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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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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傅思年住进萧府,虽用“投了穆老夫人的眼缘”这个借口来掩盖,可下人私底下都各种揣测,就连二房的肖夫人亦不能幸免,不过肖夫人知道的事比下人多,脑子也活络,联系近段时日萧府所发生的事就隐约猜到了实情。
好在她嘴皮子紧,也不是那等喜欢闲话说嘴的妇人,就连女儿萧妤找她打听,她都一个字都不漏。
这时下人来通传说穆老夫人要见她,肖夫人几乎立刻就猜测到了穆老夫人的用意。
果然一见面,穆老夫人就提出想要为傅思年寻门亲事的打算。
“最好是远离京城的世家,还要有能力护住傅丫头。”这是穆老夫人的要求。
穆老夫人早就将萧府的中馈交予肖夫人手上,鲜少出门,对如今年轻的世家子弟知之甚少,恰好肖夫人的爱女萧妤也到了适婚之年,肖夫人肯定帮爱女物色了不少青年才俊,消息灵通,那么帮傅思年物色一个郎婿不是件顺手的事么?
肖夫人笑道:“老夫人,你可找对人了,我这里刚好有个人选。”
穆老夫人有些意外:“傅姑娘虽然出身不高,但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我看着都喜欢,你可不许随便找一个给打发了,倒埋没了人家好姑娘。”
肖夫人嗔道:“瞧您老说得,我是这种人吗?你听我跟你细说来。”
原来早前肖夫人为给女儿选郎婿,格外留意各世家中杰出的青年才俊。那天在罗家做客,恰好见到已嫁进程家做宗妇的罗氏女罗青青回娘家探亲。都说长嫂为母,罗青青也在为自家小叔的婚事发愁呢。
肖夫人要说的就是这个程家的次子程子修了。程子修少失恃怙,由兄嫂养大。兄嫂比他大了十来岁,完全拿他当儿子养的。
这个程子修肖夫人也见过,和萧御一般年岁,生得一表人才,她心里欢喜得不得了,还打算撮合他和自家女儿萧妤。
哪知才跟罗青青提了一嘴,罗青青就摇头:“嫂子快别提这话,你家姑娘我见过,端的多才貌美。只是我家小叔子浑得很,倒配不上你家姑娘。你可不知道,这孩子有点左性,定要合他心意的女子,才会娶回家。他可不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套。纵使我是他嫂子,怕提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
肖夫人不禁奇怪:“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罗青青叹气:“他脾性古怪,想来要位行事做派跟他一样特立独行的女子方能配得上他吧。嫂子你想,我们这些出身世家的女子,哪个不是循规蹈矩的,更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至于离经叛道,那更加是想都不用想。想来我弟媳的人选,必是不能出自世家了。嫂子若是知道有哪些人家的脾性古怪的好姑娘,倒是可以给我提一提。”
肖夫人这才歇了心,可到底觉得怪遗憾的。如今穆老夫人提起傅思年的亲事,再回想起罗青青评价程子修的那些话,肖夫人一下子就萌生了撮合两人的打算。程子修喜欢怪人,那傅思年还不够古怪的吗?化名五陵先生卖画,办纸坊开铺子,俨然一副男子的作派,还胆大包天,将顾氏偷带出府去,这桩桩件件,可够离经叛道的了吧。
肖夫人越想,越是觉得这两人就是天作之合。
她把这话跟穆老夫人一说,穆老夫人也觉得般配。
程家专注经营东南沿海一带,算是东南那一带的土霸王,大周朝每年一半的珍珠都是出自他们家。程子修虽不入仕途,可也管着族中庶务,算不得不务正业。这对于恋慕权势的女子而言,是缺点;然而若只看中生活舒适度,那嫁给程子修日后的日子必不会差。家中门庭自有长兄支应,府中中馈自有长嫂主持,小两口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最重要的是,程家并不需要与世家女子联姻,这一点上,傅思年就占了极大的优势了。
穆老夫人让肖夫人先去和罗家那边透口气,她自己则在晚些时候和萧御提及这事。
萧御挑眉:“程家的程子修?”
这人他听说过,早几年和京城中好些世家公子合伙办了家琉璃坊,专门制作蕃外的琉璃,赚得盆满钵满,如今那些世家公子都以他马首是瞻。
萧御道:“傅姑娘不是喜欢长得俊俏的男子吗?也不知这位程子修长相如何?”
穆老夫人道:“看你说的。你二伯母本是想要他当女婿的,相貌又怎会差?”
萧御皱眉:“那二伯母为何改了主意?可是程子修有何不足之处?”
“他呀,性格是有些古怪,不过这孩子倒有个优点,那就是宁缺毋滥,至今未婚也只不过是想要寻一位志同道合的女子携手余生。我瞧着傅丫头就很好。程子修不是管着程家的庶务吗?刚好傅丫头颇有经商头脑,这两个要合到一起,定然有说不完的话。这可真应了那句话,千里姻缘一线牵了。”说话时,穆老太太的目光一直没从萧御脸上移开,只是他脸上和平常一般,没流露出多少情绪,倒让老太太看不出他对傅思年有没有异样的心思了。
“好,我知道了。”萧御道,“我今晚还要出门一趟,还得回偶然居换衣裳,就不在老祖宗这里用晚膳了。”
说着,起身就走。
穆老太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气。
徐嬷嬷这才露出头来扶穆老太太:“小姐,可看出什么了?”
穆老太太一边往回走,一边说:“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看出来,才需要担心。”
把徐嬷嬷都给弄糊涂了:“这话怎讲?”
穆老太太坐回雕海棠花紫檀木圈椅上:“说句实在话,御儿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越是喜欢什么东西,越是表现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徐嬷嬷道:“小姐你多虑了,兴许三公子是真的不在乎。你没见三公子在听完程子修的事后便直接出门了吗?”
萧御此刻正在天韵馆酒楼。
天韵馆酒楼豪华富丽,是京都的世家公子首选的聚会场地。听闻程子修最近进京,好些士族公子在此处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萧御一现身酒楼,立刻就被簇拥了起来,倒像是他才是那个宴会的主角。不过,在萧御疏冷的眉目下,碰了几个冷钉子,那些士族公子也是被金尊玉贵养大的,哪里受得了这个闲气,渐渐散去。不多时,角落处就只剩下萧御及与他一同前来的陈凌。
“阿御,你平日从不屑与这群不学无术的世家公子饮酒作乐,怎么今晚反倒出来了?”陈凌笑道,“倒是让我十分惊讶。上次咱们这般,是你中了举人之时吧。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咱们才多大,倒像是过了许多年一样。”
萧御回想起从前的荒唐种种,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是萧家未来的家主,自然不能再肆意放纵,快意人生,此后也只能过循规蹈矩的日子,想想就觉得无趣。和陈凌碰了一杯,“不过是耳闻程子修的大名,过来认识认识罢了。”
说着,抬眼往东席上的程子修望去。那程子修身穿白缎子金线绣花的长袍,神态甚是潇洒,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
“程子修啊!”陈凌道,“这人倒是有几分本事。”
萧御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怎么说。”
“你别看他随心所欲,肆意而为,好像放浪形骸的样子,实则这人心中自有一把尺。”陈凌也跟着萧御将酒一口饮尽,“听闻早前有别有用心之人诱他到花楼、半掩门这种腌臜地玩乐,他倒也有定力,不为所动。后来又有不怀好意者教他摇骰子,目的就是为了他那间日进斗金的琉璃坊,可他也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沉迷。那时他才十五六岁,才刚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有如此定力,可见此人不简单呐。”
如此说来,这程子修人品还行。但萧御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烦燥之意。便自顾自地自斟自酌。
陈凌不满了:“哎,好酒都让你给喝光了,萧御,你太不够意思了。”
那边东席上程子修被众人起哄。
“子修,我们敬的这杯酒,你可得喝完,不能他们的你喝了,我们敬你的,你反倒不喝,显得我们是没脸的了?”
程子修已喝得半醉微醺,闻言摆手推脱。
那人却不依:“你要娶了嫂子,等嫂子发话不让你喝,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这人不知怎么回事,明知道程子修未娶妻,偏拿这个刺他。
程子修倒也不生气:“要娶妻有何难,来人。”
众人都想看他打算如何做,倒不劝酒了。
等笔墨纸砚端上来后,程子修龙飞凤舞在纸上落笔。
有人念了出来:“桃李春风一杯酒?什么意思,这诗只有上半句没有下半句啊,有人听过这诗吗?”
程子修将纸卷起来,这时仆人抱来一只鸽子,程子修将纸条绑在那鸽子脚下,抱着鸽子,脚步稍微有点摇晃地走到雕花的窗台前,对着窗外高空将鸽子一抛,鸽子振翅飞起来,不一会儿就飞远了。
“什么意思啊?怎么把鸽子放飞了?”众人不明白。
程子修倒乐呵呵地笑起来:“好了,鸽子飞走了。不是笑我没娶妻吗?各位听好了,这天底下谁要能答出这诗的下半句,我程子修便娶了谁!”
这下子引得哄堂大笑。
“程子修啊程子修,你这性子还是那么古怪!”
这鸽子飞去哪里,有谁会知道?就算飞落下来,谁知道是男是女捡到?就算是女子捡到,谁知道她是否云英未嫁?就算她还未出阁,又怎知她是否识字,是否能答出让程子修满意的下半句诗?
这程子修,将婚姻大事视作儿戏,怕是还未想要娶妻,这才想出这么促狭的主意吧。
明白这一点,萧御心里不知为何竟是升起些隐秘的欢喜,他左手提了提空酒壶,右手拍拍陈凌的肩膀,“酒喝完了,陈兄我对不住你,改日我请你畅饮美酒,算是我的赔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