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王来探班》赵承妤

22、寻案

　　“您是…”程婳礼貌的站起来，但人她认不出。

　　女人从她话里确认了答案，笑得自然多了，人也变得亲热：“我是杨阿姨，你忘了呀。”她见程婳仍茫然，自我介绍：“我是你妈妈以前单位的老同事，我在单位托儿所，你妈妈经常带你一起上班，就把你放在我那里，你小时候啊，最喜欢跟在我后面要糖果吃啦！”

　　程婳想起来一些，她出生在北宁，有一个三口之家，妈妈叫简随心，是一家单位的会计，爸爸叫程海忠，是一家汽车制造厂的技术师傅，从很小很小，她就每天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跟她一起上下班，她记得妈妈的单位很大，厂区里有间托儿所，托儿所里有这个姓杨的阿姨，还有一些不同年龄的小朋友，都是职工子女，她每天跟他们一起在偌大的厂区跑来跑去，等到下班时间，妈妈才能带她回家，但也有的时候，爸爸厂里不忙，就提前过来把她接走，对于当时的小程婳来说，每每不到下班时间，坐上爸爸自己改装的大摩托车突突突飞走时，她便成了其他小朋友羡慕的对象，神气得很。但那些都是五岁以前的记忆了，太遥远，远得模糊。

　　“你妈妈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杨阿姨关怀的声音打断程婳的思绪，她淡淡说了句：“挺好。”

　　杨阿姨欲言又止，迟疑问道：“你爸爸有消息了吗？”

　　程婳听她这么一说，心中一怔，话也脱口而出：“您知道他的事？”

　　杨阿姨点头，惋惜感叹：“你爸爸憨厚老实的一个人，对你妈妈对你都不错，你妈妈出了那件事之后，听说他从厂里旷工，找不到人，就被厂子开除了，也是可惜。”她问：“怎么，你跟他也没有联络了？”

　　程婳失望，她以为能从这个杨阿姨嘴里得出什么关于程海忠的线索，但听到的这些，她高中时，就曾跑到程海忠以前的厂子打听过。

　　杨阿姨忽然想起什么，说：“我要是没记错，你家以前就住在锦华路上吧？”

　　程婳点点头。

　　杨阿姨一拍手，有了主意：“那就好办了，我老伴在锦华派出所干了大半辈子，让他给你查查，一准能查到！”

　　程婳认为，可行。

　　下午，程婳在向铮的陪同下，去了趟锦华路，儿时那一片旧居民楼已经被推倒重建，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综合性商场，以及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

　　锦华派出所被包裹在高层身后弯弯绕绕的市场里，一幢三层高的蓝白色小楼，门前停放两辆警车，要不是杨阿姨千叮万嘱，这地方还真不太好找。

　　程婳和向铮直接走上二楼，到左转最里面那间办公室，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警察，大大咧咧让两人进屋，屋里还有一个岁数不大的小警察正汇报工作。

　　老警察就是杨阿姨老伴，也姓杨，因为受到老婆嘱托，所以格外热情，当做自家孩子一样招待，忙让小警察给倒了两杯水。

　　向铮起身，从他手里接水道谢。

　　老杨警官一见他就觉得好奇，他这屋开着空调都觉得不凉快，这小子竟然还裹着个口罩，加上警察职业习惯，瞅着他一指：“你大夏天戴个口罩，不嫌热？”

　　程婳灵机一动，替他解围：“他感冒了。”

　　老杨警官将信将疑，也懒得多问，寥寥几句打发走小警察，这才步入正题。

　　“你要找的人叫程海忠？是你爸爸？”老杨警官手握鼠标点了几下，听见程婳肯定的回答，只哦了一声，便专注于电脑屏幕，少顷，他又问：“大海的海，忠诚的忠？一九六二年生人？”

　　程婳心里不平静，老杨警官说得这些都对，她除了期待，还紧张。隔着会客桌，向铮握住她的手，想给她些勇气。

　　程婳迎上老杨警官的目光，回答：“是的。”

　　老杨警官因为很快找对了人，面容舒展，指着屏幕对程婳说：“我这边能够查到的户籍信息是，你爸爸生于北宁市，一九八八年因结婚，将户口签于此地，妻子简随心，长女程婳，一九九八年一月与简随心协议离婚……”他一面点击鼠标，一面不熟练的单手敲着键盘，眼睛离屏幕很近，越看眉毛锁得越紧，最后，他邪睨程婳，欲言又止。

　　程婳感到不妙，坐直了身子，仍镇定的说：“杨叔叔，有什么话您就直说，我没关系。”

　　老杨警官叹了口气：“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十九号，你爸爸因故意纵火并挟持人质，被判入狱，直到一九九九年五月，在小镇口监狱服刑…”

　　程婳记得家里出事那天，是一九九七年八月二号，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她的生日是七月三十号，程海忠因为临时出差，错过陪她过五岁的生日，八月二号是礼拜六，程海忠出差回来的休息日，他带程婳去了趟游乐场，那天简随心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要在家睡觉，所以是程海忠一人带她去的。

　　那天天气多云，非常适合户外游玩，只有五岁的程婳，留着黑色柔软的齐肩长发，扎着蝴蝶结，穿着程海忠从沪市出差买给她的新裙子，像一个快乐的小公主，在游乐场玩得大汗淋漓，小丫头觉得热，看见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就吵着要吃，程海忠不许，因为出来前，简随心特意交待过，女儿这几天肠胃不好，不要让她吃冷食。

　　程海忠大手扣在小丫头脑袋上，哄着：“老爸给你买棉花糖吃行不行？”

　　小丫头摇头。

　　“爆米花？”

　　小丫头又摇头，两个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委屈，粉嘟嘟的小舌头舔着嘴唇，眼看别的小孩手里的冰淇淋，馋得要命。

　　程海忠心疼女儿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想，只吃两口解解馋也没什么关系。

　　小丫头如愿吃上了，还吃了大半个，结果可想而知，不到一小时的工夫，小丫头就肚子疼。

　　程海忠于是叫了辆出租，提前带小丫头回家，她在车里睡了一觉，到家时好多了，进门前，还和程海忠拉勾勾，保证不把吃冰淇淋的事告诉简随心。

　　后来的事，程婳就再也不愿意回想了，当她举着气球，抱着兔子玩偶蹦蹦跳跳跑进屋，推开卧室大门时，她的世界就全变了，一个□□上身的男人，躺在她家的床上，盖着她家的被子，男人旁边，还躺着已经睡着的简随心。

　　但那个年纪的程婳不懂这些，她只是生气家里来了个外人，然后一脸愤怒的跑出去将程海忠给拽进了屋……

　　从那年八月二号以后，程婳就再也没见过程海忠了。

　　坐在老杨警官办公室的程婳，心里有诸多疑问，程海忠八月二号撞见简随心和继父出轨，当月就发生了纵火案？向来老实巴交的程海忠还劫持人质？他到底经历过什么？那么一九九九年五月以后呢？

　　这些问题太多，像缠在一起的线，没头绪，还打成死结，程婳一下子都不知该从哪个问题问起。

　　向铮感受到她指尖冰凉，侧目去看，她眼中，满是茫然失措。想了想，向铮决定一件件帮她问：“程叔叔被判了几年？”

　　“六年。”

　　“他是在九九年五月提前出狱了？”

　　老杨警官又看了看电脑道：“保外就医。”

　　向铮思索道：“他因为什么病保外就医？能不能看到取保人是谁？”

　　“精神类疾病，还有腿疾。”稍顿，老杨警官紧锁眉毛：“取保人叫…程…程婳…”他说完，看着会客沙发里坐的俩人，老花镜底下的瞳孔中满是诧异。

　　程婳和向铮面面相觑。七岁不到的程婳去保释程海忠？任谁都知道，这不可能。显然，那个取保人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谁。

　　这条线索断了，程婳声音沙哑：“我爸的纵火案是怎么回事？他劫持了什么人？他有没有…伤害过什么人？”

　　老杨警官指指电脑屏幕：“这上面记录的是，你爸爸因为被邢某骗了三十六万块钱，要债不成，放火烧了邢某家人开的一家五金店，并劫持邢某五岁的女儿，万幸的是，并未造成人员伤亡。”他叹气道：“孩子啊，我能帮你看到的，只有这么多，你爸爸在出狱之后的信息，我这里就查不到了，至于这个以你的名字将你爸爸保释出来的人，我想你可以问问你妈妈，或者你爸爸其他的亲戚，当年的事情，他们多少知道一些，我这里也再帮你仔细看看，还能找到什么人帮你。”

　　程婳点头，暂时不想再问，老杨警官已经说得够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她得消化一段时间，再考虑要不要继续追寻程海忠的下落。

　　老杨警官推了推老花镜，又将调出来的众多信息捋顺，忽然被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吸引，扯了扯嘴角，哼唧一声：“竟然是这小子。”他闲聊似的：“巧了，当初给你爸爸办理迁户口的民警，也是参与你爸爸那起案件的刑警，是我一个老同事，当初神神秘秘调走，都不知道调去哪，原来是调市刑侦队了。”

　　程婳看到希望：“您能不能告诉我这位警察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他参与我爸爸的案件，也许见过取保人？”

　　老杨警官语气懒散，一副根本不可能的样子：“你想找向云韬啊？”

　　向铮刚掀开口罩喝口水，一听这名，一口水冲进气管，呛得咳嗽好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