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92、第九十二章

　　我在嘈杂声中醒来，谁这么吵？离儿一向知道我的习惯，就算是早起也不会吵得让我睡不着。我勉强睁开眼睛，视线一片模糊，无奈之下，我也懒得多做计较，谁爱吵就由她去吧，我闭上眼打算继续休息，可是嘈杂声并不见减小，反而倒添了在过道上奔跑的声音，一大清早的，这算什么？谁又发疯了！我揉揉眼睛，有意让自己再清醒些。一个翻身，见到的景象把我吓愣了，一股悲凉的感觉犹然而生，我是不是疯了、脑子不正常了，竟然在青天白日看到江尚宣躺在我的身侧，他的眼神清明，嘴角含笑，这个幻觉真是来得太不是时候，我带着了抹苦笑，闭上了眼……
　　眼睛闭上之后，一切都没有了，我深深的叹息，那个幻觉让我觉得自己荒唐不已，心跳在慢慢恢复平静，静下心后，我听清了帐外的话语。
　　“公子刚娶亲，这女人便耐不住寂寞，找了其他男人过夜，竟然这般没有羞耻之心，真是丢了咱江府的脸！”一个女声响起，语气之中满是鄙夷。
　　我大惊，睁开了眼，坐起了身。我刚想伸手捞开帐子，手却在半途被拦下，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受到了惊吓，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尖叫却叫不出声，顺着手望去，看见的依旧是江尚宣。我神情恍惚，像是屏蔽了一切，我的世界变得一片安静，不在有任何杂音，只看到视线里有他，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对方……直至他松开我的手，我的手落到了被子上，我才惊醒。
　　原来真的是他，真的有他，这一切并不是我的幻觉。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怎么会在这里？昨晚他明明早已睡去，而我也是累得趴在桌上睡着，怎么今晨醒来，一切都变了，我躺在了他的身边……
　　他坐起身，脸上的笑已然收起。
　　我移到墙边，靠着墙，弓起脚，伏在膝上闭目休息，我不看他的表情，我们之间不再有言语，只是安静的坐着，各有所思。
　　“那个女人算什么，宣哥哥对她只是感激之情，在宣哥哥眼中，她连我的一根发丝都不如，就连娶我过门，都没人与她说起，并商量过，可见她还有什么地位可讲！”另一女声冷哼，说话的应该是肖紫月，这一大清早的不睡觉，跑来我这里闹什么闹，我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再怎么好的修养，也不难忍受莫名的挑衅与骚扰！可她是怎么进了我的屋子？难道是昨夜收拾好残局之后太累了，进门就忘了上木栅？江尚宣，你不出去解释的原因，是因为你不想让肖紫月看见你在此，怕她会伤心么？
　　“待老爷和夫人来的时候就有好戏看了，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府上待下去！到时候整个京城都容不下她，她还不滚回她的乡下去，只有小姐才配得上姑爷！可是小姐，若是咱们吵醒了他们，人要是跑了怎么办？”又一个声音说话。
　　“若是有谁敢不要脸的出来，咱们正好能捉个正着，抓住了那女人的把柄，还怕她今后不听我的话么！”
　　“可是夫人来了咱们怎么解释？夫人不是最讨厌乱闯别人屋子的人么？”一个女声问起，不难从她的语气中听出，现在的情形已经让她害怕面对。
　　“发生了那样的大事，谁又还去注意那些无聊的小事！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一声冷哼结束了对话，一切回归平静。
　　我已然听出，帐子外有三个女人，一个是肖紫月，另一个是与肖紫月一同陪嫁不的丫头，还有另一个应该就是江府的丫头。
　　我坐直了身子，视线直视着江尚宣的眼睛，嘴边泛起一抹冷笑。你要纳几房妾室，我不管，也管不了，就在我认了命，不去计较地帮你出钱筹备婚礼之后，还要有这样一场闹剧出现在我的生活中，什么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或者打扰到我，全是骗人的鬼话，而我竟然可笑的信以为真！看看眼下的一切，你给我带来的是什么？你说过的又做到了多少？你怎么能让人在我觉最委屈的时候来羞辱我！
　　江尚宣对我对视了片刻之后，便不敢再继续，避开了我的视线。这就算是你给我的答案么，江尚宣……
　　我撤回了视线，把头顶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明明是刚刚醒来，可为何又会觉得累？应该好好休息一次了……只是那个休息的地点是在洛水山庄，只有在那里，我才能真正的能安静下来。
　　走道上的杂乱声又响起，可以听出此次来了很多人，并且都很匆忙。
　　“月儿，怎么起那么早？现在可是有了身孕的人，总要多休息一些才好，一大清早的到这园子来做什么？”这是江夫人的声音，声音里有些责怪。是啊，现在是两个人了，那个孩子或许就是江家盼了二十多年来的第一个孩子。
　　“娘，昨夜宣哥哥一夜未归，月儿担心得一晚没睡，今早寻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着人，问过昨晚值夜的小四，他可以证明宣哥哥昨晚都没有外出，可现在人都还没找着。”肖紫月的声音越来越委屈，说到最后竟然带上了哭腔。受委屈？洞房花烛夜竟然是一个人独守空闺到天明，怪不得一大早脾气那么大，说话那么刻薄。现在我不能说这些事与我完全无关了，因为江尚宣昨夜是在静园中休息的，虽然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发生，尽管这也不代表以后我会与他有什么。
　　“这跟你一大清早来这静园有什么关系？宣儿从未在这过夜，这府上的人都知道，你也不必闹到此处吧？咱们家已经有愧于洛姑娘，你怎么还能在这个时候到此地来拢了她的清静！”这么说话的是江老爷，这样听起来，他倒是觉得我比肖紫月多了些委屈，事实也本是如此。
　　“爹，月儿虽不是出身什么名门，可也是知书达礼之人。月儿虽刚过门，可听大家说起洛姐姐的事甚多，月儿也一直感激洛姐姐对宣哥哥的救命之恩，原本早想跟洛姐姐道谢，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就连昨日也直没见着洛姐姐。今日找寻宣哥哥路过这园门之时，心想既然已经早起，就不如拜访洛姐姐，给洛姐姐一个惊喜，将来月儿还是要与姐姐一起相处，故而想给姐姐留个好印象，才到此处给姐姐问安。”肖月儿的话语中仍带着哽咽声，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肖紫月，你只是单纯的想看望我么？还是来给我示威，落井下石？从最早的谈话中我早已听出肖紫月此行绝不是想让我好过！
　　“既是如此，你派人唤我与你娘来做什么？洛姑娘呢？不是说要问安么？洛姑娘醒了么？若是没事我们就先走了，月儿以后不要那么冒失，一点小事也要惊到大家，让洛姑娘看了笑话就不好了！离儿，待会把洛姑娘请到偏厅一块与大家用早膳。”江老爷的声音缓了下来，但是语气中还是透出些许不满。
　　“请爹娘听月儿把话说完，月儿刚到洛姐姐这里时，便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月儿惶恐，不知如何才好。原本不想惊动爹娘与姐姐，可又怕此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将来传开了会对咱们家中无益，便找来爹娘与姐姐商讨对策，看看此事该如何处理。”肖紫月的声音变小，县断断续续，并显得犹豫不决，像是真遇上了什么很为难的事，并且难以启齿地说出。
　　“何事？”江老爷的声音转为严肃，只要一说到关于江家名誉的事，他都极为认真，可以想像得到，他的脸色定然很差。
　　“爹娘请看，洛姐姐的帐外，除了一双绣鞋之外，还多了一双男靴。”肖紫月轻声说道。
　　我看了看江尚宣，他坐直着身子，双手撑在身体的两侧，双眼闭上。还真是凑巧，这唯一出现的一次失误就让肖紫月抓到，只是抓到了一点自己都尚未搞清的事情，便拿来说事，这样不是很冒险么？还是这样就能够把我赶走么？我有些想笑，如果肖紫月知道在这帐子里的人是江尚宣，会做何感想。
　　“离儿，这是怎么一回事！”江老爷听了肖紫月的话，想必是也确认床下是有一双男靴之后，便勃然大怒。
　　“一定是有误会，奴婢敢保证少夫人从未与其它男人有过过多接触。少夫人一直是在园子里，这都是大家一直都清楚的事，这双鞋说不好就是少夫人为少爷新做的，请老爷明察，不要冤枉了少夫人！”我听到了离儿下跪时，脚着地面的声音，她受了惊吓，声音变得颤抖，可是还是没有忘记帮我解释。真是傻离儿，你此时的话又有何人会信呢？
　　“你这大胆的丫头，你仔细看清楚了，这双靴子明明是有穿过的痕迹，你还要睁眼说瞎话，你是不是忘记了家规的内容！还不给我如实坦白！”江老爷用力拍着桌子怒斥着离儿，离儿被吓哭了，因为我听到了她细细的抽泣声……
　　“老爷，这一大早的就不要动怒了，洛姑娘始终有恩于咱们江家，并且是咱们亏欠了她，此事还是至此作罢，况且若是闹大了，传扬出去也不好听……”江夫人的声音犹豫不决，我已听出她并没有不管出现任何事都要保全我的定力，但是听到她这样说，让我心里稍微好过一些。
　　“爹，咱们当成此事没发生过就算了，此事现在还未闹开，就不要再做追究了，若是让宣儿知道，只怕又是一场伤心。相信此时洛姑娘也已经醒来了，听到了咱们的对话，明白了事情的错对……女儿与洛姑娘相处过，深知她的品性不坏，况且她还年轻，偶尔会糊涂、犯错，只要改过就好。”江小姐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悦耳，可是此时此刻在我听来却是非常刺耳，她的话怎么听起来，就是认定了是我的错，让江老爷给我机会重新改？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洛姑娘可以不追究，但帐子里的那个男人决不能放过！就此放任，那不是让人看扁了江家！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做出此等道德沦丧的事！小四，去找棍子来，做错事总要有胆承担。”江老爷的声音的怒气虽然有所减少，可仍未消退。找棍子做什么？要打死我床上的男人么？我仍旧埋首膝前，不观不语。
　　“爹，你是想要打死我么？”我听到江尚宣的声音，与此同时，只有短暂的一瞬间有阳光照到了帐内。江尚宣从帐子中出去，并又拢好帐子。我抬起头，躺下，闭上眼。
　　屋子里又是安静了好一会。
　　“月儿，我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来这个园子拢了清静，有些话我不想再听到，这是我对你的唯一一个要求，希望你能时刻警记！”我听到江尚宣如是说，那些话之后，仍旧是一片安静。
　　“都散了吧，小凡累了，需要休息。我们出去吧，有什么话到外面说。”江尚宣的话末，脚步声陆续响起，并逐渐远离，不消多久，我听到房门掩上的声音，房间又归于安静。
　　小凡？这是江尚宣第一次唤我的这个名字。
　　不久之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与江尚宣的声音，他说：“离儿，好好照顾少夫人，若是少夫人心情不好就多陪陪她，可不能让少夫人再病了，若是少夫人想见我之时，就去书房找我，明白了么？”或许是得到离儿的点头同意之后，江尚宣才离开。离儿是怎么了？江尚宣和她说话竟然也会不答？
　　江尚宣的脚步声一过，屋子又安静了下来，我还未来得及多想什么，困乏之意再次涌起，我又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