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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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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倾倒而下的暴雨。我忘记了自己有没有哭,又或许,眼泪和雨水糅合在一起,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
看着眼前那辆我们错过了那么多次的最终列车,三井,真的再也追赶不上了。
在那两个星期之后,小三丢了。
或许,是抱怨我两个星期的失魂落魄,没有好好照顾它。我在家里找不到他它。我整条街整条街地找它,一直找到天亮,都还不知疲倦。小家伙总是这样,脾气犟地拉不回来。从前要是受了我的气,一天都窝在沙发下面死耗。
是我的错。不该丢着它不管。
我企望在某个角落里再看到它那个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边。于是我不停地喊:“小三,小三,该回家了……”可是它仍旧没有出现。看着凌晨的日出缓缓升起来,心里的难过就像飞鸟划过天边时留下的仓皇而决裂的踪迹。
小三,该回家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在哪儿呢。
那一夜,我不停地行走,奔跑。最后习惯性地走到MUCC门口。
川泽看到我深深凹陷下去的眼,他便懂了。半天说不上一句话,最后张开口问。
“他……?”
我低下头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后来,他安慰我的话,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和子还是很活泼,单纯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她拉着我的袖口不停地问我:“三井哥哥呢,他好了吗?他怎么还不来看和子呢……”
我看着脚边嘟着嘴的孩子,第一次把她抱起来,学着以前三井的样子,抱她。
漂亮的丫头对着我灿烂的笑,我却想哭,“三井哥哥不在了,以后我陪和子玩好不好?”
小丫头一听三井不在了,哇地哭了。
她不知道我所说的“不在”指的是什么,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失去他。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休息室里,他的那件制服还平整地摆在那里。我问川泽要了那件衣服。一切有着他气息的东西,我都拼命地想要保留下来。
一个长年陪着他的红色护膝;一封用几个星期来练习为我写的信;一件曾经套在他身上的制服;一本写满了他的日记。
我一直想,能留下这些东西总是好的。那样,也就不至于到了以后,我想要记起他的时候,连他的音容笑貌都无从怀念。
那一杯玛奇朵的浓烈味道分明很甜,甜腻的焦糖流进肺腑。可一口一口喝下去的,却都是苦的。
在那一杯最为苦涩的焦糖玛奇朵之后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留出过一滴眼泪。身边所有的人早就习惯了冷酷的流川,我也早习惯了那样的自己。
红色护膝和夹着那封信的黑皮日记本一起被我放在抽屉的最深处,那件制服被我挂在衣柜的里侧。这些,我都不再试图刻意去怀念。就如同信里他告诉我的那样,总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床边的位置空了又怎样呢?
没了那个和我拌嘴闹心拥抱亲吻的人又怎样呢?
再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笑让我哭。
‘长大些吧,流川。他可在看着你呢。’
在无数次想念成疾,想要流泪的时候,我都如此告诉自己,再把灼热的眼泪硬生生地逼回去。怎能让他不安心,看到如此狼狈的我。
10
三年里,我每晚都去MUCC喝一杯Caramel Macchiato,一直到夜色晚了才起身回家。
整日埋头于学校里,一空闲下来就拼命地在篮球馆里打球,似乎就甘愿这样把自己的生活全部填满。我只是害怕静下来的时候太想他。
每个二月二十三日,便买一束白菊插在家里的花瓶中。
有时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家门口,总要对着里面喊:“喂,开门。”等了好久,里面都没有回应的声音,于是垂下眼睛,放下手里的东西,摸索出钥匙开门。
转眼,时光已走到二零零三年。距离一九九六年那时候的相遇过去了多久了?
七年。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总觉得胸口空地发闷,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荡荡。
这么多年,习惯有你的日子。可是突然,曾经要把你紧紧拥抱的双臂间,突然被挖空了,这样的空白,还要怎样填补。
三年前,躺在床上的你虚弱地对我说你喜欢暖和的地方,想要去冲绳。如今,终于有时间,终于有勇气,履行这个曾经的诺言。
整理行李的时候,我带上了那本黑皮日记,和你的那个红色护膝,最后套上你那套制服里的白色衬衫。
心中心心念念:三井,我带你去冲绳。
真正去过那里后才能体会那里极佳的气候。真的很暖。不像你走时的那个冬天里糟糕的天气。
那里并没有冗长的雨季,你的膝盖不会再在夜晚酸疼地让你无法忍耐。
那里的蓝子鱼和琉球料理相当可口。
我是想念小三了。那时它是最爱吃生鱼罐头的。
眼前的景色如此美,可是如此的福,你们居然都让我一个人独享了。
知道么,在坐新干线去的时候,生怕会迟到错过的我,竟早到了三个小时有余。
之前的年岁里,错过了那么多班最终列车,都毫不介意,此次却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害怕赶不上。
我提着行李站在暮色中,看着头顶这片曾经与你共同仰望过的天空。
那一班最终列车在夜幕中穿过那条街道,眺望著渐渐远去的景色和幽蓝的夜幕,在这样时光与回忆相错的时刻,我总是最想念你。
三井,今年,我23岁了。比你都年长了。
而你,却永远以少年的模样停留在我的记忆中。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蹲下身子掩面哭泣的我。
三井,我再也追赶不上你了。
你那件曾经的白色衬衫,帖服在我身上。那种错觉而生的熟悉温度,就好象你在用力拥抱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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