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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惹事不生非 ...

  •   【第九章】

      钟斐:“今天得了一个重要信息,朱槿可能是爻泽人,明天你去爻泽看一看。”

      一个相公说,朱槿的某个吐字口音很像爻泽附近的,他曾问过,不过被朱槿断然否定了——恰是这一点,让人觉得他应该就是爻泽人。

      钟斐:“看谁家,两三年前有少年出去,至今未归,大户人家,习过武,还很漂亮。”
      星隐:“为什么是大户人家?”

      钟斐:“一个人的出身影响他此生的所有行为。”
      星隐:“那他干吗不叫家人来,一个古董,哪至于沦落风尘。”

      这世间的事,没有定论。查一查,才知道他为何那么做,以及为什么会遭遇灾难。至于为什么去爻泽,是

      临睡前星隐好奇:“你能看出我的出身吗?”
      钟斐笑:“习武世家,想必非凡。”

      星隐三兄弟,性格迥异,都执着功法,保守同一个秘密。

      次日,阴雨绵绵,梨春院冷清了,几个相公没有客人,聚角落,掷骰子玩。一个相公输得爹妈都不认识了,就剩最后一次,他悲愤地说「钟公子,来来来你替我扔,输赢算我的。」钟斐轻轻一投,骰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落定,赢得妥妥的。

      这相公拍手:“厉害了!”

      钟斐长得俊,举止端方,相公们乐得跟他聊天,都知道他留在这里是因为朱槿一事。钟斐没提起,他们自己倒说开了。有同情朱槿的,也有同情他们钟斐的。聊着聊着,就聊到掌柜元桐。据说,元桐也是被坑进来的,所以眉宇间总有一丝愁容。
      一说八卦就沸腾,大家七嘴八舌,两天下来钟斐收获颇丰。

      当天晚上,钟斐被脚步声吵醒。

      钟斐扔去一条毛巾:“你怎么淋成这样,半夜回来是几个意思。”
      星隐擦着头发:“迫不及待想见你。”
      钟斐疑惑:“这么快就找到了?”
      星隐说:“我的兄弟多,让他们帮忙还不是手到擒来。”

      果然,爻泽有一祁姓世家,人丁兴旺,在当地颇有声望。十八年前,族长的幼女未婚而诞下一子,名祁槿,顶着世人鄙夷的眼光独自养大。祁槿擅书,擅画,尤擅飞刀,从书画字迹及他人的描述能确定,祁槿就是木槿。

      祁槿家的事,远近皆知。

      祁槿的生父叫柳俊悟,酒后乱性,而惹出这事。柳俊悟原本有个极爱的恋人,所以他打死都不愿娶祁母。这事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祁家的压力下,柳俊悟只得离开故乡,不知去向。

      时隔十六年,也就是两年前,柳俊悟回来过,祭扫亡母的墓后就走了。第二天,祁槿不顾家人劝阻,辞行说要去修行。约半个月后,就是他到梨春院的日子。

      “柳俊悟的那个恋人呢,跟他在一起吗?”
      “不,出事后就愤然离开了爻泽。”

      深爱是互相的,爱之深恨之切,故而不能原谅柳俊悟的错误——他的恋人,也很刚。

      钟斐来了兴致:“如果你是柳俊悟,在道德与恋人面前怎么选?”
      星隐认真说:“我不会酒后乱性。”

      嘁,还真敢说。

      “如果你是祁槿,看见父亲,会作何感想?”
      “大概,会想杀了他。”

      乱而不娶,生而不养,祁槿见到让母亲蒙羞十几年的生父,很愤怒吧,所以借修行的名义追随父亲的足迹。依他的性格,会留下,只可能是目的已达到。毕竟「打碎古董而留在青楼」这理由,不太可能发生在世家子祁槿身上。

      “你是说柳俊悟在未艾镇吗?”星隐思索。
      “为什么不是在梨春院,相公们用的都是树的化名。”

      “可我要是柳俊悟,就算不是亲手养大,也绝不会让儿子沦落风尘的。”星隐反应很激烈。
      “假如,柳俊悟没见过儿子呢?”

      他回来的时间短,见的人有限,不可能去见不想见的人——有血缘又如何,没有抚养过,谈不上眷恋。所以,他很有可能不认识自家儿子。

      星隐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有凶手人选了?”
      钟斐说:“不好说,我还没想透。”

      梨花椅,是房中唯一的不协调。为什么上面布满新新旧旧的刀痕?想飞刀发泄的话,往墙上不是更好吗?还有,飞刀上哪里去了?钟斐想起,坐在椅子上看到的那片林子。

      这天,依旧阴雨绵绵。

      钟斐想去林里看看,却见前边,木槿的小厮小石子奔入雨中,没撑伞,脸冷得发青,瑟瑟地看了眼林子里,爬上一棵桃树,折了七八枝桃花,然后,像害怕有鬼一样飞快地跑回来。

      待小石子忙完了。

      钟斐想问他话,小石子见到他,一瞪眼,跑开了。跑得急,没看清路,咚的一声撞在屏风上,咣——小石子抱着头,却没听到碎声,抬头,只见钟斐扶住了。

      钟斐微笑递出药:“以后走慢点,这药能治冻伤、皴裂。”
      小石子低头,不语。

      钟斐说:“为什么给他门上插桃花?”
      小石子:“愿他投胎后,还能像这一世这么漂亮招恩客喜欢。”

      薄薄的人情味,尽在桃花枝上。所以即使害怕那片林子,小石子还是壮胆冒雨去攀折回来。

      “为什么害怕林子?”钟斐好奇。
      “那里有鬼。”

      “你见过?”
      “大家都说有。”

      “木槿也怕林子里有鬼吗?”
      “他好像不怕,他还会去林子摘桃子吃,桃子可好吃了。”小石子认真地说。

      钟斐拿出一锭银子,说「买一盏莲花灯放河上,就能投个好胎」,放在小石子手上,小手皴裂粗糙。小石子拘谨地抿了抿嘴,握紧了银子。两人坐在台阶上,渐渐有了话题。

      “最近他跟掌柜或别人吵过架?”
      “没,没人吵得过他。”

      “他有没有收拾过行李,或买很多东西?”
      “没有。”

      “他常在椅子上发呆吗?”
      “嗯,一生气,还会用刀子划椅子,可凶了。”

      没离开的打算,没跟谁闹过大矛盾,跟掌柜的关系不咸不淡。恩客的话,争风吃醋有,但没到闹人命的地步。

      跟相公们玩赌弈时,钟斐有意无意问起那一片林子。
      相公们脸色一变。

      原来,后山林子围着梨春院,是天然屏障。最初为防止相公逃跑,里边设着陷阱、埋着暗箭、缠着拌倒绳等。多年前,一个逃跑的相公穿过林子时,栽入陷阱不幸身亡,当时的掌柜杀鸡儆猴,就地埋了。后来延伸出无数故事,什么鬼魂出没之类的,这么些年没人愿意靠近那里。

      “是十几年前吗?”钟斐心口一纠。
      “少说也二三十年了,掌柜都换三个了。”一个年长的相公感慨。

      元桐当掌柜后,不逼良为娼,去各地收无家可归的人,想赎身的话交钱就行,所以相公们逃跑的少,林子也闲下来。因为死过人,提起时还是瘆瘆的。那么,木槿凝视窗外埋有枯骨的林子,会想些什么?

      钟斐抬起滴雨的树枝,钻进林子。

      这林子果然不太有人来,树都长野了,树下杂草没膝,陈年的枯木横斜在地。桃花李花零落,混入泥泞中。相公们说得没错,到处都有陷阱的痕迹。因为幽深,暗风袭袭,独自在此难免心惊肉跳。

      钟斐和星隐寻了一个多时辰,见了那小坟堆。

      覆在坟堆上的荆棘条长得茂密,红的、白的小花,缀在密密扎扎的绿叶上,风雨越盛,它们开得越恣意。钟斐挑开无数荆棘,看到一个枯朽的木板墓碑,字迹模糊:××之墓,卒年是二十七年前。

      钟斐想,死亡于死者,是虚无;于生者,是伤心和思念;最后的胜利者,仍是孤独吗?在星辰中化为灰烬的人,会有墓碑吗?荆棘挂住伞沿,钟斐拔去小尖刺,雨丝落在发丝与睫毛上,冰冰凉,顺着湿漉漉的长发,一滴一滴滑落。

      “怎么了?”
      “有点伤心。”
      “每个人都会死,要活得自在一点。”星隐的手轻轻遮在钟斐的头发上。

      这安慰也太泛泛了,钟斐继续寻找别的踪迹。

      “有人来了。”星隐忽然警觉。

      星隐修玄黄之力,迎风绝佳,迎风可听一两里,所以那两人争吵声一字不差地落入他的耳朵里。其中一人是元桐,另一人是个陌生的男声。

      “事到如今,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元桐有些烦躁,“我不比谁知道得多,你问我,我也只能说所听和所见的!”
      “但你没说真话。”男声冷静。

      “你告诉我什么叫真话。”
      “真话就是,他死了——被谁呢,被你吗?”

      元桐冷笑:“护法,你在说笑吗?”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因为他曾说过,假如他……”男子的声音骤然低下了。

      元桐听完,震惊地失语了。片刻,他撂下一句「护法好自为之,某不奉陪了」默默转身回梨春院,男子却走进了树林。

      星隐将所听到的告诉钟斐:“看来,他认为元桐杀了朱槿,而且还有证据?”
      钟斐说:“也许吧。”

      离得越来越近了,钟斐故意大声地说话。那男子自然听到了,步子没停,在竹林旁,三人遇上了。钟斐看见了这个男人,一身精神的素衣,三十余岁,两鬓霜发,黑眸深邃,看人时深不可测。

      “兄台,这林子有鬼,你还敢一个人进去?”钟斐笑道。
      “你们看见鬼了?”

      “要是看见,我们还能竖着出来?”钟斐牵住星隐的手,表现得亲昵。星隐反手握住,热热的。
      “呵,多谢提醒。”

      男子凝目钟斐,目光深邃,如深塘静水。忽然一挥手,劲风袭来。星隐眼疾手快,将钟斐护在怀里,同时掷出封魔镜,镜光一耀,将劲风生生挡了回去。两人就地过了几招,星隐将钟斐护得严严实实。

      男子一收袖子,打量星隐:“果然是高手,不知阁下属于哪个门派?”
      星隐说:“无门无派,散修。”

      男子颔首,侧身,擦肩而过,往林子深处走去。

      当天,钟斐就从小石子那里打听到了。「护法」,不知其姓名,只知是浮生洲某门派的大护法,每隔一两年会来梨春院一趟,只找元桐。若干天前,「护法」点了朱槿的外局。

      “护法喜欢朱槿吗?”钟斐问小石子。
      “当然,喜欢才会点外局吧,对了,护法也会玩飞刀。”飞刀像弯月划过,飞回来时托着一朵朱槿花,小石子又惊又羡,所以印象深刻。

      恩客被撬,只有金钱受损。
      恋人若是被撬,可就得以命相搏了。

      元桐的性格内敛,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声色,就算愤怒也能隐藏得很好,而一旦爆发,必会置人于死地。这手段,绝不是朱槿能应付得了。

      ——桌上的壶,被投了毒,却遭星隐误喝了;元桐一不做二不休,手刃木槿,嫁祸给昏迷了的星隐。
      ——这推理很合逻辑。

      可是,这解释不了朱槿为什么愿意呆在梨春院。
      也解释不了他坐在梨花椅上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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