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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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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修一连找了十来个药材商,却发现他们手中的药材无一例外都在几天前被人给买走了。他明白再找下去,结果亦会如此。他要想买到药材,只能找出那个神秘的买家。然而药材商们对那个神秘买家的身份一无所知,事情就变得难办起来了。
恰在此时,下人过来禀报说萧御在清风酒楼设宴请见。
程子修心中一动。
他此时正在京效的溪风镇,当下骑上马背,在下人的指点下驾马向清风酒楼奔去。
因是正月初一,街面上别有一番热闹景像,顽童围着街边小摊不肯走,吵嚷嚷着要大人买些小吃食或是小玩意。熙熙攘攘的人群,将整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程子修不得不弃马钻进人群里步行。溪风镇并不甚大,没走多久就到了清风酒楼。
清风酒楼自然比不得京中的天韵馆富丽奢华,不过好在干净整洁。
萧御在二楼包下雅间。
程子修推门进去,就见萧御正往红泥小火炉里添上木炭,见他进来,微微一笑:“子修来得倒快,我这酒尚未温热,子修可得等一阵了。”
程子修哪还有心情喝酒,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萧兄盛情,子修感激不尽。只是我有要事相询,还望萧兄尽情告知。”
添好木炭后,萧御将酒壶放在小炉上,倒也没绕弯子,直言道:“你是想问药材的事?那些药材确是我先前安排人收购的。”
程子修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拱手道:“萧兄,这些药材于我有急用,可否让给我?我们程家必定承你这个情。”
萧御笑了笑不说话。
程子修急了:“萧兄这是何意?人人都道萧兄高风亮节,素有君子之风。难道也要囤积药材,效仿商贾做那哄抬药价,牟取暴利之事吗?”
萧御这才不紧不慢地道:“那些药材,我可以分文不取,全都让给你。”
这倒是叫程子修意外了:“多谢萧兄仗义相助。刚刚是子修小人之心,肆意揣测萧兄的意图,还请萧兄恕罪。”
萧御似笑非笑:“子修先别忙着谢我,那些药材也不是白给你的。”
程子修现在只求拿到药材,忙道:“是是是。萧兄的药材要价几何,子修必定分文不少送到贵府上。”
萧御看那小炉上暖着的酒已经温热了,取下酒壶斟了两杯:“看来子修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拿到药材后,需即刻返回苍灵,片刻都不得停留。”
程子修怔了怔:“这是为何?”
萧御将其中一杯酒放到程子修面前:“你还不知道吧。昨夜圣上设宴,已为我与傅姑娘赐婚,傅姑娘不日将嫁予我为妻。我的妻子,自然不能再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地交往。”
“什么?!”
这话不啻于一阵晴天霹雳,直震得程子修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萧御继续说道:“我听闻她与你有过约定,不过思年她年纪还小,又无双亲在旁教导,难免受到某些诱惑,不知道什么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只有你离开了,日子一长,她自然会看清楚自己的心。”
程子修脸色冷了下来:“她是她,你是你。你不是她,凭什么私自决定她的事?萧御,你是萧家未来的当家人,日后自会有名门淑女相配,不该屈从于皇权。药材的事,萧兄若不愿意割爱,我自会找别的办法买到。”
说着,起身要离开。
萧御嗤笑一声:“这附近的药材都在我手里,你要想买,只能到外地去寻药材商。今天才是正月初一,药材商都躲在家里享天伦之乐,你一个一个地找去,花费的时间怕是不少。你确定,你的兄长还等得及吗?”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程子修蓦地回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萧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苍灵京州发了疫病。你的兄长程子文刚好去京州处理政务,被困在那里。消息刚传出来,苍灵的药材便被周围的小士族与豪绅收集起来。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想必不用我直言,你也能明白。”
苍灵是程家的地盘。这么多年以来,程家一直牢牢把控着苍灵。那些小士族虽然表面上对程家臣服,但程家一旦落难,他们必定群而攻之,咬下程家这块肥肉,分走程家的地盘。
一直以来,都是程子文顶在前头,为整个程家撑起一把保护伞。程子修作为伞下的一员,又是程子文的亲弟弟,受益颇多。就算是如今这样的危难境地,程子文也没有将实情告知程子修,反而是一个人抗下所有。
程子修接到苍灵的信件时,就已经隐隐有了猜想,所以才急着筹集药材。而萧御的话,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以萧家的实力,确实是可能比他早几天得到苍灵那边的确切消息。
萧御看程子修表情变得灰败,知道他听进去了,冷笑道:“程家的危亡时刻,程子修你作为程家的一员,难道要为了儿女私情,弃自己的家族、兄嫂、侄儿侄女于不顾吗?”
程子修慢慢地走回坐椅上坐下,垂头沉思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时,伸手一把端起桌面上的酒杯,仰头饮尽。语气也变得滞涩:“那些药材如今在哪里?”
傅思年还不知道程子修已经做了决定。
她和张妈妈商量道:“萧御疯了,跟他说不通。看来咱们只能实施金蝉脱壳之技了。”
张妈妈点了点头:“那就跟程公子好好商量一下,他要是同意,那姑娘就假死脱身,咱们一起动身去苍灵。如此一来,姑娘既能摆脱假的身份,又能得到程家的庇护,两全其美。咱们往后就无需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傅思年另有顾虑,“万一程公子不愿意接受我假死脱身的办法,那我只能央求他帮我办张新的户籍跟路引。想来以我们的交情,他应该不会拒绝。只是这样一来,张妈妈,我们就只能舍却京城的一切,靠着自身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了。”
张妈妈自去江南历练了几个月,胆子也练出来,并没有觉得靠自身不妥当。她摸着胸口道:“还好咱们在江南的商铺开起来了,往后吃穿是不愁的。只是可惜了县主的头衔。”
傅思年默了默。
其实张妈妈此时已经脱了奴藉,江南的商铺也是以她的名义办下来的。她本可以留在江南,靠着商铺赚取的银钱安身立命,完全没必要再回到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然而她还是信守承诺回到这里,跟傅思年一起共度难关。
即便是之前两人之间有过再多的龃龉,此刻都变得不再重要了。
傅思年心中感动不已,握住张妈妈的手:“谢谢你回来,张妈妈。”
张妈妈反倒是不自在起来,扭着身子道:“谢什么?要不是我领你走上这条路,也不会害得你如今进退维谷。”
傅思年摇摇头:“当初要不是你,谁知道我现在还能不能活在人世?进退维谷总比无声无息地死去强。”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并不后悔。不过,想到今后能摆脱假身份重新开始,唇角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哪想她并没能找到程子修,梁伯搓着手,眼神闪躲:“傅姑娘,我家主子忽然有急事,赶回苍灵了。”
傅思年瞪大眼睛:“回苍灵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梁伯垂着脑袋:“他没提及归期。”
傅思年又问:“那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信件给我?”
梁伯还是摇摇头。
傅思年小心翼翼地问:“口信也没有?”
梁伯苦着脸,摆了摆手。
傅思年心情瞬间变得很复杂,她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理一理自己的心绪,否则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人前。但她还是强忍住想要逃走的冲动,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他是听到了我被圣上赐婚的事,所以迫不及待地逃离了么?”
梁伯只将脑袋摇成个拨浪鼓,显然他对此事一无所知。
也是,主子做的决定,下人如何得知?
傅思年不欲为难梁伯,扶着彩霞的手回了马车。
彩霞一直偷觑傅思年的神色,很是忧心,但见她似乎没有一点反应的样子,心中更是惴惴。
“姑娘,你没事吧?”
傅思年愣了愣,随即笑道:“放心吧,我没事。”
彩霞哪能放心,一路留心观察,但见傅思年神色如常,就连膳食都一顿不落,她才轻吁了一口气。
傅思年也以为自己控制情绪的能力变强了,谁知晚上睡觉时,伤心难过才后知后觉地来到。
她躺上床上,无声无息地哭了一会儿。
倒不全是为的程子修,更多的是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竟然生出依赖别人的心思。她以为程子修知道她来自于另外一个世界,不将她视为异类,之前还不图回报地帮了她好几次,就错以为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她也没打算像菟丝花那般,需要时时攀附。只是人活在世,总会有累的时候,她只是希望累的时候身边能有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偶尔靠一靠,那就很好了。
就算程子修不愿意做这个依靠,也可以跟她好好的讲清说明,她也不是非得缠着他不放不可。
可是他却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连句口信都不留!
那她的新户籍跟路引可怎么办啊?
她最开始是打算找萧御帮忙,不过发觉萧御对她有异样的心思,立刻将希望转到程子修身上。然而程子修的不告而别,立刻将她往后的打算全都给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