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锦衣卫？讨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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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启五年，二月初。
扬州东市的粮仓在上元节当晚不慎走水，火势蔓延的快，烧毁了将近六成的粮食，还波及了要呈给京师的贡粮，朝廷下旨锦衣卫协助大理寺少卿押运赈灾物资，远赴扬州彻查粮仓走水原因。
锦衣卫到的当日，扬州知府等一些大小官僚已经备好了酒席款待，却字字不提粮仓走水一事。
锦衣卫镇抚使揉揉鬓角，一摆手将这群大小官役全押入了大牢。
府衙牢内，黑衣小哥丢了手里的断了一截的皮鞭，又换了一条新的，这已经是抽断的第五条皮鞭了，再看绑在架子上的男人早已经皮开肉绽，昏迷不醒了。
黑衣小哥回头，等待上方人的吩咐。
正上方的长桌上搭着一双漆黑皮靴，往上看一身绯色锦袍束着一条玉带，金黄色的龙首过肩，以鱼尾结束，乌纱下罩着一张眉目硬朗、棱角分明的脸，不像是锦衣玉书堆养出来的公子哥，倒像是驰聘沙场的年轻将军。
加上一身官服，神情更显得漠然，他一直低着眸看着手里的批文，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盐水！”
黑衣小哥听命取了一盆盐水，兜头泼在那男人身上，疼的他猛然挣扎起来，大口大口地吐纳，扯着喊不成调的嗓子嚎叫起来。
陆明瑾揉着鬓角，语气寒冷如冰：“前年扬州的贡粮就晚了三个月，去年的贡粮到现在都没有交，户部下了几次批文，这最后一次批文刚下来，粮仓就起火了，你说这是天灾？”
王知府咳了一口血沫，不知是疼懵了还是咬死了不肯答。
陆明瑾手里的批文往桌案上一丢，端起青花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又道：“本官听说，王大人这些年豪宅美姬添了又添，酒池肉鱼，享之不尽，豪奢地步堪比王侯，你一个小小的知府哪来这么多钱？”
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张徊挤着眼皮望了几眼王知府，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了，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也叫不出个声了，这等酷刑下竟然还能吊着一口气不死，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法真的叫人寒毛冷立。
少年一拍桌子，厉声道：“还不从实招来！”
王知府目光涣散缓缓抬起头，“该说的，下官都说了，这两年收成真的不太好，百姓自发点天灯祈福，才误烧粮仓，大人，下官是冤枉的。”
“倒是硬骨头。”陆明瑾嗤笑一声，“带上来！”
这时一名锦衣卫拎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扔过来，那男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爬起来给陆明瑾磕头：“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王知府缓缓抬首望着地上磕头的主簿，又望向对面如同阴间鬼吏的男子。
原以为招来的是小鬼小卒，好吃好喝送几个姬女子就打发了，没想到是位油盐不进的铁面阎罗，他这回是完了。
陆明瑾端起桌案上的茶，碗盖刮了刮沫子，润了润喉才慢条斯理地抬抬下巴，“你来告诉他。”
孙主簿一边磕头一边说：“粮仓起火是知府大人一手策划，他让人算好了上元节当晚必有东风，于是让小人煽动百姓大肆购买天灯，假借祈福的名义来掩盖他火烧粮仓的真相。”
张徊一听，拍案问道：“他又为何要火烧粮仓，把你知道的都从实招来。”
孙主簿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朝廷批下来的粮种和百姓交上来的中上等粮食都让他以平价倒卖给粮贩子了，头几年都没什么事，但今年户部催的急，我们本想从外地购粮息事宁人，但是这些年王知府贪下的窟窿越来越大，他补不上……”
一番话下来，不管孙主簿推卸几分都没有意义了，王知府如鲠在喉，心如死灰。
陆明瑾抬腿起身，手里的批文一下一下地拍着手心在王知府身旁驻足，少年站姿挺拔，丰神俊朗，俯身低声道：“你进京那几日都干了什么，最好想清楚了再说！”
王知府听的一怔，呜呜地好似说什么，陆明瑾回首看向桌旁坐着的张徊，笑着道：“少卿大人不妨出去喝杯茶，场面血腥，还是不看的好。”
“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迎来对方如鹰隼般冷厉的眼神，张徊顿了一顿，知晓他又要动私刑，他在这里确实如坐针毡。
锦衣卫个个如鹰似狼，陆明瑾更是不能开罪的狠人，谁人不知簪缨世族卫国公府，谁人又不知当今皇后乃陆家长女。
陆明瑾少年封将，回京以后又做了皇上的亲卫，还是国舅，论位份、论实权，他实在与他云泥之别。
见张徊被锦衣卫带出去，陆明瑾周身气势冷了一个度，一字一句道：“你到京师后都见了谁，究竟是谁让你在秦王的马上动手脚？”
陆明瑾眼睫压低，又道：“我这个人向来是你帮我，我帮你，你要是识趣些，我或许可以让你死的有价值。”
王知府声音颤着，气息微弱，“梁王，是他为我出谋划策，他说只要我帮他杀了秦王，他会在圣上那里为我掩护。”
陆明瑾接着问：“可有物证？”
“都是梁王府的小厮通传，梁王口谕，没有物证。”王知府颤颤举起左手，五根手指断了一指：“不过，刺杀皇亲，死罪难逃，所以我将官印一刀为二，一半藏在了我床下，另一半和我的一截小指被我埋在了梁王府后院的花园里。”
陆明瑾黑瞳一颤，揶揄：“你倒是精了一回。”
王知府又道：“大人，我与梁王并不相熟，是有人引荐。”
陆明瑾沉了沉眉，眼神阴鸷，问：“何人？”
见王知府探头要起，他便附耳去听，蓦地，眼眶一撑，忙回头盯着王知府，良久，陆明瑾僵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原来这里面还有他的事。”
他直起身子睥睨着这个不知所谓的蠢货，手中的批文丢在了王知府的身上，声音淡漠的不近人情。
“按大宁律令，官员倒卖粮种，情节严重者流放千里，知府王佟知法犯法，致使扬州三年饥岁，饿死无辜百姓无数，尚不知悔改，就此了结吧。”
刚被请进来的张徊一愣，这是就地处斩？那他急冲冲忙了几天，就带个人头交差算怎么回事？
忙客客气气地与之商量：“陆大人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好歹让我把他押解回京，待三司会审后交由圣上定夺。”
陆明瑾侧目看过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镇抚司身负皇命，监察百官，先斩后奏乃皇权特许，你跟我谈三司会审？”
“……”
镇抚司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可他大理寺少卿没有啊，递上去的卷宗呈文是由他写，这让他如何跟上面交代！
张徊嘴角抽了抽，对方是半点情面不讲，全程下来神色冷然，波澜不惊，他是不敢多说一句，悻悻跟在身后。
“把他吃进去的，全扒出来。”
这是陆明瑾临走前扔下的最后一句话，让张徊再次虎躯一震的是‘扒出来’那三个字，究竟是怎么个扒法，他已然不想知道了。
出了衙门，江都府知州和府衙同知捧着个鸟笼在外已经等候多时了，说是在庆春楼安排了接风宴。
府衙侧门的石狮子后一众男男女女围在一起好像在交易什么，周遭的衙役还在驱赶人，反倒越驱越多，最后倒做了维持秩序的护卫。
嘈杂声吸引着刚坐上马车的陆明瑾掀开了车帘向那边扫了一眼。
便是这一眼，少年在一瞬间凝神，他快速向前探身，目光锁定在影影错错中的绿衫少女。
是她！
知州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解释道：“是十六家药商在讨债。”
‘讨债’一词听的新鲜，在衙门口讨债更是新鲜，陆明瑾笑问：“你们这儿的药商挺多？”
知州抖着袖子，指着楼下，道：“江浙一带做草药生意的是不少，但真正有官府批文的总共十七家。”
十七家中有十家是单纯药商，只管进出城的药材买卖，不坐诊，另外六家是医馆兼药商，即有与外城的药材生意，也坐堂问诊，其中最数瑜家的‘济世堂’开的最大。
东家瑜谦曾任过太医院院判，素有‘起死人肉白骨’的美名，妻子苏淮柔更是京师名将苏俊的嫡亲妹子，年少时封过荨阳县君。
济世堂这几年独揽扬州以及邻城大半的医诊，又是扬州药商会会首，生意做的委实红火。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陆明瑾问。
知州看着车外的热闹，讪讪一笑，“半个月前瑜大夫突然失踪，至今生死未明，这些药商估计是看着瑜家无人当家想撤伙。”
“失踪？”陆明瑾一挑眉，回头道：“百姓失踪，你们官府就没有什么作为？”
知州点点头又摇摇头，怔愣了一瞬，忙解释：“大人不知？半月前衙门来了一批锦衣卫询问瑜谦的住处，说是上头下的密令，具体原由，小的也不知，只能对外宣称失踪。”
少年眼中晦暗不明，突然凉凉一笑，“看来本官不虚此行啊！”越来越热闹了。
这时，围堵的人群慢慢散开，一行人大张旗鼓的走过来，将一摞账本交给少女，说了些什么，但那名少女从始至终都波澜不惊，所有账目一笔一笔清算，然后提笔记下。
张徊看的匪夷所思：“这些人是？”
知州抹了一把冷汗，道：“这是本地有名的善人裴员外，菜贩起家，如今从事米铺生意，从上一辈开始发迹的，生意做的也是如火如荼，哦，近十年来扬州每年的贡米都是他家筛选的，裴家大公子便是这位瑜小娘子的未婚夫婿。”
陆明瑾眸子在一瞬间一黯，将最后四字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凉凉道：“我看那员外气势汹汹的来，到像是讨债的。”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锦衣卫？讨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