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四章 ...
-
医院正位于市内的繁华区边缘，门前大道四平八稳，一点弯都不带。沿路朝西而去，穿过树木繁茂的人民公园，便是这座城市里最有名的商业街。而班长发来的聚会地点，正在商业街上的一家饭店。
这家饭店名气不小，姜素素大学毕业时曾跟着同学来这里吃散伙饭，当时虽说是一名同学要请客，但是大家也不愿意让他全付。
毕竟这家店，对于那时的他们，实在是太贵了。
当然现在作为工薪阶层，也时常对这里望而生畏。
来之前姜素素还有些担心，这次班长说要平摊，会不会没什么人愿意来。可没想到进了包房才发现，她已经算是来迟了的。
推开门，不小的包房里已经坐满了一半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
几年未见，一眼望去，有些人她都不认识了，只有少数人，脸上还残存她熟悉的模样。
“姜素素。”一个穿着波点连衣裙、化着淡妆的女人站了起来，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样。”
姜素素张了张嘴，试探道，“陆晓晴？”
“怎么？”陆晓晴玩笑般推了推她的肩膀，“这就认不出来了？”
以前熟悉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姜素素有点尴尬，羞涩地点点头，“嗯。”
“哈。”陆晓晴不禁笑出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真可爱。”
姜素素没说话，静静地坐在陆晓晴身边。
陌生的地方总是让她紧张，而陆晓晴虽然也与以前不同，但是给她的感觉，要舒服很多。
不一会，人陆陆续续到齐，班长先起身说了些场面话，举杯向大家敬酒。
姜素素不擅长喝酒，跟着大家举起酒杯，随便糊弄了下便坐下。幸好没人注意她，她悄悄把剩下的酒倒进了小碗里，察觉到她小动作的陆晓晴笑了笑，不说话。
这种私人聚会也没那么多规矩，大家敬完酒便三三两两和自己熟悉的人闲聊起来。身边一圈人都和陆晓晴相熟，聊着自己的工作、家庭，这些话题瞬间让姜素素茫然起来，还有同学们的神情，她甚至有些想逃离这里。
但是想起她的目的，就无法离开这里，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正当她焦急的时候，陆晓晴蓦地问她，“你现在在哪工作啊？”
周围刷刷刷几双眼睛都望了过来，姜素素紧张起来，声音也有些低。
不过周围人的听力真的很好，“是这附近的那家医院吗？”
“嗯。”
一时间，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变得炽热，神情也不像刚刚那般随意散漫。姜素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仿佛，他们对她的态度也殷勤了不少。
“说起来，许凛是不是也在你们医院？”
姜素素紧张兮兮地点点头，就听旁边另一个女生问，“许凛？是那个许凛？”
“是啊，听说他回国了。”
女人堆里彻底炸锅，引得男人们也纷纷扭头过来问。
“不记得许凛了？以前初中的风云人物啊！在我们高中读了一年，就出国留学了。我们真是倒霉，就差一年，上了高中连个他的影都见不着了。”
“是他啊。”
“也不算倒霉，至少也跟他初中两年呢。”
“初中两年也没见过他几次，我记得以前有谁能跟他说句话，简直都跟中奖一样。”
毕竟许凛的大名在初中可是远近有名，在场的人都想了起来。
“他居然回国了？”
“还以为他会一直呆在国外呢。”
眼见大家话题越扯越远，姜素素有些着急，扯着刚刚开头的人问，“许凛和洛郁时认识吗？”
“洛郁时？！”
提起洛郁时，大家也是有一堆话题可聊，不过与许凛刚好相反，对于她的评价，就要乱七八糟起来。
“说真的，我那时候还羡慕过她呢，天天迟到旷课，老师也不管。”
“有什么好羡慕的，动不动就要和人打架。她也是运气好。不然早破相了。”
“她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天天乱混，也不知道现在混到哪了。”
混到我们医院了。
不过这种话姜素素不敢说，“她现在也在我们医院。”
“嗯？是当护士吗？”
“哈哈哈哈哈哪家医院请了她当护士可真是省钱，保安都不用请了。”
姜素素低声反驳，“不，她现在已经是我们医院的住院医师了。”
护士可以花钱托关系进去，可是医院的医生，尤其姜素素呆的这种大医院，就是有背景，也要有实力才能进去。
众人纷纷惊讶起来，“她居然当了医生？”
“天啊，谁要是经她的手，那可要小心了。”
不少人笑了起来，眼里都是对洛郁时的轻蔑。
姜素素很想替洛郁时说几句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隐约也能听见有人听说洛郁时后来成绩不错，但很快便淹没在大家的讨论声中。
她叹了口气，固执地问道，“那个，他们真的不认识吗？”
“谁？洛郁时和许凛？”
“应该不认识吧。”
“谁知道呢，至少也该知道对方的名字。”
“啊？”
见姜素素一脸茫然，对方笑了起来，“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俩，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吧。”
“圈子？”姜素素更加茫然。
周围人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陆晓晴连忙向她轻声解释，“他们都是富二代啊。”
姜素素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大大的，富二代？
“你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周围人都是震惊的表情，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你就没有听说过，当初上学的时候，许凛身上衣服都是名牌货吗？而且他上下学，基本都是家里派车来接。”
陆晓晴替她解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上学的时候都是只知道学习的，哪里关心过这些。”
是这样吗。
周围人的视线越发幽深起来。
在场只怕无人不知，姜素素一直暗恋许凛，即便人许凛，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姜素素却已经顾不上其他心里怎么想，她的心忽上忽下起来。
原来，许凛家里是有钱人啊。
不知是谁，声音在这嘈杂中有些突兀，“听说，许凛是小三生的。”
“你是说，现在的许夫人，是小三？”
“也只是听说。他妈可厉害了，不仅把许晟迷得七晕八素，把原配踹掉后，还一点一点收拢许晟手上的股份。现在的海盛制药，他妈是一把手，他爸说话都不管用了，更别说他那个异母哥哥了，直接被赶到地方的分公司。”
“哇。”
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众人脸色不一，但眼中的兴奋还有八卦气息却是相同的。
在这种气氛下，姜素素却有些缺氧般难受，她和身边人打了声招呼，便走向洗手间。
她想去透一透气，也许去透会气，就不会有现在这种仿佛鱼离了水的窒息感。
屋内灯火通明，将外界的黑夜彻底隔绝，不仅如此，连门外的各式灯牌，都开始抢夺夜色的领地，一点一点将黑暗侵蚀干净。
不过这都是夜深之后的事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洛郁时竟然还能看见挂在天边的夕阳，金灿灿的有些刺眼。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大袋菜和肉，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
将东西搬到车上，她鬼使神差般，给老洛的秘书打了电话。
“喂？”那边还是熟悉的礼貌磁性男低音，“我是景轩。”
“跟老洛说，我今晚回家，买了菜，让他等着帮我做饭。”
“额，是。”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她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慌乱。
有什么事，能让年轻有为经验老道的景秘书露出这种破绽？
只要一想象下景轩在电话那头紧张兮兮的模样，洛郁时就很想笑。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冷血，很残忍，也很邪恶。
开车到了熟悉的小区门口，她却没有选择进去，而是停靠在一旁的路上。
这里是高档别墅区，位于郊外，本就人不多，幸好她停靠的这一小块，是门口保安目光的死角，倒也没有保安来赶她。
只是等了不到几分钟，她便看见一辆熟悉的车驶出大门，副驾驶的车窗半开，仅仅一瞬间，却也足以她看清对方的脸。
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镇定，顺便还回忆了下那人的脸。
唔，这次眼光倒是不错呀。
自顾自对那人品头论足了一会，她倏地仰头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像是看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
心里，却空荡荡的，一点感情波动也没有，如同平静的古井。
没有伤心没有难过，也没有生气没有疯魔，就是什么都没有。
半晌过后，擦去眼角的泪花，她掐灭手里燃了一半的烟，顺手塞进烟盒，启动车子，朝不远处绿意之中隐隐若现的半山腰上那间别墅驶去。
按下门铃，没一会门就开了。
景轩还是那身得体到找不到一丝错处的黑西装，内搭一件深蓝衬衫，领带已经解开，还解开了几颗扣子，有些皱褶，看起来像是呆了许久。只是看见洛郁时的那一瞬间，他惯常的礼貌笑脸有些僵硬，忍不住屈起食指顶了顶鼻梁上纹丝未动的镜框。
“小姐。”
似乎是闻到了洛郁时身上的烟味，他皱了眉。
“这么晚了，还工作呢？”洛郁时面色如常进了屋，将手里的菜递给了笑脸如花的阿姨，“老洛呢？”
“董事长还在楼上，我现在上去告诉他。”
说罢，景轩便匆匆离开，背影看起来，有些仓皇。
洛郁时也不制止他，直直朝客厅走去，却在抬眸的那一刹那，驻了足。
客厅用来格挡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类相框，其中最大的一张，看起来有些时间，都有些发黄。是她四五岁的时候拍的，那时候老洛也还不是老洛，年轻得很。照片里老洛把她抱在肩头，亲在她的嘴角，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满是幸福的味道。
这照片摆在正中央，只要进门，没有人可以忽略这张照片的存在。
她曾问过老洛，为什么要把她的照片摆在这，这样每个来做客的客人，都会看到这张照片。
老洛说，因为你是我最爱最珍贵的女儿啊。
他还说，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洛河的女儿有多漂亮多优秀。
老洛爱她这点她从来都不曾怀疑。
但她不理解。
不明白。
这世上为什么有人一边说着我爱你，还能做出伤害你的举动。
老洛花心，妈妈一直是知道的。
但是单纯的妈妈以为，只要生了孩子，老洛的心会回来。却不知道老洛硬生生把自己的心分成两半，一半在她身上，一半在外放飞自我。
就好像天生多情种一般。
每段感情都是真实的，同时也是伤人的。
直到她小升初，妈妈终于发现老洛出轨的事实，一时精神恍惚，走在马路上出了车祸。
她自那以后，开始不知道该怎么和老洛相处。
他是她的爸爸，很爱很爱她，但是妈妈也是他害死的。
她既想亲近他，又不想亲近他。
楼上传来动静，老洛走在景轩的前面，脸上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他没有发觉，身后的景轩一直低着头，不敢与洛郁时对视。
“回来了。”老洛年轻时候风流倜傥，即使老了也坚持健身，自有一番儒雅气质，明显和其他的房地产暴发户老板不一样，前赴后继的情人更是数不清，“怎么样，今晚想吃什么？让老爸给你露一手。”
“都买回来了，在厨房。”
“好啊。”面对洛郁时的不冷不热老洛笑呵呵的，也不在意，“过来，跟老爸说说要红烧还是清蒸。”
两人走进厨房，阿姨正把洛郁时买回来的东西整理分类，见两人进来，笑说，“阿时，下次可别买这冰鲜的东西了。你看看，这都有些化了，再说这冰鲜的东西，你也不知道超市放了多久，还不如打电话给阿姨去菜市场帮你买。”
景轩的脚刚踏入门槛，听到阿姨这话，立刻退了出去。
老洛还笑呵呵的有样学样，“听到没有，下次直接打电话让阿姨带过来。”
洛郁时目光划过桌上黏在一块的里脊和排骨，不置可否。
让阿姨整理好厨房，老洛卷起长袖，又让景轩帮忙套上围裙，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就我们两个人吃是不是有点孤单，景轩也一起吧。”
本想找机会离开的景轩一个激灵，瞄了眼洛郁时的反应，点头，“是。”
送阿姨出门回来，洛郁时就看见厨房里的老洛手脚麻利地炒着豆角，身边景轩在帮忙打下手切葱丝，两人动作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解冻后的猪肉沾着热油发出嗞啦一声响，还未加什么调料，一股诱人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两人的背影看起来热火朝天，很有家的感觉。
“回来啦。”老洛忙里偷闲还记得赶洛郁时，“阿时，厨房油烟重，别站在门口，小心沾你一身油烟味。”
洛郁时也不和他争辩，转身带上门，将那温馨的场景关在身后。
她看向客厅里那张照片，唇角上挑，一双明眸弯成了一道月牙。
所有进来的人都能看见那张照片。
包括她们。
老洛的速度挺快，没一会，饭菜便摆满了桌面。
他取下围裙，与洛郁时面对面坐着，而景轩推拖不得，只好坐在老洛身边。
“阿时，最近医院是不是很忙啊？”老洛一边给洛郁时夹菜一边开口，“你看看你，脸都瘦了一圈。”
“唔，还好。”
“那就是食堂的菜不好。”老洛思索道，“不然我去找老梁谈谈，投资你们食堂，这样给你开小灶也方便。”
“不用。”
“那也要多注意休息啊。”老洛心疼，“你看看你这黑眼圈，都有些明显了。”
“是吗？”洛郁时吐出光溜溜的骨头，继续啃下一块，“我怎么没看见。”
“你当然看不见自己的黑眼圈了。”
身边虽然是其乐融融的景象，但景轩怎么都如坐针毡。
“对了，今天你怎么想起来回来了？”
景轩心跳一滞，董事长，请不要作死好吗？
洛郁时随口道，“还不是姓白的那个混蛋，求着我要向雯雯道歉。”
老洛自然也知道白承泽和严雯的事情，接话道，“他俩又吵架了？”
“嗯。”
“我早就说过，他们不长久的。”
洛郁时一愣。
老洛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絮絮叨叨，“本来看小泽就不是多喜欢严雯，大家当时都是觉得小泽可能想换换口味，没想到小泽这次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景轩很想把自家老板的嘴巴给堵上。
但老洛哪能注意到景轩的小心思，自顾自道，“这人啊，本性难改，他就不是能定住心的人。”
等老洛终于絮叨完，洛郁时和景轩没有一个人开口接话。
气氛有些僵硬。
终于等到洛郁时吃完饭，她喝了口新鲜的果汁，问道，“老洛，我记得你认识几个做玉石生意的。”
“怎么，要送人东西？”老洛想都未想，“你说，要什么我都给你弄回来。”
洛郁时捧着果汁笑了起来，一副温柔可人的女儿形象，“那就先谢谢爸爸了。”
老洛有些受宠若惊，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哈哈哈哈哈哈，老爸哪还需要你感谢，这都是老爸该做的。”
与这别墅区相邻的不远，还有一处别墅区，开发商分为两期建造，但两边相差无几，最多是比这边多了个人工湖。
一辆路虎乘着夜色绕过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人工湖，静悄悄开进其中一座三层别墅的地下车库。
电梯门打开，许凛将车钥匙递给守在门外的阿姨，转身走进客厅。
橙黄的灯光下，真皮沙发中坐着一位姿态优雅妆容精致的妇人，卸下了所有饰品，脸上一点粉黛都没有，依旧容貌出众，吸人眼球。她微微垂头看着手中的书本，灯光温柔地散落在她脸上，仿佛圣光降临。
等许凛走近，终于看清了她手中黑色封皮上的名字。
妹妹的坟墓。
察觉他走近，妇人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抬眸看向他。
两人的轮廓十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舍得回来了？”
许凛也不躲避，单刀直入，“有个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谁？”
“齐瑞康。”
妇人一愣，随即伸手虚虚盖在唇上，笑了。
真正的美人，不管是如何的笑，都如此惹人怜惜与爱慕。
可是许凛却不放在眼里，他依旧冷漠无比。
“齐书记，谁不认识？”
“那他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呢？”
妇人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你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