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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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被困在塞西尔海峡将近十五天。
大海的起伏缓慢凝滞，硝烟将一切浸染为无望的灰。白海鸥在这片海域世代繁衍下来，亦变成了天空中浊黯的剪影。
“知道吗，塞西尔在达蒙语里，就是挽歌的意思。”他眯眼望向远方重重堆叠的铅色云块，将只喝了半口的酒壶重又在腰间挂好。肘下支着的船舷随着他动作吱呀一声——亚尔丹尼斯最后一艘指挥舰，怕是也撑不下去了。
亚瑟一直喜欢酒的味道，尤其是烈酒。他喜欢那种火焰一路蜿蜒烧下肺腑的清晰快感——即便这快感带来他的是几天几夜的宿醉头痛。
但自七年前之始，他就再不能畅快饮酒了。
沉凝的暗色洋面之下，竟有声音轻而清晰地传出：“为什么？”
亚瑟咧嘴一笑，整整三天没碰过淡水的唇随着他嘴角弧度的上扬挣开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子。他遥遥向天边那些不甚清楚的暗影指了指，语声戏虐：“你听那些海鸥的叫声，是不是跟挽歌似的？就是不成调罢了。”
海下那声音扑哧一笑，随即似想起了什么般止住笑声。空气再度安静得只闻海潮轻涌，白海鸥的凄厉鸣声寂寞回荡于空。
塞西尔海峡正位于亚尔丹尼斯与达蒙国两国版图正中，几乎自一千多年前亚尔丹尼斯建国，这里的战火便哪怕一分一秒亦没有停熄过。
有人说，塞西尔的海床便是尸骨铺就的。
挽歌之域，名副其实。
“你会没事的。”那声音语气略略低回，微沙的声线让人响起最清冽醇厚的酒。
他仍是笑，目光驻足远方的层叠烟霰硝云之上。浓雾在海天交接处缓慢无声地卷席逼近，他知道一场避无可避的暴风雨已于其中酝酿多时了。
“是啊。”
我能没事，只因你一直都在。
亚瑟第一次遇见弗朗西斯，是在七年前。
莱西顿郡的四月，长风将海面浩荡卷席，携着铺面的腥咸气。晃明如金的光恣肆砸落于海，千万片回浮沉漾起落浩渺，恍如隔世梦中。
亚瑟喜欢海上的阳光，那些无形的光在这里若有了实质，当他习惯性地背靠船桅闭上眼时哗啦啦砸落一身，有清晰，灼热而火红的力度。
他说不清这样的喜欢，就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已年过二十却都没想过去安安稳稳娶个老婆，如这小渔村中的所有男人一样。
二十一岁，在这座海边小镇里，已经算是大龄单身汉了。
身后是这次一同下海的村民粗声野气的谈笑声。他闭着眼睛听了一阵，无聊地把望海镜在手中转了转。铜质粗劣，却在阳光下闪耀着炫人眼目的明黄光弧。
一只黑尾鸥疾掠而过。烟波浩淼，茫瀚无涯。
这样偏远脏乱的海边地段，连镇都够不上，顶了天也只是片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千百年来帝国皇权争夺不下，可不论饥民塞道亦或盛世年华，小村中的一切亦是从来未变。
他们的愁苦亦是一切惘民的愁苦，淹没于大海永不动声色的潮汐涨落间，无声无痕。
正因如此，这里的男人们所可以聊到的最神秘的话题，除了自家嫂子的裙底风光，便只余下那个传说了。
他睁开眼。祖母绿的瞳神色漫不经心，目光自辽远而乏味的海平面上平平自东向西一扫而过，却在正要重新合眼的一瞬猛地一凝——
那个流传了一代又一代的，关乎海妖的传说……
亚瑟手一撑桅杆急急跨上甲板，一探身险些跌进海里也不顾便举起了手中的黄铜望远镜，随即用力眯起眼，目光慌慌张张扫向远方。
浩大静广的风自他耳边呼啸而过，于一瞬间带走了所有声音。
那一瞬间，他竟以为自己阳光灼伤了眼。
锈蚀黄铜框出的世界里精致若画，画面上只存一方礁石，一尾湛碧，烟波之上肆意铺洒开的长发似凝了天地间所有光华锦色，纵看不见伊人面孔，亦是叫他一霎那失了呼吸。
那倩影背对他，似正坐于礁石上临水照影，一只白若透明的手臂微微抬起，上上下下轻移间不知正坐着什么。
他定了定心神，缓缓将望远镜焦距调近了些。
wait…
手指却是修长好看的不假，但那指间折射阳光灵活翻飞着的，是把…刮胡子刀？
亚瑟目瞪口呆地放下望远镜。
他看见，一只海妖，正在…刮胡子？？？？
三秒后迅速缓过神的亚瑟猛地再次将望远镜举起来，可原处只剩下一块黝黑礁石，石上人已不见踪影。
不管怎样。
此时的亚瑟，还有船上无所事事的渔民们，全都听见了一个声音。
准确地说，是歌声。
歌声恍若有着生命，不知来源不知归宿，只缠缠绵绵萦绕于旧船上空，勾起人们内心深处强烈的，潜藏着的某种灼热事物——欲望。
那是灼烈如火的，对刮胡子的渴望！！！！！！！
船前方不到二尺处，缓缓升上一把金光闪闪的刮胡子刀！！！！！
全船的渔民们（除开一旁瞪着眼睛的亚瑟），都霎时眼放绿光，扑向那把刮胡子刀！！！
一时间扑通扑通落水之声不绝于耳，不到十秒钟只余下亚瑟一个人呆呆站在船上。他那些所谓的同伴们都只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便再也没有浮上来。
大海重归平静，波光滟滟，映着那把正缓缓重落水中的刮胡子刀刀身上光影变幻迷离。
死机状态的亚瑟突然一个激灵，冲上前拼命一探身，一把将那把刮胡刀强抓了过来！
不知何处飘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不要啊——！！！”
【chapter1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chapter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