《红白王冠》西湖香市

11、被套路了

　　老人的这句话给年轻人眉宇间带来了一丝阴影，他走到老人身边蹲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舒了一口气：“你是希腊人吧？希腊的神和埃及的神是不同的。”

　　老人的头发略微从兜帽中露出一些，果然是灰白的卷发，他轻轻点了点头，拿起毯子往身上一盖就躺倒在地上。

　　在一边旁听许久的艾瑞克对明晏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讨论亚历山大，但是从来没人提萨奈卡尔二世。”

　　明晏心事重重地看着火光，下意识重复道：“萨奈卡尔……”

　　希腊老人就躺在他二人旁边，听见了明晏的话，转过身来告诫他们：“年轻人，不要在神庙面前轻易说出这个名字。”

　　“为什么？”明晏与艾瑞克对视了一眼，他们想到自己不仅说了，而且还是对着高级祭司说的。

　　老人摘下兜帽，露出满是皱纹的面孔来，他的眼睛狭长而充满了岁月的智慧：“萨奈卡尔法老是禁忌之人，他当年背离了辛纳克神庙的阿蒙神，去寻求另一位神灵的庇佑，还曾经下命令铲除辛纳克神庙，如果你们仔细看过回廊墙壁上的浮雕，就会发现有一部分内容被铲掉了，那些是萨奈卡尔的画像。”

　　明晏想起祭司苏特平静无波的面孔，不知为何身上起了一股颤栗，她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波斯人来了，他供奉的神庙首当其冲被砸毁，萨奈卡尔法老带着所有皇族逃到了辛纳克神庙，这些曾经被他迫害过的僧侣将他的行踪告诉了波斯人。僧侣和法老之间的是是非非，不是普通人能够妄议的。”

　　“我要寻找的人叫做萨奈卡尔二世，但是没人听说过他。”

　　老人抚摸着自己洁白的胡须：“如果真的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必然是萨奈卡尔法老的后裔，前朝皇族就算有血脉留下，也不可能生活在埃及的土地上，你们应该向波斯去寻找。”

　　明晏拿树枝拨了拨将要熄灭的火堆，问老人：“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样多的事情？”

　　“我？我只是一个记录历史的小人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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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去不去波斯，明晏和艾瑞克各执己见，但是不论如何他们再次面临了没钱这个大问题。艾瑞克想起港口上对自己“垂涎欲滴”的吉恩，于是去他那里碰碰运气。没想到吉恩不仅仅是个雇佣兵头领，他还是孟菲斯城的一名新任治安官，在市中心有一套刚刚买下的房子。吉恩将妻女都接到了埃及，正愁人手不够，当即拍板雇佣了艾瑞克和明晏。

　　于是艾瑞克成了他的跟班，明晏成了烧火丫头。吉恩是斯巴达人，天生一副彪悍心肠，他的妻子也毫不逊色，将明晏使得团团转。吉恩的女儿是个脸蛋红扑扑的壮硕少女，第一眼见到艾瑞克便满脸闹起了火烧云。

　　吉恩对艾瑞克本来就有爱才之心，如今雇佣了他为跟班却也不怎么使唤他，天天带着艾瑞克出门溜达，美其名曰“维护治安”。而明晏被女主人从早到晚的盯着，一刻也不得闲，不是洗衣就是做饭。女主人还凭空生出了一套阴谋理论，认为来自东方的明晏是天生的小偷，惯于偷主人家的东西去卖，于是她坚持不让明晏出门，生生把她关在家里。

　　艾瑞克早不知把攒钱去波斯的目标抛到哪里去了，兴致勃勃地来找明晏聊天，说起自己跟着吉恩的见闻。原来吉恩已经不满足于溜艾瑞克，开始频繁将他往自己的雇佣军营中带，甚至还为艾瑞克量身定做了一套盔甲。

　　明晏的两只手天天泡在水里，已经白胖了一圈，她蹙眉提醒艾瑞克：“不要忘记我们的任务。”

　　艾瑞克经常冷不丁就听到这句话，已经生出了逆反心理，忽然叹道：“真不想回去了。”

　　明晏立即抓起一块冰凉的毛巾扔到他头上：“还有四个月的时间，你不想回去也得回去。”她按了一下手背，上面浮现出日期和时间来。这是旧地人唯一允许的人造装置——安置在皮下的时间仪。

　　艾瑞克看着她白生生的手掌出了神，正要说话，背后传来了吉恩女儿的尖锐嗓音：“艾瑞克，你离那个女巫远点儿。”

　　吉恩女儿爱雅长得很像她的父亲，是个骨架粗壮的女人，苍白的马脸上布满了雀斑，一头黑色的头发被她用烙铁烫出无数小卷，远远看去犹如一朵烦躁的乌云。爱雅自知长得不甚美貌，所以格外看重男人的相貌。她从见到艾瑞克那一刻起，就在心底打起了算盘——艾瑞克无依无靠是个漂泊的人，自己的父亲却算得上有权有势，哪怕是为了吉恩，艾瑞克也该高看自己一眼。然而事实让爱雅心碎，艾瑞克实在是目中无人，眼里只有那个洗衣做饭的黑发巫女。

　　爱雅大声质问明晏：“你怎么还在偷懒，母亲让你去拿晚饭的盘子。”

　　明晏任命地站起来，艾瑞克跟在她身后说：“我帮你拿。”

　　爱雅听到这话，气得嘴斜眼歪，恨恨地跑开了。

　　听着一墙之隔外的热闹叫卖声，明晏渴望地看着墙头：“我也好想出门逛逛啊！都已经半个月没出门了。”

　　艾瑞克灵机一动：“听说法老明天会来到孟菲斯城，到时候全城的人都会去围观，不如我去劝吉恩带着爱雅出去，然后也带着你出门怎么样？”

　　明晏将所有盘子都摞在艾瑞克的手上，庄严地威胁道：“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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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吉恩果然在家中宣布，要带着爱雅和明晏出去参观马其顿军队，他的妻子依旧唠叨着说明晏会悄悄卖掉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吉恩充耳不闻，叫明晏赶快去准备一篮子水果在路上吃。

　　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明晏的眼睛简直不够用了。孟菲斯的街道本来已经够宽阔了，但是今天在两边挤满了围观的平民，一排士兵挡在道路两旁，似乎是为了防止兴奋过度的观众冲到道路中间去。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吉恩见了道路两侧的士兵，低声对艾瑞克道：“最近埃及发生了多起针对马其顿人的刺杀事件，亚历山大这次特意绕道孟菲斯，也是为了震慑那些阴沟里的老鼠。”

　　吉恩的话说完没多久，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明晏踮起脚，看见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马其顿士兵向这边走来。每个人肩上都披着猩红色披风，金光闪闪的头盔上红白相间的马尾随风飘扬。而在这些士兵的身后跟着一匹极为高大的黑色骏马。所有人都开始向黑马方向涌去，将维持秩序的士兵推了个四脚朝天。

　　那黑马过于高大，离明晏又远，她看不清马背上的人，只能看见黑马周围的人们似乎又哭又笑，高高伸着双手像是在求祈福一般。她扭过头想询问艾瑞克，却发现他张开双臂像老母鸡似的护住了爱雅。恰此时，身后的人用力推了明晏一把，将她塞入人群的缝隙中。就这样被疯狂的人群裹挟着，明晏竟然毫不费力地挤到了黑马附近，她和周围所有人一样都努力伸长了脖子去看这位伟大的马其顿国王和埃及法老，但是模模糊糊只能看见他有一头可以媲美阳光的金发。

　　明晏正暗自惋惜，想要再往前挤一挤，身后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明晏回头去看，是一个陌生的光头少年，身后站着一个垂头奴隶。少年开口便问：“你在找萨奈卡尔二世吗？”

　　“是，你难道认识他？”明晏惊喜交加，她逆着人群涌动的方向，退到了空旷的街道上，“他在哪里？”

　　光头少年摇摇头：“这里不方便说话，你随我来。”

　　明晏迟疑了一下，她环顾四周见到艾瑞克在高处与爱雅讲话，而爱雅一脸娇羞、满面通红地揉着自己的衣裙，她愣了一下便转身对光头少年说：“去哪里？”

　　光头少年指了一个方向，自己带着奴隶头也不回地先往那边走去。明晏再次看了一眼艾瑞克，不知为何有些心神不宁。她跟着光头少年来到一处僻静的小巷，在小巷里面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垂头跪坐在地上。

　　“那个人是谁？”明晏问道。

　　“他曾经做过萨奈卡尔法老宫廷的侍者，只有他才知道皇族人的下落。”光头少年轻快地回答。

　　明晏向小巷内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看着光头少年身后的奴隶，若有所思道：“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明晏的记忆力不错，她思索了一会儿便惊奇地问：“你不是祭司苏特的奴隶吗？”

　　光头少年脸色一变，他双臂伸向天空做了一个怪异的手势，小巷的巷口忽然被几个人堵住。

　　明晏这时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她刚想大声叫喊，颈部却遭到了一记猛击，眼前瞬间变成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