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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赌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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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后重建,任重道远。镇妖司的四位大人借着全员负伤的理由,没有参与后来的重建工作,赶回镇妖司养伤,之后便一直在大院里不曾出门,也不曾有人打扰,直到不速之客终于登门。
今日站在镇妖司门口的两人,背剑的道士盯着那两个红灯笼看了很久,颇为满意地摸了摸胡子,和身边披着黑斗篷的神秘人说道:“镇妖司,果然有所不同了。”
“怎么?你后悔了?”黑斗篷说道。
“这可是我的地盘。”
道士说完,一掌破开镇妖司的大门,眼前的场景,令人侧目。
镇妖司的前院里,大树下摆着一桌酒席,青龙白虎躺在地上吃吃喝喝,副使大人慕容离端坐在正对大门的方向,手里端着一个酒杯,而我们立下头功的镇妖使大人,整个人挂在慕容离背上,双臂贴着慕容离的脖子,脑袋搭在人家肩膀,细细耳语。
道士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身边的黑斗篷,知道他一定比他更尴尬。
结果,黑斗篷却笑了,大步走进去,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道士跟上。
更可怕的是,正在吃喝的四人更是完全没有理会走进来的两个人,准确来说,是刻意装作不在意。
肥龙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大字躺在地上,看着天空说话:“小明,你这次的酒味可是香飘千里啊。”
小白在一边已经神志不清:“香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的辣。”
执明死皮赖脸地黏着慕容离,蹭着他的耳根子问:“阿离,这次的酒可比上次可口?”
慕容离应该是第一个抬眼看来客的人,他顿了一会儿,才说:“酒就是酒,都不可口。”
“你上次的表现可不是这个意思哦。”执明用手捏着慕容离的下巴,两人的视线完全交汇时,慕容离给了执明一胳膊,正中鼻尖。
执明捂着鼻子站起来时,慕容离已经先一步起身迎客,这股子清闲的态度,是故意摆给客人看的。
“师父,您回来了。”慕容离向道士鞠躬。
谢流回来了,可镇妖司已经不是谢流的镇妖司了。
“行啊小慕容,你们几个故意做戏给我看呢!”老谢也不客气,随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酒不错,小子,你酿的?”
“嗯,是小爷没错。大叔你欠我的酒钱现在给一给吧,嗯,看在阿离的面子上就不算你利息了,原价还我就好。”执明揉着鼻子说道。
果真还是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臭小子。
谢流忽然大笑:“得了吧,老子把一切都送你小子了,还和我算酒钱呢?”
谢流耍赖之时,身边的黑斗篷却丢出一袋金子,执明接住后目瞪口呆:“啊!这位财主是?怠慢了怠慢了,请坐!”生意人的嘴脸,确实不好看。
黑斗篷掀起帽檐,坐到桌边,也尝了尝执明的桃花酿,连连点头:“这味道,宫里可都不易找到啊!这地方真不错,也难怪你怎么也不肯进宫去。”
老谢坐到神秘人旁边,夺过他手里的杯子,给自己满上:“也就在这个院子里,天下事都是一清二楚,干干净净。”
执明和慕容离看着这两人叙旧,有些摸不着头脑,肥龙和小白也跑到他俩身后,组成四人看戏阵线。
“这么说,朕的皇宫就是污秽不堪,黑白不分了。”
什么?
此话一出,这院子里的“人”都纷纷下跪,而小白拽着肥龙的胳膊一脸懵逼:“龙哥哥,怎么了?”
肥龙此时说话,倒颇有千年神兽的感觉,他迈步上前:“我真正打过照面的皇帝不多,你是其中一个。”
皇帝御驾亲征来这个淹没在黑暗传说里的大院?
执明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不保了,抓紧了慕容离的胳膊。
皇帝反而起身,给青龙行了个礼:“青龙大人,为我人间费心了。至于镇妖司更是人妖两界能和平共处多年的最大功臣,朕早该来的。”说完,示意几人平身。谢流与皇帝说话的态度,也一下打回原形:“得了吧陛下,这人你也看了,院子你也看了,该回去了。”
“这镇妖司交给你们,朕很放心,于镇妖司而言朕的那些赏赐恐怕太过俗气,这样如何,朕会将镇妖司的全国特权写入朝法,全国各地官府必须配合镇妖司一切要求。”
突如其来的赏赐让众人有些迟疑,最先反应的还是执明,见好就收:“多谢陛下。”
“谢流,这次你也该放心了吧?你也无处可去,和朕回去如何?”
“陛下,什么叫无处可去啊?说好的云游还没开始呢?我可还一个地方都没溜达呢?皇宫大院,不适合我,”说着谢流走向慕容离,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孩子啊,这一次,你受苦了。”
慕容离这一生遇到的第一个真心爱护他的人,就是谢流,嘴上说是师父,其实早已把他当做再生父亲了:“师父,徒儿没事。”
“呃,那个谢流大叔,大家都好好的就别提不开心的事了。”执明搂了搂身边的慕容离,笑着说道。
谢流看着眼前的这两人,心里比谁都清楚,该历的劫,该受的伤,该走的路,他俩都已经绑在一起了。
道士笑着松开了手,挥挥手,便启程送皇帝回宫。
慕容离看着许久未见的师父忽然又要离开,微微上前一步望着谢流离去的身影,说了句:“师父,不会不回来了吧?”
肥龙抱着手:“我总觉得,这谢大人和皇帝之间,有点猫腻。”
小白好奇地扒着肥龙的胳膊问:“什么猫腻啊?”
肥龙嫌弃地挪开小白凑近的帅脸:“小子,你现在不是小屁孩了,不要这么黏人!”
小白愣了愣,又扒上去问:“你不告诉我我就不松手。”
胖子还是胖子,孩子也还是孩子。
执明走上前,搂着慕容离的身子说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
“那咱俩打赌。不出三天,大叔一定会回来。”执明坏笑着说。
“你怎么会知道?赌什么?”
“赌……”执明故意拖长字音,道:“谁输了,就随对方怎么折腾。”
这个赌,玩得有点大。
执明成竹在胸,是因为他看见谢流离开时趁机顺走了他的一壶桃花酿,要是他真准备要去云游四海,那酒可必不可少,而既好喝又不用出钱的,唯有他手上的桃花酿了。
阿离,你输定了。
要说输赢,其实早在遇见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重归平静的镇妖司里,说实话还有一个未解的谜题:谢流为什么选择了执明?
这个问题,也该真相大白了。
果然不出执明所料,在第三天的夜里,镇妖司来了个小贼,冲着执明的酒窖而去,而丰收出洞时被执明和慕容离撞个正着。
“师父?您……”
谢流只好故作镇定:“小慕容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什么告别仪式的,拿你们点东西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谢大人要拿多少就拿多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执明的话,让谢流有些惶恐,眼前这个小子一定是另有所图。
他还能图什么?这个院子里,唯一舍不得谢流的,唯一在乎谢流离去缘由的,只有他的阿离了。
“师父打算去哪?”
“天涯。”
“总该有个方向吧。”
“还没想好。”
执明看着这师徒俩的对话越来越干,实在忍不住抢了句:“谢大叔,谢谢你让我来到这里,让我找到我存在的意义。”
谢流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小子虽然品行不端,但心地还算善良,以后啊,小慕容就交给你了。”
“你要走,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谢流显然知道执明想要追问的事情,谈笑间双手合十,化出一道长符咒,人消失在夜空时,传来一句“世间缘分,缥缈不定,若寻其根,窥破轮回”。
执明不懂,这算个什么答案?正在他抓耳挠腮时,慕容离转身便准备离去,似是心里有数。执明跟在他身边追问,他却好像完全听不到一般,沉浸在这十六字的魔咒里。
他懂了,所谓的候选人,不是出于能力天赋,不是出于感恩戴德,不是因为只有他能打开青崖卷,谢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执明,绝对不会丢下慕容离。
含着金汤匙出身的执明,抛下原本的富贵和地位来到这么一个并不是很欢迎他的奇怪领域,换了其他人也许就坚持不下去了,这场灾难需要有人破解,更需要有一个人和慕容离并肩而立。
“阿离,你猜到了你不告诉我?”执明开始撒泼。
慕容离饱含着万千情绪的眼神猛地转向执明,就这么看着他,好像能看到一个熟悉的灵魂,他欲言又止,那句话就这么在他脑子里回响起来:前世,我一定见过你。
谢流离开的真正原因,是他得了一种不治之症,想在有生之年除了鵩鸟这个心头大患,而把慕容离交到另一个人手上,这个人最好能爱他敬他,护他疼他,最好能在镇妖司和他一起生活,一起经历生死,一起看遍世间的风景,一起成为一道世间独一无二的风景。
完成这个夙愿,便是真正离开的时候了。
执明更加着急,一把搂过慕容离的腰:“你说不说!”
“我不知道。”
“你骗我,有什么嘛!多大点事情你骗我?”执明显得更加焦躁了。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这句话提醒了执明,现在问不出结果,不代表待会儿问不出来……
他忽然抛出一句:“阿离,愿赌服输。”
慕容离一惊,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执明,骚动着执明内心里的野兽。
禽兽就禽兽吧,就禽兽这么一回。
执明一把揽起慕容离,抱着他就往屋里快步走去,慕容离抓着他的衣领:“你放我下来!”
“是你不告诉我的!再说了,你输了。”
“喂,执明!”
“阿离,我就不信了,你能一直忍着不说。”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的法力!”
两人倒在床上,衣衫半退,执明摇了摇自己的右手,那银环闪闪:“好啊,都送你。”
“你……”慕容离的话就此被一吻封住。
春宵正好,月色正明。
至于那有关前世今生的猜想,一场欢好,两心自明。
……
第二天的清晨执明格外神清气爽,站在窗户口,敞开胸膛吹着晨风,窗外是鸟儿啁啾,晨曦微热。
“阿离,我带你去外面看看吧,江南的水车,大漠的骆驼,海边的大鱼,总之,我们一起去看。”这不是心血来潮,是深思熟虚。
趴在床边的慕容离一只手耷拉在床沿,露在外面的皮肤还留着点点红痕,他缓缓睁开眼睛,透亮的眸子里还带着水光。
“好。”这不是说的梦话,而是郑重点头。
执明听得回答,坐回床边:“我都计划好了,坐着肥龙带上小白,省时又省钱,到地方再拿着镇妖司的令牌白吃白喝,这简直是最好的日子了。”
慕容离一只手搭到执明的大腿上,手指在他腿上敲动,说话声轻极了:“师父说,外面的人和事都不简单,可能还会有危险。”
执明俯下身去,在慕容离额头留下一个久久的吻,握着他的手说道:“有我呢。”
是啊,这天下,谁还奈何得了混迹市井又是资深反套路人才的镇妖使大人。
是啊,这天下,谁还能比得上坐拥上古两大神兽法力高强又有人一生挂念和守护的御龙使大人。
是啊,放眼三界,只此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