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遇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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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在沿海打了好几转了，但中西部地区的发展仍旧十分缓慢，更别提这个规模比蜗牛还小的镇子。
十二月，寒冬未至，冷风先行。东方的鱼肚白还没泛起来时，犬牙交错的狭窄街道就亮起了明暗不一的灯；稀稀疏疏的，恍若星斗。
没多久，镇上第一家门店，开了。
排门板①很快被人卸下来，堆在一旁。热气从蒸笼里争先恐后地钻出，转而挤挤攘攘地冲向灯泡，然后老板添起了柴火，热起了锅。
约摸一支烟的功夫过去，店里陆陆续续来人了。
“来！来！来！自己找地儿坐，豆浆跟着就端来。”
“老板，下二两面。”
“好，好好，先坐着，面跟着就下。”老板娴熟地招呼来往熟识的客人，在催促帮工下面的同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捡四个包子。”冷不丁地，生人的的声音像道闪电，突然霹进人群。
那是典型的青年男声，沉稳而有力，理所当然会引人注目，何况此时又是人员寥寥的早晨。几乎是同时，食客们饿狼似的灯泡眼齐齐往青年投去。
那青年脊背挺拔，一身暗绿的旧军大衣，衬出几分不合年龄的高大感，干净利落的打扮不像是小城镇出身，但那提溜在手上的麻袋却又让食客们摸不着门道。
只见他将麻袋往地上一扔，呵了口热气，要了吃食的同时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做了下来。
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瞩目，从他开口的同时便如影随形，一直到他屁股粘到凳子上都没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如芒在背。
他们在看什么？他身上有什么不对？
贺山恼火地皱起眉，与此同时一阵寒风刮过，摇曳的电灯线也开始“吱呀”“吱呀”响起来，贺山鸡皮疙瘩刚立起来，就听有人问:”是贺山呀！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说话的是包子铺老板，名字叫金三，早年跟贺山亡故的父母有过来往，加上贺山在镇里上初中时经常照顾这家店的生意，跟这胖老板算是大半个熟人。
“金老板别来无恙。我昨儿刚回，这不顺道进点年货回来卖，能挣一分是一分。”四周露骨的视线已经消失，贺山向胖老板客套了几句，并拍了拍堆在一旁装了货物的大麻袋。
“哦，你小子倒是一如既往地会钻营，回来祭拜父母一趟，还想着怎么赚钱。”老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样子没有语气中的那么熟络，反倒是皱起眉古怪地瞧了贺山一眼，踌躇片刻后端着食物，踱到贺山桌前。
一步，一步，老板走的很缓慢，庞大的身躯在桌子间的狭窄过道里穿行，昏黄的灯光罩在头顶，摇摇摆摆，投出忽长忽短的影子，终于他来到了贺山跟前。
老板身躯往前一耸，贺山心里一震，就见小蒸笼“哗”滑到了桌上。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难道想多了？
贺山敲了敲脑袋，算了，填饱肚子要紧。他夹起包子正往嘴里送，胖老板立即装作擦桌子的模样，将身体前倾了些，同时欲言又止地说:”这儿的食物不适合你，别吃了。”，”别问我原因，也别看我，更别东张西望。”
说完，老板沉下面目黎黑的脸，一改刚才的善意，根本不理会贺山的进一步询问，将擦过桌子的抹布抖了抖，就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别吃东西？走？这是几个意思？现在做生意怎么随便了？
贺山一头雾水，屈起手抓了桌子上松软的包子，咬了一口。嗯，味儿怪怪的；怎么跟咬棉花似的没嚼劲儿。
啃完包子，结了账。这时候天微微有些亮了，但光线依旧很暗，没有日头。
贺山拎起沉甸甸的大麻袋，就往人头攒动的早市去了。
新年临门，不管是家里头拮据还是宽裕，该置办的喜庆物件还是少不了的，加上贺山周正的外表，往人堆里一站就紧打紧地扎眼，同样卖的年货，贺山这边销售得很快。
“最后一对灯笼给我。”手从拥挤的满是汗味儿的人群里伸出来，不由分说地揪住了贺山刚要递出灯笼的手。
一种浸入寒潭似的冷感，抓住他的手是健康的浅水稻色，瘦削到能看到细长的骨骼和皮肉下搏动的青色经络，食指的掌指关节处有一颗明显的黑痣，没有薄茧。峡山镇这个盛产农民的小地方似乎养不出这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思忖着，贺山便用压倒性身高去寻找这双手的主人。
这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就被吓得半死。
昏沉的天空下，围成小圈的人挤在贺山的摊位前，手里拿的是已经卖出去的各种货物。一双白皙的手从人堆里钻出来，往源头寻找去，没有胳膊，没有身体，什么都没......有......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
眼花了？
贺山心脏一跳，快速眨眼，同时努力的挣脱悬在半空的手。
但，好像冻住了般。丝丝的寒气从那只凉透了的手渡过来，贺山挣不开，动不了，更可怕的是那双手开始使劲儿地将他往前拉。一时间恐惧和惊慌一拥而上，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意识像弹簧般在体内外来回晃动。不消片刻潺潺的冷汗流了下来，这时贺山突然想起包子铺胖老板的那几句劝解，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撞鬼了？这世上难道真的有鬼？
不......不......不......青天白日的大社会主义社会怎么可能有鬼，况且这么多年都没遇到，怎么可能回趟老家就中了个”头奖”。
或者这其实是一个梦境，而他根本就没有醒来？
是梦......是梦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遇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