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20、归途

　　市丸银对这种辛烈的液体不感兴趣，只一口就扭过脸咳嗽，红叶原本也嘀咕得紧，见银并不喜欢，倒是死撑着又喝了几口。
　　“味道真奇怪……”乱菊小声嘟囔着。
　　比起甜蜜芬芳这种一目了然的好评，她的口腔里热烈的刀子滚过了喉咙，连腹部也暖和起来，红叶兴致勃勃的咧嘴笑了起来：“乱菊，你真好看。”
　　乱菊愣了愣，看着他也大声笑起来：“胡说，你才好看！”
　　银：“……”
　　醉鬼二人组不约而同的举起碗碰了：“银，你也来啊！”
　　高亢的情绪注入腹中，不需要谁来炒热气氛，破旧的屋子里就溢满了扯着嗓子的此起彼伏的呼喝，迷幻的幸福在脑中热烈的高歌跳舞，不肯休息，眼前的光线胡乱任性编制，怎么看也看不清楚，那就不重要了。
　　闹到了半夜，乱菊醉眼迷蒙，一手挂在银的肩膀上才能站起来。市丸银铺好了乱菊的被子，把她扶起来，躺好后又去找了块热毛巾擦了才她脸上头发上的印子。

　　红叶呆滞的抱着酒坛子，仰起来喝，那么豪迈的姿势，滴下来的液体都沾在了脸上。银对他没有那么多的细致耐心，索性就再等等他一脑袋栽下去，睡死算了。
　　放下酒坛，红叶缩起双腿，把脸埋在膝上，又围了一圈手臂。闷闷的哭声想起来，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名字。
　　海燕，他含糊不清的嘟囔，海燕……

　　有时候，红叶以为已经忘了。
　　随波逐流很简单，走到哪一步就想到哪一步，有一天梦回前尘，就会发现再也走不去了。他情愿走不回去了，一辈子都不去想，再也不睁开眼睛看一看，然后就能拿这几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淹没了那个人。
　　可他看见时，眼睛就红了。
　　海燕……
　　那个人坐在旁边，伸手摸他的脑袋，好像永远也不会离开。
　　红叶，他说。
　　红叶的心就悬了起来。才这么半年，他就深深的思念到了连欺骗自己也做不到的地步，他怀念海燕看着他时的笑容，怀念在志波家的生活，怀念早上起来就在喝茶的海燕的侧影，想要一刻也不等的跑回去。

　　冷水浇了下来。
　　要怎么说，海燕才能相信？连他都记不起来。那天夜里，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是他杀的，算他头上吧。如果是从前一定他一定会无所谓的这么说的，证明自己清白，这种念头一次也没有过。
　　现在不可以。
　　那以后呢，如果以后不杀人够么？如果不够别的方法也可以，只要海燕不生气的话，只要还愿意看着他，那么下一秒死了，他也会高高兴兴的去死。
　　不，海燕不会说这种话的，说这话的人一定是在冒充——

　　“你要走了？”
　　红叶回过头，月光下，他微微笑了。
　　“有人在等你回去？”
　　市丸银追问道。
　　红叶点点头，道：“我要回去了。这么久了，我差点忘了。帮我跟乱菊道谢。”

　　如果没有狂乱的醉意，也许他就没有勇气再回去了。那一点灼热逼人的醺醉，在腹腔里灼灼燃烧，逼着一定要去伸手一次。
　　酒意很快散去，红叶也很清楚。
　　他是如此害怕被人抛弃，可也许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他也害怕着被人紧紧抓住，被人深切的爱着，这样纯粹的幸福。
　　幸福是什么——在被人为分割的世界里和母亲生活么？在离开瀞灵廷随心所欲的得到自由么？现在一想起来，就会冷的瑟瑟发抖，不敢回忆是怎么度过那些岁月的。
　　让他惶恐，让他不安，第一次察觉原来自身所在的世界是如此畸形。他越是害怕着失去海燕，害怕让海燕失望，就越是想要这么做。
　　一旦最坏的结果发生，一旦连这样的温暖也能放弃，就无可畏惧了。

　　如此无能的他，连把心中的纠结说出来都做不到。
　　海燕一定很清楚。
　　对这个世界怀着怨恨，只能用剑来面对别人的他，除了这个以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好。连保护别人都总是失败。
　　被什么伤害，也只能伤害别人。就这样无知的走到死。

　　只是……
　　他看见了光，碰到了热，就算缩回了寒夜，也不可能忘记。与其余生在怀念里度过，在恐惧和微小的庆幸里自我消磨，不如就痛痛快快的，这样伸手紧紧抓住吧——哪怕要被推开几次，哪怕要哭着恳求，哪怕要跪下道歉。

　　夜风舒爽的吹来。
　　这是一年最热的时候，唯有夜里还有些清爽宜人。
　　树枝低垂下来，密密麻麻的绿叶——连春天的薄樱也过了时节。一年的时光没有改变志波家的任何东西，悄无人声，夜影从墙角里半波丛生，轻轻晃荡。
　　时隔一年多的夏夜里，江上红叶又一次回到了鲤伏山。
　　他下定决心，舍弃杀人之剑，也舍弃对世界的那份不甘滋生的恨意；从今以后，只往前看，不再沉溺于痛楚；他也暗下决心，如果道歉，悔改，或者跪下恳求都不能让志波海燕动容的话，那他就用性命来谢罪。
　　预想一切都没有发生。
　　重逢的一切都显得太过普通了。

　　他从没有见过海燕那种咬牙又强烈忍耐的表情，脑袋上那一记实在轻的微不足道，被手臂勒住脖子严刑拷打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失忆了”这种话。一定不是他说的，但也不能算欺骗吧，毕竟有一段时间他确实失忆了。
　　接下来两个小时里他被海燕塞进了浴室从上到下弄得干干净净，伤口一个个重新检查上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塞了一肚子食物；还没道歉就看到海燕痛惜的说着对不起；听到消息的空鹤一把扯开了大哥，看了好一会儿轻飘飘说了句回来就好。
　　当他好不容易小声的说出对不起的时候，海燕疑惑的嗯了一声，才说起一年前那件没头没尾的案件。
　　“对不起。”红叶抢先说：“我不该不听你的……”
　　海燕欣慰极了，一年的苦没白吃，弟弟都变成小天使了，这会儿揉着揉着脑袋，声音温柔极了：“你知道就好，撒腿跑的那么快。”追都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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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篇章就算结束了。
虽然是篇小冷文，如果有人喜欢看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接下来新的篇章，是真央和护廷十三番了……笔力有限，OOC难免。
如果有留言的话，超开心！
作者坑多，也希望不要跨文追更，最近作者已经勤快一点了，如果明年不忙，该写的都会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