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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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月度过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夜晚。
先是愤怒蹿上心头，要将眼睛烧红；其后失望像一把刀，直直插进胸口；再来疼痛使她混乱，茕茕独立仿若置身于陌生场所；最后屈着一条腿，伸直另一跳，安静地让老板帮她做伤口处理，看都不敢看一眼。
她完全可以戴上墨镜自己拔掉碎片的，也可以让老师拿来墨镜，总之她能够自己照顾自己，但她一句话都不想说，一个动作都不想做。
分享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然而她能够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最快乐，却无法分享最悲伤。他的一切行动都在告诉她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于是她说了，可是在这天，她刚刚邀请了这个人一起吃饭——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自己做的东西了——一种信任的表达方式——心中欢喜可想而知。现在这个人竟然和他父亲在同一家英雄事务所。如果让她选择，连父亲的身份都不想承认。他为什么选择今天来，是因为她终于变得光彩夺目吧，想到这点她更加难过。没有人爱她自己。他称呼焦冻老师为轰少爷？她连他的本名都不知道。好不容易伸出的手就要硬生生地被拽开，跌入只有一个人的深渊。但她还是哭不出来，她的眼泪和鲜血一起早就流干了，她不会为不爱自己的人哭泣，也不会为自己哭泣。
2
“好了。”
轰焦冻在她的脚背上打了一个结。医药箱里东西虽多，却没有麻药，他问她要不要去医院，只有头发在甩，让他觉得有点好笑。
盘子里三块小玻璃和两小颗玻璃渣，他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遍，确保都用消过毒的镊子拔出来了才贴上纱布开始包扎。她，头靠在膝盖上，双手环着期间没有发出一句疼痛的呻吟，只能听到努力控制的吐气声。
“明天我带恢复女郎的糖来，可以治疗小伤。”他把沾血的东西都放到一个袋子里绑好。“今天不要再用这只脚，直接休息。”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抱你上楼吧。”
又在甩头发，还是不说话。
轰焦冻还在思考他是今天给她说个故事还是明天说，现在这个状态她听得进去吗。
“如果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先走了。”他把洗好的工具收好放进医药箱，拿起袋子。“啊，还有，”他离开客厅时说，“你做的东西很好吃，谢谢。”
还是不动，像睡着了一样。他顿了两秒离开，到大街上坐上出租，马路上灯红酒绿，比平常还吵。回家后关上门，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到沙发上。
当老师比预期中更难啊……
3
第二天早上他早早到了学校，心里记挂着受伤的学生到恢复女郎那里拿了糖，在想中午要抽空把糖拿过去，可能血已经渗出来了。A班上数学课时他路过，看了一眼敞开的后门，结果看到水无月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好好穿着鞋，好好在转着笔。当下轰焦冻有些不愉快，明明受伤了还来学校，这个家伙……
午餐的时候其他人都走了，果然只有她在自己位置上。看着水无月拿出便当，他在心里哈了一声，这种情况也要坚持自己做午餐到底是多执着？而且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昨天那么多菜是怎么同时做完而且没有冷掉的？不，算了。他从后门走进教室，拍了一下她的肩。水无月震了一下，回过头时眼睛微微瞪大，看到是他后垂下眼睛，嘴唇蠕动了几下。
“老师……”
“你是自找苦吃吗？”轰焦冻的语气里都带上了质问。“如果你不在意流血，就不要治疗了。”
“可是……我不想缺勤。”
“…..”他看着她，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装糖的小袋子，“吃掉。”
“……谢谢。”水无月接过，拿在手里。
“现在就吃。”
“……”水无月从袋子里拿出糖，嚼了两下吞了下去。
“之前恢复女郎给的糖你没吃，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拿过水无月递过来的糖袋，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发烧坚持来上课，走不了路坚持来上课，难过不愿治疗，”他觉得自己快无话可说，“我本来不会强迫你，还有时间，但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看不下去。水无月，”他淡淡说道，“你让我想起过去的自己。”这句话在她大脑里敲打了一下，让她身体轻微晃动。“下午放学后你留下来，给我说清楚你到底在想什么。”
“……老师。”她握紧了拳头，“下午不行，我要去打工。”
他真的无话可说了。“好吧，打工结束后。”
自己当年也有这么麻烦吗……或许会有一个契机让她打开心结，自己那次是绿谷，这次就让他来做。
4
七点，轰焦冻准时出现在咖啡店后门。
“晚上好，老师。”
“你没把我当老师看，直接叫我的名字。”他说，“我姓轰，焦冻是我本名也是我的英雄名。你姓水月，是和你的母亲一样的姓吧。”
“嗯。”
“晚饭吃什么？”
“其实准备今天吃咖喱牛肉的，放在家里保温……”水五月拉着书包带子。“两个人吃也没有关系。”说完这话她都对自己绝望了，一边得自己应该和老师拉开心理上的距离，一边又因为他真的靠近而抱着希望。两种矛盾的冲突，她其实还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是么，那就走吧。”轰焦冻路过荞麦面店，他本来想吃冷荞麦的，咖喱很久没吃了，也还不错吧，如果是她做的，味道绝对有保证，他已经能够却忍着点。
5
两个人坐在桌上，面前摆着一份咖喱。轰焦冻吃了一口，差点儿没噎着，奶味太浓了吧。
“我喜欢牛奶。”水无月默默说，“没想到会有人和我一起吃……在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妈妈做饭很好吃，我一直想成为她那样的人，但是她还一次都没有吃过我做的饭就不在了。”她停停顿顿地说着。
“母亲去世时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医院的护士帮忙联系到父亲，他来了。我在那之前见过他，印象中很小的时候有一个人男人画画给我看，我还记得当时我在笑，他也在笑，非常快乐。所以我抱着期望，希望他能让我不那么难过。他来了医院，看到我，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才知道是我想太多，这个人根本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他拿钱给了那个护士，所有的事情都是护士陪我去办的，葬礼也只有我一个人，两年后我刚上初中，他再次出现，正好是我生日，他送了我一枚书签，我又一次以为他是来带我离开，在第一次见过他后甚至还幻想过和他一起住，这样就不用每天一个人吃饭了。可是他却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我恨你的母亲，也不可能喜欢你’然后就走了。
啊，我想，以后真的就是一个人。他再也不会出现让我以为自己释怀了，可是昨天，我发现我还是在恨一个除了血缘上根本没有太多联系的人……”她拿起水喝了一口。
“到底怎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昨天出现，因为我可能会成为英雄么，太可笑了。老师，你知道吗，因为个性产生的疾病。我的母亲得的是其中一种，据说是不治之症。我到处打听，终于知道有一个人可能有强大到能够让她活下来的个性，可是那个人说如果要救活得了BloodClear的人，就要用其他人的生命去换，问我要出多少钱买他和其他人的性命。
要用人的生命做代价的事情不能接受，把人命标价是我永远都付不起的，所以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母亲每天都在呕血，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吐出来。在我觉得能多治疗一天是一天的时候，她自己拔掉了输血管......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像她一样死去，我的难受又算什么，我没能和她一起死去，或许是我最大遗憾吧……”
她抬起头，今天第一次与他对视，溢于言表的痛苦让轰焦冻的心也一起，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在意她。将过往经验堆砌在一起，也只有一个答案。
“抱歉，我说的话你可能并不想听。”他还是要说出口，“但是能承担起痛苦也是英雄的潜质。你想过你的母亲希望你怎样做吗？”说着他忽然起身，一下冲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本书。“抱歉，放在书房桌上，我打开来看了。”他翻到扉页位置，放在水无月面前。
“我不会揣测她的想法，可是你作为孩子一定可以知道的，还是说你一直以来都视而不见，依旧活在过去、在逃避，没学会爱自己。”
水无月看着摊开的书，一言不发。
“我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是因为我也有一个不能原谅的可恶老爸。”轰焦冻继续说道，“我的老爸是安德瓦，他是当年排在欧尔麦特后面的名NO.2英雄，可以使用火焰个性。为了超越欧尔麦特，他用金钱和权势拉拢了我母亲的亲戚，强迫和她结成个性婚。因为我拥有两个人的个性，五岁时就开始训练，只为实现他超越欧尔麦特执念。
记忆中我的母亲一直在哭泣，为此我恨我的父亲，不仅如此，我的母亲也因为恨我的父亲而认为我的左半身很丑陋，我脸上的烫伤是她情绪失控时用开水泼的。之后她被送进精神病院，我对她一直都抱着愧疚的想法，也一度因为对父亲的恨意拒绝使用火焰的能力。后来我才明白，不管父母是谁、对你怎样，你专注的应当是你自身，因为憎恨是要去超越的东西，如果被憎恨束缚，眼界会变得极其狭窄，你就只会看到眼前的墙壁，看不到未来。
你的情况和我不一样，可是又是一样。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来到世界上，最终也都是一个人离开，必须习惯一个人，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轰焦冻伸出手，“这三年抓住我的手，不管怎样，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在我向松先生问清楚后，如果是他的错，你想要揍他一顿我也绝对不会拦住你。但在那之后你绝对要超越他，超越你心里的自己。”
6
太过强烈的话语。
胸口被开了一个大口，黑色的血液不停往外涌，和着悔恨、痛苦和孤独的淤泥让她泪水模糊。
真是太没原则了，说好不再哭的。
可是忍不住，她快要被灼伤。
她不敢去抓住伸向她的手，因为过于真实，那只手悬在空中，最终落在她的头上，生涩而轻柔地摸了摸。眼泪啪塔啪塔落在桌上，轰焦冻慌忙把摊开的书拿开，如果打湿了模糊自己他可真的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其实她是个爱哭的哭包吧，他心想，一直在心里独自哭泣的小女孩，这下真的哭出来大概是没事了。
没关系，他在这里，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学生掉下眼泪。
7
第二天上午水无月肿着眼睛来上课的。下午和轰焦冻碰面时唰地躲到了另一个高大同学身后，看她的表情已经没事了，他认为自己的确尽到了班主任的职责。
唯一就是忘记问她有复数的个性，为什么没向市政厅如实登记。改天等找松先生问过后再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