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树林的夜静得可怕，树枝被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震得人心慌，时间渐渐过去了，从未觉得夜会如此难熬，恐怖的感觉一直无法摆脱，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坐我对面的黑衣人双眼盯着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要不你先休息吧，你看起来精神很差，等到天亮了我叫你。”黑衣人突然开口说话，把我从失神中唤醒。
　　我摇摇头，许久没有水喝，喉咙干得难受，所以我不想再答话。此刻我虽然觉得困，虽然好在频频打呵欠，可是我不想睡，不敢睡，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我还来不及看尽，没有看够，就要失去那个机会，这样的时候，我能睡着着么？我能甘心睡下么？
　　“你还是在怕？我还以为你说了那么已经把什么都看开了！”或许黑衣人觉得我的举动好笑，因为我听到他在笑。
　　“我的胆子一直很小，很少有不怕的时候。我一但怕了，就不容易从恐惧中走出来，所以在我有了害怕的东西时，而我又恰巧有能力去改变的同时，我就会毁了那一切。”我向黑衣人坦白我此时的心境，我并不觉得我所做，所想的一切好笑，此时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改变一切，所以才会束手待毙的由天意去定我的命运……
　　“现实对我们而言如同一个恶梦，我们无力去逆转各自的困境，我们已经在这个梦中失去太多。如果可以，我希望此时就只是个梦，而梦醒来之后，我的兄弟们依旧叫我大哥，依然在江湖上过着极其潇洒的日子，可是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黑衣人叹叹气，神情充满无奈。
　　“如果你的人不死，那么死的就会是我，所以我无从选择。有些事情也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因为那些决定已经在别处做好，我们只需要在那个决定中各施所长，保全自己，不是么？像是今晚这个结局，是从江尚宣接下这件事开始决定的，也是由你决定下这件事决定的，江尚宣事成之后，他有封赏与名声；你成事之后有银两与名气；只有我与秦陌才是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人，卷入了你们的争抢之中，不管你们谁能完成任务，对于我们都没一点好处！我是被动的，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被迫，所以你不能只怪我，该怪的人，该算的人还有很多……”我推翻了黑衣人的结论，凭什么把一切问题都算到我头上，他怎么不想我是因何介入他与江尚宣之间的追逐，为什么一切都毁在我手上，我并不是吃饱没事做就要杀人的疯子，我要的并不是很多，只是活命！
　　黑衣人愣愣地看着我，随即点点头，并叹息。
　　“若是此次你胜了，而后你一个人，还有什么打算？东山再起还是收心从良，过些稳定的日子？”我随意问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
　　“你怎么知道只有我一人？”黑衣人有些奇怪。
　　“这一路我们遇到的人并不少，而且这单生意是件大宗买卖，如若拿下并能做好，怕是一、两年内都不用再接单子都可以过下去了吧？我猜想此时，你会倾尽所有来完成任务。你应该清楚我若是有办法能保全自己与秦陌就不会押上自己，与你讲条件，而你在我处于弱势的时候同意讲条件，说明你也已经没有独立找到江尚宣的能力。当然，若这是个重要的任务，我想也不会只将胜算寄托在你身上，应该还有后备的力量确保任务能完成，如果说待会还会有人赶来助你，那么应该就是某位大人的门客了吧？那些门客一般都会自视甚高，所以不会听你号令，也不会与你一同作战，所以说可以肯定，之前来的是你的人，并且已经用尽，而在我拾柴时看到的信号，则是你在为那些门客引路，叫上那些门客已经是你的最后手段。我猜是这样的！”我对黑衣人微微一笑，向他解释，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理解，或许他手上还有其它单子分给其他人去做，所以还能保存几十个人也不一定，不过像是他这样的群体，能养到一百多人也已经是极限，毕竟做那一行的并不是需要人多，而是要有本事！
　　“你分析得很清楚，难道你之前有接触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不管怎样，你还是猜对了，为了这份单子，我推掉了其它的单子，倾尽了所有……至于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等我有命回去的时候再考虑吧……”黑衣人自嘲一笑，从他的叹息声中我感觉到他的悔意，当然，那悔意并不是应该接下这桩生意，而是后悔为了这桩生意调来所有人；后悔因为没有打探到对方虚实而搭进了太多人的性命。至于他能活着的可能性大概也不会很大，因为那些门客不会在他无力反抗的时候，还把功劳给他……
　　“竟然这样也能让我猜中？是不是也值得高兴一番？我并没有接触过你这样的人，但是听过，也可以想象得来你们那样的生活。只是等你有命回去考虑的时候，怕是我已经不能听到答案了。”我好笑的告诉他这个事实。我的一生之中，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有些是不愿意给我答案，还有一些是没有到那种境地无法给我答案。
　　黑衣人听到我这么一说，随即也笑开了。
　　远处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与叫喊声，一个声音叫着众人提高警惕，就算是草长的地方也要认真的搜过一遍，不管是人或是尸都要找到！如果因为忽略而引发什么意外，那就等着回去受惩罚！
　　黑衣人的信号终于将他等的人引来了……我与他相视一笑。我知道往后的结局已经不是能由他所掌控，就算他有心放过我，而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轻轻叹息，从怀里掏出那把大哥送我的匕首，拔出白刃，放在火上一遍遍地烤。
　　“其实你一开始就已经知道，我不会将江尚宣的下落告诉你，而你留下我，或许只是赌，也或许是因为害怕这一夜的寂寞……我说过，我给你的话中有真话。既然我无法告诉你江尚宣的去向，那我会用另一种方式酬谢你肯退让，让秦陌离开。” 对不起大哥，不是我不等你，而是我已经没时间再等……
　　我站起了身，深吸一口气之后，低下头，看着双手把匕手慢慢推入腹中，顿时疼痛感充斥了我全身的神经，我看到有血顺着匕首流出，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我微微一笑，或许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其实能有那些真实的感觉真好！我怕在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后，直直摔到地上会摔疼，所以我用尽余力坐下，靠上离我相近的树干，视线中原本清明的火光，开始变得模糊，并且在渐渐消失。我曾经设想过，人若因为不听劝告而导致惨死的前一刻会有怎样的想法，也曾经用这个问题问过许多人，得到的答案也是多种多样，而就在这一刻我明白了。在我的视线只看一片模糊的红色，并且脑中还残余有一丝感觉之际，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