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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傅思年进了傅宅,先拜见了孔老太太。

      孔老太太两个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中风了,即便每天汤药针灸地调理,那嘴还是有些歪斜。她年纪大了,经此一事,越发怕死。见到傅思年,慌得直摆手:“快走快走,你这个克父克母的扫把星!你一上门准没好事!”

      口齿虽然含糊不清,但在场诸人都听出来了,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瞄了傅思年一眼。

      傅思年脸色一点都没变,只当没有听到,送上了张妈妈准备的名贵药材。

      来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应该接受傅家的族人,这会子又怀疑自己会不会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好转身就走的。

      孔氏赶忙上前打圆场:“老太太精神头有些不好,近来连话都说不清了,我们大家伙儿别打扰她老人家,就让她好好休养吧。思年侄女还请移步到前院一叙。”

      傅正瑾的书房就设在前院,往常他会客都是在那里。

      大家也就移步到那书房。

      宋氏虽不喜孔氏,妯娌两个常常别苗头,但宋氏心里也得承认,孔氏脑子活络,很有几分机伶,帮她把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她大女儿这事,合宅皆知,即使现在不叫孔氏听,孔氏过后也能打听出来。与其如此,索性也把孔氏叫过来,说不得有什么好主意。

      至于几个小辈,除了已经成亲的傅敏行夫妇,还有傅芷兰这个当事人,余者皆被赶了出去。这倒并非怕他们听了后到外头乱说话,实在是书房太过于窄小,坐不了那么多的人。

      其实昨天宋氏回来,也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了,只不过她不比傅思年有门路,到现在还没收到回音。

      傅思年将打听到的情况详细一说,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

      傅正瑾最是好面子,听闻准女婿高知书之所以退亲,是因为另攀上别的高枝,这岂非说明对方根本不把自己这个未来岳丈看在眼里?当下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傅芷兰只顾着呜呜地哭,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呐。

      虽然跟傅芷兰相处的时间不多,不过五年前傅思年就看出来了,傅芷兰性子软弱,没有主见,还是个妈宝女。指望她自己想通是不可能的,端看她娘宋氏如何打算吧。

      傅思年把目光转到宋氏身上,宋氏呜呜哭了两声,咒骂:“这个有眼无珠的狗东西!我家芷兰哪里配不上他,他竟还妄想另攀高枝,我呸!”

      傅思年刚好坐在她下首,险些被她唾沫星子给喷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傅敏行的媳妇孟氏微微侧着身子,刚好帮她挡住宋氏的唾沫。傅思年立刻察觉到了孟氏对她的善意,朝她瞥去感激的一眼。孟氏冲她微微一点头。

      那边宋氏早就抱住女儿傅芷兰大哭:“我苦命的儿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哟。”傅芷兰更是哭成了个泪人儿。

      孟氏劝道:“婆婆别伤心,芷兰妹妹也别哭了。情况咱们已经知道了,总要商量个章呈出来才好啊。”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哭,难道哭瞎了眼事情就能解决了?

      宋氏抹抹眼泪问:“那你们说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宋氏就是这样,明明她心里头早就有了主意,却还开口问问别人。若是别人的想法和她的一致,她就装作采纳的样子,若是想法不一致,她就权当没听到。孔氏和她做了多年的妯娌,早就看透这个人了。要是别的事,孔氏倒是能出个一二主意,可是事关宋氏的闺女,她哪敢多言?

      眼瞧着丈夫傅正言要开口,孔氏赶紧拉了拉他衣衫,冲他轻轻摇了摇头。傅正言微微一愣,不再言语。

      傅正瑾将桌案拍得嘭嘭作响:“什么怎么办?人家瞧不起咱们,都攀上高枝了!我没别的话说,退婚!”

      那叫一个斩钉截铁。

      宋氏一听,扑过去捶打了他一下:“退什么婚!咱们两家是交换过庚帖的。只要咱们家咬定牙不退,谅高家也不敢另娶。哼,他们要是敢不退庚帖就娶那个余妙妙,咱们就上京兆府衙门喊冤去!”

      这下子在场诸人都明白宋氏什么打算了。

      傅芷兰整个人怔怔地,满脸依赖地看着她娘,好像无论她娘做什么决定,她都没意见一样。

      傅思年秀眉微蹙,有些话她本来不应该说的,但她不想傅芷兰被宋氏这个自作聪明的亲娘坑害了一辈子,只好开口了:“大婶婶,目今的情况,就算芷兰姐姐嫁过去又能怎么样呢?像高家这种人家,肯定会嫌弃芷兰姐姐,觉得芷兰姐姐挡了他们家升官的路。他们心头有火,到时候你说会对着谁发呢?与其让芷兰姐姐嫁过去受磋磨,不如快刀斩乱麻,把庚帖给退了吧。”

      宋氏勃然大怒,现在谁叫她退庚帖她就跟谁急,“芷兰她已经二十了,你以为这个年纪退亲她还能找到好人家吗?她要是退亲,这辈子就算完了!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思年侄女,你贵为乡主,要不你来给我们芷兰再找比高知书更好的青年才俊,我立刻就退亲!自己的亲事还没着落,净撺掇着人家退亲,打量我不知道你心里什么主意,你就是见不得我们芷兰好!”

      兜头兜脸的就冲傅思年骂过来。

      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虽然知道宋氏这是迁怒,傅思年还是寒着脸离开书房。孔氏追了出来,“你大婶婶就是这样,一生起气来就口不择言了。她说的那些气话,侄女别放在心上。你难得上门,不如到婶婶房里喝杯茶再走?”

      西厢房本就是小小的一间,被孔氏用花柳木做的书架隔成了两间,一间做卧室,一间做宴息室。七岁多的傅敏和正在宴息室桌案上一笔一划地练大字,孔氏收了他的笔,让他到外头玩。傅敏和欢呼一声,哧溜一下就不见人影了。

      “敏和族弟都长那么大了,虎头虎脑的真可爱。”傅思年赞一句。

      孔氏请傅思年坐下,口中抱怨道:“皮猴子一个,就是静不下心来念书,天天净想着玩儿。”

      傅思年微微一笑,不接这话茬。孔氏特地拿出收起来的好茶叶给她煮茶,又要去厨房找找有没有好点心。

      傅思年看她忙得团团转,一把拉住她:“三婶婶,您就别忙活了,我瞧着这茶水就很好,不需要什么点心。”

      见她说得诚挚,孔氏这才坐下来,和她拉拉家常。

      傅思年见她表情忸怩,几次欲言又止,就是不好意思张口的模样,心中一动,已经猜到孔氏这是有事相求了。

      两年前,她三伯父傅正言终于得偿所愿,金榜题名。不过他比不得他堂兄傅正瑾,傅正瑾当初是名列两榜前茅,即使毫无背景也能留京当官,而他则是名次太低,进了三榜成了同进士。好在同进士也是进士,可到吏部谋缺。只是谋缺的事,傅正瑾位卑官小帮不上忙,只能靠他自己。其实傅正言要求也不高,能谋个县丞当当也好。可惜如今已经两年过去了,授缺也没轮到他。

      其中不可说的原因,那便是三房没银子到吏部打点。三房一直依附着大房过活,大房又是娶媳妇,又是嫁女儿,没有多余的银子借给三房,三房也不好张这个口。

      孔氏琢磨着自己一家总不可能一辈子依附着大房,看大房脸色行事,便把主意打到傅思年身上。

      “思年侄女,论理我是长辈你是小辈,我不该张这个口的,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厚着脸皮跟你说一说。”孔氏小心翼翼地觑着傅思年的脸色,“我们一家子的情况你也知道。你言伯父科考那么多年,我们家也不是那等富户之家,这些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要是你言伯父没考中进士,这话我也就不说了。偏偏他考中了,吏部那边我们等了两年,也没等到个一官半职。眼看着你芙兰姐姐和敏和弟弟一年大过一年,总不好还住在他们堂伯父家吧。外头人看着,也不像样。”

      孔氏舔了舔唇瓣:“我的意思是,你言伯父还是得想办法谋个缺,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县丞,只要他有了差事,我们一家子就熬出头了。可是吏部那边也要打点,我们这边银子又不趁手。我寻思着,要是思年侄女手头宽裕,不如借点银子给我们家。你放心,这银子不白借你的,后头有了银子,我们一家子一定还你。”

      她语速飞快地说完,脸上已全是红晕。

      傅思年无意让她难堪:“三婶婶,你的话我听明白了。”她脑子飞快地计算这里面的得失。三房一家并不好高骛远,而且比起大房的那对看似精明实则糊涂的夫妇,人情世故周全多了。别看大房如今是京官,但端看傅正瑾那么多年都没能挪一下窝,说不定官位已经到头了。三房这边还可以拼一拼。万一将来自己在京城混不下去,三房也是个倚靠。

      打定主意后,她柔声道,“我知道,若非万不得已,三婶婶是断不会对我这个小辈张这个口的,我要是推辞,三婶婶又该找谁去?不知三婶婶打算借多少。我府里虽不宽裕,说不得东挪挪西凑凑,也能帮三婶婶把银子凑齐。”

      孔氏当下喜出望外,说了个数目,又说了一大堆感激的话。

      傅思年刚打算应下,视线落在孔氏后头那用作隔断的书架上,忽然灵机一动:“三婶婶先别忙着谢我。我忽然想到个主意,可让你们一家不需要借银子也能度过这个难关。”

      孔氏愣了愣:“什么主意?”

      傅思年柔声道:“不怕告诉三婶婶,这两年我在兰溪街开了家墨心斋,专卖书画及笔墨纸砚的。我琢磨着,不如让言伯父出一本书,由我们墨心斋帮忙刊印,到时候我把润笔费给了言伯父,你们一家的难处不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吗?”

      孔氏有点不明白:“出书?你言伯父哪里有这个才华?”

      傅思年劝道:“三婶婶你听我说,今朝开祖皇帝以科举取仕,便是为了削弱世家的势力。想来再往后举荐制定会被废除不用,到时候民间的读书人肯定会多起来。但是世家手里依旧掌握着最核心的资源,那些贫寒之家连书文怎么断章都不会,中个秀才都是难上加难,如他们,就要找个人引引路。我寻思着,言伯父这一路走来,定有许多科举心得,不如写成一本书,也不拘文笔如何,就说说他是如何考秀才,如何考举人,如何考进士的。”

      她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好。一来,人的感情是处出来的。她借着出书一事和言伯父这房一来二往的,这情份不就处出来了吗?二来,这书当然不会只在京城卖,她还要想法子卖到州府、县城里去,赚不赚银子的倒是无所谓,就当是一笔政治投资。言伯父到底只是个同进士,到了地方上升迁估计也难。如若将来看了书的人中了进士当了官,岂不感念著书的人?如此一来,言伯父在官场上多少也有些助力,升迁的机率就会高一些。三来,出书也会让言伯父生出自食其力的自信,不会因为借钱而觉得低人一等。如此,只怕比直接借银子对她更感激。

      傅思年脑子里早已想通了这里面的利害关键,而孔氏却还迟疑着:“这样的书也能卖银子?”

      傅思年轻轻颔首:“三婶婶放心,只要言伯父把书写出来,那书定能卖出去。”停了停又道,“这事不急,三婶婶和言伯父商量一下,如若言伯父不愿,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番话吧。不过,三婶婶需要的银子,我还是会凑出来的。”

      孔氏一把握住傅思年的手:“我知道思年侄女是为了我们一家好。出书的事,我定会与你言伯父好好地商量的。到时候有了准信,我会安排果儿到荣安巷那边给你报信,如何?”

      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傅思年也累了。孔氏亲自将她送到宅门口,握着她的手:“思年侄女,三婶婶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不过是权衡利弊下的各取所需罢了,哪里需要感谢?傅思年表示她太客气了。临上马车前,想了想又对孔氏道:“芷兰姐姐的事,还望三婶婶劝一劝大婶婶,总不能看着芷兰姐姐将自己的终身填进那个火坑吧。”

      孔氏苦着脸:“我堂嫂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怕就怕我说的话没份量。这么着,我会寻摸机会劝一劝你大婶婶,只是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

      送走了傅思年,孔氏回了房。女儿傅芙兰急急地闯进来,嚷道:“娘,你刚刚和思年妹妹说了什么啊?”

      孔氏嗔道:“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啊?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你该学学你思年妹妹,你瞧她如今多稳重?”

      傅芙兰坐下来:“娘,几年不见,思年妹妹出落得也太好看了吧,跟个仙女似的,她进门的时候,我眼睛都黏在她身上,根本就舍不得移开。”要知道五年前傅思年刚到京城的时候,跟个乡巴佬似的。

      孔氏低语了一句:“不止长得标致,人也厉害。”她比自家女儿还小两岁呢,自家女儿虽然订了亲,还跟个孩子似的,而她已经不声不响的就开了家书画铺子。不过也难怪,无父无母的孩子,不刚强又能如何?

      傅思年并不知道孔氏母女在闲话自己,她回了荣安巷,却见闺中好友纪蓉的婢女翠儿笑眯眯地坐在宴息室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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