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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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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洛拉愣怔了。
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慢吞吞从地上坐了起来,望着眼前的珍宝。大片大片的,从撬开的木箱里溢出来,像是洒满了碎金的河流。
其他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望着她。
有一瞬间,芙洛拉觉得自己像个被收票参观的魔兽。
“你醒了。”身边梳着马尾的少女先开了口。
芙洛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发现对方和自己的年龄差不了太多。而周围坐着的人,看起来也都只是孩子而已,最大的可能不过二十岁。
寒意从芙洛拉四肢蔓延开去,她握紧了手,望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有个人动了动,从烛光的死角处走了出来,然后挑了一个干净的木箱坐了下来。
“库洛洛先生?”
对方没有回应。
这一次芙洛拉终于确定,白天一闪而过的恶意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的。此刻的他已经取下了额前的绷带,细软的黑色碎发间能隐约看出一个等臂十字架的刺青。
“说说吧。”他就坐在那里,饶有兴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
发现什么。
芙洛拉垂下了眼睑,不是很明白他的话。
但仅仅几秒,她就彻底清醒了——现在的状况是她孤立无援,也就是说被绑架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这说明对方认为她手里掌握着一个其他人没有察觉的秘密。
而她现在在海上,半夜,眼前的东西也很清楚,那些都是莎瓦列生前的作品。
既然已经排除了正当运输的可能,那么就只剩下盗窃了。而看库洛洛如今的态度,只能说明一件事——白天的慌乱是障眼法,眼前这些人,才是正牌的幻影旅团。
是那句向玛尔确认幻影旅团真伪的话引起了对方的怀疑,还是更早……。
芙洛拉有点吃惊了。
这些黄雀在后的,和她年纪所差无几的人,竟然都是幻影旅团的成员。
她想扯谎,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可库洛洛会相信吗?
答案是不。
如果他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又怎么会从细枝末叶中提取出信息,然后把自己带到这里。
“对不起……”芙洛拉组织着语言,“我也是刚才才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是太明白你在问什么,只是……又好像这样一问,我就明白了。”
“不像是在说谎呢,团长。”站在一边的高挑少女接话道。
芙洛拉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利落的金色短发,五官深邃,尤其是山根极为突出。她看起来倒像是这里最成熟的人之一。
库洛洛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一边,手掌拢着口鼻:“……是吗。”
芙洛拉犹豫了一下,涩涩地问道:“库洛洛先生,你早就知道那些人是冒牌货,对吗?”
库洛洛的唇角动了动,似笑非笑。
但毫无疑问是肯定的。
刚才他们说“团长”,也就是说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库洛洛是这个盗贼团队的首领。
然后这个正牌幻影旅团的首领,把大家都带动了起来,去捉拿假冒幻影旅团的成员。这算什么,这也太可笑了。从他出现在港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计划……不,也许只是为了观察银珍珠号的警备而已。
或许他早就知道有人想打劫,所以才他不紧不慢的来到酒馆,顺便套了她的话,选了一个最合适出手的时机。他也并不是害怕动手,只是恰巧有人替他解决那些麻烦的船员们,装作普通人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那样的发展很有趣。
他看着冒牌货和船工们自相残杀,又把大家耍的团团转……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眼神。
骗子。
不,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些人确实自称“幻影旅团”,没错。
“这下有点烦啊。”被喊作“信长”的青年挠了挠胸脯,“带上了一个不该带的。”
“直接杀掉不就好了。”
“等一下。”库洛洛的目光落在她划伤的手臂上,“你的念能力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芙洛拉的眼皮跳了跳。他的目的应该只是想确认自己到底是否会念,可这个问题直接跳过会与不会的分水岭。
芙洛拉瓮声瓮气的:“……库洛洛先生,我能问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吗?”
“你和我说谢谢。”
“就这样?”
“就这样。”
“……”
芙洛拉现在确定自己是个蠢货了。她应该被磊扎砸百八十个排球醒醒脑。
正常人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第一时间会做什么?会震惊,会询问身边的人是否危险,有无受伤。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先说了一句谢谢。这如果不是脑子进了水,那就说明她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假装不知道,然后对解决问题的人首先表示感激罢了。
如果只是一般人,是不会察觉的。但是老练的念能力者,就会在进入酒馆的那一刻,发现少了一个人。暴风雨天,一个孩子不待在酒馆里,那她能在哪里?
但之后她又回来了,并且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手臂上还受了伤。
巧合太多,便不再是巧合了。
芙洛拉垂下了脑袋,显得十分沮丧:“其实我只是会念而已,所以才能听到了那些人的呼救声。”
“不只是那样,你好像还知道那些家伙的名字。”一个身材纤细娇小的少年坐在木箱边上,长袍高高的领子掩住了半张脸。
她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
在权衡了许久之后,便放弃了隐瞒。
“嗯,我能看到别人的名字。”芙洛拉甩了甩脑袋,从手里具现化出了花名册。
只是这样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动作,便让周围的人警戒了起来。如同重石的念压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是如此,她终于意识到了在无法逾越的实力差距面前,挣扎只是无用功。
芙洛拉清了清嗓子,翻开了花名册。
指着人畜无害的黑发少年:“库洛洛·鲁西鲁。”
指着扎着马尾的冷艳少女:“玛奇。”
指着袒胸露乳的武士青年:“信长·哈查马。”
指着清秀的矮子:“飞坦。”
指着很高的大胸少女:“派克诺妲。”
指着穿着野兽皮毛的毛很多的大块头:“窝金。”
指着长得像碧眼狐狸的娃娃脸少年:“侠客。”
指着没有眉毛的青年:“芬克斯。”
最后指着一个应该是女性的人:“艾达。”
芙洛拉楞了一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只有这么几个人吗?”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冷场了。相对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更强烈了。
“只能看到名字吗?”库洛洛眼神里的探究更多了。
“是啊。”芙洛拉把花名册举到库洛洛能看到的位置,“……不如你看看?”
“为什么只有我的名字是黄色的?”
“相对来说,只有库洛洛先生与我的接触最多。”芙洛拉踌躇了一下,决定扭曲一小点,“这个就像游戏好感度一样……应该可以理解吧。”
“不对,如果只是能看到名字,那么通过接触多少来进行颜色分类则毫无意义。”库洛洛迅速陷入了沉思,在过了约半分钟后判了芙洛拉无期徒刑,“你在说谎。”
“我倒是不介意亲自问问呢。”飞坦阴恻恻的。
她的话在喉口拉扯了几个来回,泄了气:“因为只有库洛洛先生与我正面确认过自己的名字。”
“还有呢?”
芙洛拉咬了咬牙:“不同的颜色代表我能定位的精准度。”
“定位?听起来很有趣啊。”侠客扬着狡黠的眼睛,凑近了一些。
“黄色是精确到坐标位,白色只是大致方位。想要准确定点,还需要拥有当事人的一件信物。可是我没有,所以库洛洛先生你不用太在意。”
“即使这样,也是非常危险的能力呢,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侠客笑眯眯的,望向一言不发的库洛洛,“你觉得呢,团长?”
就算只是大致定位,只要有她在,那么所有人都能够知道幻影旅团的方位所在。想要干什么,准备干什么,聪明的人凭借一个定位就能够分析清楚。
他们倒是没什么怕的,只是觉得有些麻烦而已。
“果然把麻烦的家伙带上来了。”信长哼了一声。
窝金兴奋不已:“团长,让我来!”
恐怕他的手已经迫不及待掐住自己的脖子了。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库洛洛的目光像潭深水,“我可以理解为,你还有其他的能力?”
芙洛拉无力地摇了摇头,有种欲盖弥彰的平静:“不是不紧张,而是紧张也无济于事。跳海我又不会游泳……被淹死和被杀死可能还是被杀死来得好一点。溺水的时间太长,不是那么好受。”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倒是挺看得开的!”窝金大笑道。
芙洛拉有口难言。
她确实有其他的能力,可保不齐救兵还没赶来自己就已经先死一步了。
那是从因缘花名册中衍生出来的另一个能力——「易手书签」
她可以把某人的坐标具现化成一张书签,交到别人的手里。也就是说,只要有了这张书签,对方一样可以持续追踪目标的位置,两者相遇则书签自动消失……当然,能够具现化成书签的对象,也包括她自己。
所以芙洛拉在离开贪婪之岛前,给艾莲娜依妲姐妹留下了一张记录有自己坐标的书签,以防不时之需。
但眼前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这绝对不是靠周旋就能延长生命的情况。
芙洛拉强迫自己冷静,见窝金朝自己走来,而库洛洛又是没有半点动静,她只好抬起双手表示臣服:“难道库洛洛先生你不认为,合理利用一种念能力比直接掐灭它更来得有价值吗?”
“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艾达笑嘻嘻的,“便利的能力能减去不必要的风险,而且也能节省不少精力。”
直到她开了口,芙洛拉才知道这个打扮中性的人是女孩子。
艾达梳着三七分的背头,五官英气。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外套,露出了半个肩和隐约的刺青。在黑色的背心下,瘦削的锁骨若隐若现,沿着平整的线条在肩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突点。
“确实是这样,不过风险是双向的。现在这种情况很难让人相信她的诚意啊。”侠客抚着下巴。
“这种情况才值得相信呢,毕竟为了活下去嘛——”艾达的手指揩在头发中,慢条斯理往后梳理着。
“反正我是无所谓。不过我们起码还要在船上待三天,我可不想一路闻着怪味儿。”玛奇别过头。
“丢海里就行了,大不了再拿水冲一冲。”
“……这样也可以。”
芙洛拉觉得眼前的形势不太好,毕竟他们已经开始当着自己的面讨论处理尸体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平静的生活,这也是我待在塞多拉的原因。”她的姿态又放低了一些,神情却是无比认真,“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可以接受。”
说完这些话,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凭什么接受自己的条件?
“嘁,一点骨气都没有。”芬克斯轻嗤。
“可以。”库洛洛终于下了决定。
芙洛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最好的打算,是这三天里和平相处,等待艾莲娜姐姐她们发现异常,在上岸后就得到救援。其次是上岸后也没有得到救援,一直随着幻影旅团行动,直到被发现。
最坏的打算,就是连这三天都没有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