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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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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决定成立专门的医疗小组,但在人员分配上,产生了争执。
最大的争执点,主要在于神经外科主任岳振兴与副院长刘玉树之间。
他们都想作为小组领导人,本来私底下就因为院长继承人的关系闹得势如水火,更不用说在今日的会议上,再次争得让人目不暇接。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人身上的时候,他们身后的许凛和洛郁时,却像是毫无反应,静静看着前面两人面红耳赤。
麻醉科代表蒋琴教授身后的姜素素视线落在许凛身上,自从上次同学聚会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许凛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比如他的家世,比如他的朋友,比如,他的真实性格。
她所知的许凛,也不过是存在她记忆之中随着时光流逝而泛黄的虚幻模样而已。
第一次见他,是不冷不热的时节,她像往常一样匆匆低头走过。
父母对她要求很严,每天放学必须准时回家,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做别的事,关心身边的风景如何。
她甚至都不清楚她的学校有多大。
但是从那天开始,她知道了她的学校大门,有多么美。
也许那天,她就不该抬头的。
有人带倒了自行车,连人带车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她下意识便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声音来源。
一个穿着隔壁高中校服的女孩子坐在地上,刘海散开,遮了双眸,马尾高高扎起,即便狼狈但也能看出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旁边站着一个少年,看起来比她还小,伸手把自行车推到一边,将女孩子扶了起来,一边还一脸紧张地说着什么。女孩子面露郝然,忙不迭地点头。
昏暗的阳光下,少年的表情很温柔很温柔。
她的注意力,就这样被那个少年吸引了。
并且一直到现在。
她为了他考上以前从未想过的高中,却在高高兴兴前往学校报到的时候,得知了他将要前往美国的消息。
她为了他付出那么多的努力,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姜素素越发地失落,看向他身边低头的洛郁时。
头一次这么好奇,她真的很想很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低头的洛郁时自然不知道迎面的姜素素怎么想,她正低头与许凛在微信上互怼。
不知为何,也不知何时,许凛莫名其妙就把她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还是他发了条讯息过来她才发现。
‘老刘手上那个冰种翡翠看起来不错,你倒是有点眼光。’
前面的人在那费尽口舌,后面的人在这浪费笔墨。
洛郁时手底下的猪头即将一笔成型,看到他这条消息,直接笔尖一歪,间接画成了濒危动物鸭嘴兽。
深吸一口气,她回了一句。
‘今早路过病房,齐书记的夫人夸奖某人学业有成博学多才衣锦还乡,恭喜啊。’
两人高深莫测地对视一眼,眼风相交,怎么都是两看两相厌,还是继续低头摸鱼比较好。
熟料这一幕落在姜素素眼里,却变成了无声的默契。
两人之间像是有种外人无法冲破的透明屏障,无论是谁,都无法解开他们之间似乎不愿承认的那隐隐约约的联系。
甚至是接近他们都做不到。
虽然白承泽和俩人都很熟悉的模样,但姜素素就是觉得,他们与白承泽,哪怕再亲密,都不如两人间剪不断的羁绊。
这种羁绊,让人羡慕,甚至是嫉妒。
也难为院长一大把年纪在上面听他们在那争执了一上午,最终决定,由岳振兴、刘玉树两人各自组成小组,每个小组提出一套方案,然后根据方案,再决定用谁。
听到这个结果,许凛瞥了眼洛郁时,眼神悠悠。
洛郁时察觉到他的眼神,翻了个白眼,收起手中东西朝外走去。
比起岳振兴的医术,刘玉树确实是差一截,不过即便刘玉树这次不能成功,她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许凛当然没有认为自己是胜券在握,只是临时能压洛郁时一头,也足够他开心一阵子了。
趁着午休,姜素素找到准备在自己办公室午休的白承泽,她这次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她的到来,着实吓了白承泽一跳。
白承泽眼皮跳了跳,像是做小偷似的左右看看,到处都没有洛郁时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问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我。”姜素素开口就有些紧张,“我。”
白承泽本来不紧张的,被她支支吾吾影响,瞬间也变得紧张起来,“慢慢说,别,别紧张。”
完蛋,他也变结巴了。
姜素素的脸越发的红,深吸一口气全部都说了出来,“我想问问你,有关许凛许医生的事。”
白承泽倒吸一口气,果然还是许凛这小子惹得桃花债吗?
他这段时间没少见问他的女医生,各式各样,也包括姜素素这种支支吾吾的。
既然是问许凛的事,白承泽便游刃有余起来,“你想问他哪方面的?”
“我想知道,他和洛郁时医生,是什么关系。”
“他们?”白承泽面露惊讶,她还是第一个问他这种问题的人,“嗯,一山不容二虎的关系。”
“不。”姜素素第一反应便是摇头,“我感觉,他们不像表面上这般水火不容。”
“他们当然不至于水火不容。”白承泽像是想起什么,眼神变得深远,“但是也没有多好,反正就是看不顺眼。”
“可是。”
“哈哈哈我说你。”白承泽笑了起来,在姜素素看来,就是在隐瞒着什么,“怎么会对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感兴趣?放心好了,阿时不会成为你们的情敌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凛。”
“她不喜欢男生。”姜素素想起小庄说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白承泽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不禁好奇道,“原来你们都知道啊。”
姜素素隐约察觉到白承泽并不愿意直接告诉自己,心里有些失落,起身朝白承泽告别。
看着姜素素走远,白承泽掏出手机给许凛发了条消息,“这次你可要谢谢我啊。”
许凛一头雾水,“什么?”
“又有你的迷妹问你的事啊。”
许凛不理他。
白承泽又发了一条,“这次是问你和阿时的。”
许凛还是没回。
白承泽再发,“这可是第一次发现你和阿时之间关系的人。”
这次许凛回复十分迅速,“我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白承泽嘴角含笑,“是是是,我们都知道你和她没有关系。”
老刘把一部分提案交给了洛郁时去做,导致她一直没有时间找严雯聊一聊。终于把事情搞定,洛郁时瞅着下班的点就去门诊部找严雯,不过老天爷像是不希望她好过,非要给她些磨难才行。
“我今晚去承泽家里吃饭。”严雯有些不好意思,“今晚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去他家?”听到这,洛郁时倒是替她高兴,“那就开心点。”
话音未落,护士站外就传来一阵惊叫还有各种东西倒地的声响。
洛郁时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门诊部八字不合,一来就发生事情。而且不等她躲开,事情就朝她奔驰而来不带停歇。
人群中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人,手中冷光Duang的一声撞上护士站的台面,反正不知是这位老兄的刀口太利,还是护士站根本就是个豆腐渣工程,光滑的台面上应声出现一道裂痕。配合着台面不断裂开,四下里尖叫声此起彼伏,堪比激越的交响乐。
洛郁时将严雯推到桌下,却来不及阻止对方再次握起菜刀。
她啧了声,身子一偏躲开对方的攻势,朝护士站外跑去。周围人看她往这边来,吓得四下散开,但这附近本就是排队买药的地方,排了老长队伍不说,还有不少行动不便的老人,一时间哭叫与号丧声简直要炸裂她的耳膜。
出了护士站,她才明白为何保安没有来。
那人来的方向,到处都是血迹。
回头与对方对视,他的眼底满是愤愤不平与恨意。洛郁时明白,对方已经是不讲道理、只凭直觉行动的野兽,对于这种人,她也懒得动口。
此刻动手,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直接方法。
这世上倒霉可怜的人太多太多,无论这世界有多么猖狂地欺负你,都不能成为任何人报复无辜人的理由。
如果连这条底线都不能遵守,那么这个人,又与野兽有何不同呢?
不过眼下不是感慨万千的时候,洛郁时已经无路可走。
能走的路都被人堵上了,她往哪走就一片尖叫,往哪走都是惊恐的眼神,她再怎么差劲,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把别人当成挡箭牌用吧。
她叹了口气,转身面对那个朝她而来的疯子。
她就不该穿着这身白大褂过来。
幸好扣子没扣,她快速脱去白大褂,一手精准地将衣服甩上了对方的脑门,将他的视线堵得严严实实。
对方视线被遮,一脚踏错摔倒在地,洛郁时趁机上前来到其身后,膝盖顶住对方的腰部,彻底将人拍在地上,这才伸手去夺他乱挥的刀。
按说应该会很顺利,但不知道今天洛郁时是走了什么运气,旁边本就乱七八糟的人群居然在楼梯口发生了踩踏事故。
那边的人看不见这边情形什么状况都不清楚,一个劲往这边走挤,这边的人又要往后退,一时间竟撞在了一起,七嘴八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洛郁时还没来得及卸了这人的胳膊,不知是谁的包撞在了她的脑袋上。她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眼冒金星,还有几只小乌鸦一边绕着她脑袋转圈一边叫,倒霉!倒霉!
她再怎么猖狂,也知道自己的脑袋不是石头做的,所以从未想过要练什么铁头功,而此时她实在是后悔了。
她真应该去练练铁头功。
思绪慢了一拍,身下的人却开始异动,直接掀翻了洛郁时,寒光在半空胡乱挥着,再次弥漫着一股血气。
见此情形,洛郁时将差点爆出声的粗口硬生生咽回嗓眼里。阵阵惊叫声后,人群再次朝后散去,总算知道这边是危险地带。
那人扯开洛郁时的白大褂,继续朝洛郁时扑来,可身后全是慌张的人群,洛郁时躲闪不及,腰间被划出一道大口子,血色迅速将她的衬衫染红。
忍着痛楚,找准时机洛郁时一拳砸向对方的眼眶。
洛郁时这一下可不轻,那人捂着眼朝后退了几步,再次挥起手中的刀朝洛郁时扑来。洛郁时受了伤,刚刚脑袋被撞那一下又太重,她没站稳,踹着粗气直接坐倒在地上。
这么长的时间,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盯着越发近的刀口,洛郁时咬唇,四处根本没有能用来防御的工具,只能拼一把了吗?
不过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拼一把时,那人突然倒下了。
后面露出了许凛冷漠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许凛似乎有点紧张。
“阿时。”严雯跟在许凛身后,看到洛郁时这一身猩红,吓得魂不守舍,“我,这,那个,怎么。”
“好啦,我没什么,只是皮外伤。”
她还真是许久都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许凛突然问,“脑袋呢?”
洛郁时愣了下,“脑袋?”
许凛一脸嫌弃,“被砸成智障了?”
洛郁时很想把这人给宰了,“最多轻微脑震荡。”
严雯正要把洛郁时扶进屋,却被突然赶到的护士长叫走,刚刚受伤的人不少,她还需要去帮忙。
虽然很不情愿,但严雯还是把洛郁时托付给了许凛,左叮咛右嘱咐两人绝对不要吵嘴,这才匆匆离开。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不少。
“还真是麻烦许医生了。”洛郁时也不避嫌,坐在弹簧床上龇牙咧嘴扯开黏住伤口的止血纱布,“麻烦拿点干净纱布,顺便帮我把外面地上的衣服拾起来吧。”
恍然间,许凛才发觉,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上次他们两个人独处一室,好像也是这样,她一身的伤,却都只是外表皮肉伤,并没有这么重。
当时他身上的伤也不少,两人满身泥泞,互相嘲讽,还特意比较谁身上的伤痕多。
仿佛谁的伤痕多,谁就是赢家一般。
现在想想,都幼稚的可笑。
等长大了,真正有了伤口的时候,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
他甩开脑袋里无缘无故冒出来的回忆,语气冷淡,“不嫌脏?”
洛郁时无奈看他一眼,“不然你让我穿这一身回家?”
从柜子里找到医疗箱,许凛拿出纱布,在洛郁时面前蹲下身,小心翼翼解开她沾血的衬衫,“借你衣服,记得洗干净还给我。”
“嘶。”洛郁时强忍疼痛后还记得和许凛打嘴炮,“许大公子这么有钱,怎么还这么小气?衣服送我得了。”
“我怎么不知道洛大小姐原来姓葛,连件衣服都要贪。”许凛擦干净她腰部的血迹,一边观察她的伤口一边哼道,“算你运气好,伤口不是太深。不过,真不缝针?”
他眼底渐深,给洛郁时处理伤口时,他发现她腰上除了这条新的伤口,还有一条旧伤。
看起来时间不短,还略深。
除了他离开的这十年里,他实在想不到还有其他时间,她能给自己添这么一条可怕的伤口。
洛郁时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盯着自己的伤口直皱眉,“联系手术室,还是给我缝上吧。”
递给洛郁时止血布,许凛起身打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又转头看向洛郁时,“手术室基本都被占着,那边可以给你匀一张床,人是没有空闲的。反正你那伤口也不深,我简单在清创室给你缝几针得了。”
洛郁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你确定?”
“放心好了,我不会趁机往你肚子里塞稻草。”许凛跟电话那头说了几句便挂断,“我还没那么没品位。”
再说,他们医院哪里能找到稻草这玩意。
配合着手术室的匆匆忙忙,许凛动作迅速,麻药还没散,伤口就已经缝合完毕。
洛郁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叹了口气,“许医生,你好像才来咱们医院半个月,能给人动刀吗?”
“不过三针而已。”许凛心情似乎不错,还给她腰上的绷带系了个蝴蝶结,“相比洛医生挪用公款,我这不过是小事。”
洛郁时翻了个白眼,她也不过是用了点麻药和针线而已。
把自己的外套给洛郁时盖上,许凛坐在一旁抱起胳膊,不大自在地掩盖住心底细小的紧张,“你腰上,那条疤是怎么回事?”
洛郁时却不是个老实的,瞪大眼睛看向许凛,“许大公子,您这是,走火入魔了?”
许凛很想撩起衣服把她的脸糊上,但还是顾忌她的伤口没有动手,只冷冷道,“别转移话题。”
“转移话题的是你吧。”洛郁时收起故意夸大的表情,沉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
许凛哼了声,“你以为我想关心你?”
还不是。
他猛地顿住,剩下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但洛郁时好像懂了什么,也沉默起来。
过了会,洛郁时的腰似乎有了感觉,她起身想下床,却被许凛按住肩膀。
“再等会。”他的语调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与平静,“你还没回答我,那条疤怎么回事?难不成你中二期没过,想试试切腹的滋味?”
洛郁时突然抬头看他,眼神很奇怪,“你确定要问我?”
许凛虽然有些疑惑她为何这幅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什么,就是我发现了我爸的小三,我爸为了护她和她儿子,插了我一刀。”
许凛蓦地没了声。
洛郁时看向他,朝他眨了眨眼,“我又不是以前中二期,不会像以前那样嫌弃你。”
“他为什么。”许凛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执着,必须要问到底,“为什么要。”
沉默了瞬,洛郁时突然笑了起来,眼眸弯成了月牙,十分可爱。
她本以为自己会难过,可是如今重新撕开这条伤口,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或者,疼痛的那条神经变粗了,所以这种细小的痛,她已经感受不到了。
“那天,正好我妈忌日,也是,她的。我爸被我发现偷偷会小三,我那时候傻,一激动差点把小三家给掀了,小三的儿子从厨房里拿着菜刀冲了出来,我爸可能是怕我太厉害伤了他,抢的时候。”
洛郁时朝他摊手,脸上笑意平淡,“不过这样也不错,你妈可不会像我爸这么好说话。”
她不知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之间有种千帆过尽的苍茫。
看着这样的她,许凛只觉得自己心头有些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
“你可别这样了,怪吓人的。”
说着,洛郁时伸手去摸他的脑门,脸上满是疑惑,“奇怪,没发烧啊。”
察觉自己脑门多了团温热,许凛一怔,可是还没等他琢磨出什么味道来,就听见洛郁时这么一句,气的推开她的手。
“洛郁时!”
“好好好。”洛郁时连忙举手投降,“对不起我不该碰你。”
她不该忘了的,这小子最烦的就是别人不经同意就触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