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149、第一百四十九章

　　“宝儿，如果有一天，娘不在了，一定要好好听姨的话，知道了么？”此时的夜已深，我与宝儿已躺在床上准备休息，而我因抑制不住心中的烦躁，便将一直闷在心中的话对着已经处于半朦胧状态的宝儿说。
　　今日我收到了娘的信，娘因我的不归家而生气，她让我尽快了结江府中的事，早日回家，不得再待在江府之中。是的，我早知道会有这天的来临，只是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给我施加压力，让我不得不放弃江尚宣。我已经快到二十岁，一般人家的女儿早就应该出嫁，说得过份一些，到了二十这个岁数，已经当娘的大有人在，自家的妹妹就是这样，而我现在还在外面漂泊，相比之下，娘怎么可能不为我担心。况且我已经离家太久，我最年轻美好的时段已经在江尚宣身上耗去一半，也无怪娘会生气，娘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生下我……
　　“娘一定会在！”宝儿听了我的话，便又勉强打起精神，撑着快在合拢的双眼答道。
　　“就算是在，也不会在多长的时间，以后宝儿一定要听爹爹的教诲，做个好孩子。娘不在的时候可不要再耍脾气了，没有人会像娘一样敢去为你争什么，特别是在宝儿的爹爹不在家的时候，知道了么？若是有人欺负了宝儿，一定要告诉爹爹和奶奶，千万不能自己去同他人闹，宝儿还小会吃亏……”我把宝儿额前的乱发拂到耳后，我想再看清这张脸，记住这张脸，因为我知道我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
　　“娘要去哪里？宝儿跟娘一起去，爹爹也一起去！”宝儿突然失了睡意，伸手抱住了我，她的眼神变得清明。
　　“宝儿累了，睡觉吧……”我不打算再与宝儿继续讨论那个问题，我刚才与她说的那么多话，原本是不该那么早跟她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了，我只想找个人发泄出心中的烦闷，因为那个人不能是江尚宣，也不能是离儿，所以能听我讲话的就只剩下宝儿……
　　“娘要答应宝儿哪也不去，要不宝儿就不睡了，一直缠着娘！”宝儿认真地看着我，非要我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娘今晚哪也不去，就陪在宝儿身边，宝儿安心的睡吧，明早起床咱们还要做糕点，做宝儿最喜欢的小兔子！”宝儿虽小，可我也不愿意骗她，所以我给她保证的只是今晚，而不是从今而后的每晚……
　　好不容易哄了宝儿睡着，我才去吹灭房中的蜡烛，正当我闭眼之时，门口处转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听到声响，我立刻警惕地坐起了身，现在的时辰，离儿早该睡了，那么还会有谁会在半夜之中来造访我？
　　“是我。”门外传来了很干脆的回答声，那是江尚宣的声音。
　　这么晚他来找我有事？我只好起床，穿好衣物，燃起蜡烛，打开门。今晚的月亮很明，把走道外照得很清晰，来的人的确是江尚宣。
　　“宝儿睡了么？”江尚宣压低音量，伸长脖子往屋子里探。
　　“刚睡下，要带宝儿去你那么？那你等会，我就去将她抱出来。”听到江尚宣的问话，我便有些诧异，不知道是他不正常，或是江夫人不正常，怎么大半夜的还要把宝儿抱走？要调教这丫头也不差这一晚上吧！
　　“不，我只是想问一下她睡了没，没有要带走她的意思。她睡了就好，我今晚睡不着就想到了你，咱们到池中的亭子里坐坐吧。”江尚宣靠在门口处征求我的意见。
　　睡不着？可是我很困！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女儿不好伺候。我原想拒绝，可是看看江尚宣，他丝毫没有容我拒绝的意思，他就卡在门口处，就要我要强行关门也关不了。
　　“好吧。”我转身回屋，拿了桌上的茶壶与杯子，随着江尚宣去到了池塘中的亭子里，又到了荷花盛开的季节，今晚的风很凉，在这样的月夜下赏荷也是件不错的事情，我强打起精神等着江尚宣先开口说话……
　　“今日朝会后皇上让我留下，他给我指派了一个重要的任务，而那个任务带有凶险性，且不允我拒绝，所以我也就只能听从安排。今日下午我已经找好了跟随我出去办事的人，也做好了部署，打算明日出发。我原本打算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怕大家担心，若是我能安全回来也就没必要再提；可是我怕我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所以我今晚才会特别想见你，尽管我知道不该在此时说些不吉利的话，可是我也不能不做好后事的安排……”江尚宣坐在我身边，将我的手握入他的手中。
　　“什么事这么严重？会有丢命的可能？你只是一个文臣，并不是武将，为什么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都会找上你？”江尚宣的话将我吓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这个理由才让我陪着他。上次是让江尚宣随军做督军，而这次又交托了什么危险的事，难道整个朝廷都没有武将？还是整个朝廷只有江尚宣是可用之人？
　　“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分得那么清，事情总要有人去做，派谁都一样，都必需义无反顾地去完成。况且皇上能让我办事，也算是对我的信任，我不能辜负了皇上的期望。这次我主要的任务是将一份秘件送到加尚镇一位大人手中，那位大人正是由边关回来，正等着此份秘件回到边关。我能说的只能是这么多，其余的不能再透露半分。”江尚宣看着桌面上的杯子轻轻叹息。
　　“那怎么办？你的功夫又不好，也没有江湖中的门客帮你，你去了还不是完成不了任务，为了不耽误国家之事，你还是要求换人吧！”我紧张地抓着江尚宣的手，明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怎么说得这么简单，我还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他的功夫不算很好，那么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还敢接下？
　　“为什么不相信我可以完成这件事情？我在你眼中看来，是很不能让人放心的人么？其实皇上也给我派了不少人，你勿需紧张，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所以一定能平安归家！我已经留了一封信在姐姐那里，说明了事情的始末。若是我回来了，我便自己去取来销毁，一切都会像没有事情发生过一般；若是一个月后，我尚未归家，你便让姐姐将信拆开，里面有我的交待；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了，你要愿意留在家中，那便留着；你想要离开，就可以离开，到时候不会有人为难你，我也不会怨你，毕竟是我困了你那么久，那一定是天意让我放你离开……但是我希望此后的每年你都能回江家给我上一炷香，让我知道你过得好。若是我能平安回来，不管我是否健康如同现在，我都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改变，不要在记起我们之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你为我生儿育女，我们一起生活下去，直到终老，这样可好？从明天算起，一个月为限……”江尚宣转视线转到我身上，将我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往耳朵后拂。
　　“在京城之中，我有认识一些功夫比较好的人，你不要赶得那么急，等我明日去找人，人多一起去会更安全，你给我一日的时间准备即可！”江尚宣的话我无法回答，也不敢想象他所说的那些后果。
　　“这是公差，怎么能等下去？你不要再为我为难了，打从我与姑娘认识以来，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我一直都让姑娘做些为难的事。其实我并无姑娘所想的那般脆弱，在官场上生存的人，完全不会如同姑娘所猜想的那般没有能力，我会努力活着回来。如果姑娘真想让我安心，那就答应我刚才所说的，我的要求不高……”江尚宣正视我的眼睛说道。
　　“那明日我随你去！我会有帮得上忙的时候，绝不会让你分心来照顾我，我保证！”我不想骗江尚宣，所以我不能给他回答。
　　“小凡你别傻了，这可是要命的事，我怎么能让一个不会功夫的女子去与我面对那么危险的事情！就算是一个陌生的女子我都不会愿意把她牵扯入其中，更何况你是我的妻……这次不是去游山玩水，我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在等着我，就算是有了你的保证也无用，你若是跟去了，那么在你面临危险时，我怎么可能不顾及你？可那是国事，注定了我无法分身、分心去照顾你，所以当我无力两者兼顾时，我会放弃你，放弃自己……就在我自己心里没底，没有感觉得到胜算的赌局里，我怎么还能在赌注上押下你的性命？你跟着我，要是有了半点闪失，若是一起死在某处也就算了，可若是我还活着，而你又不在时，我的下半生该怎么过？若是我不在了，而姑娘逃过了这劫，那谁又能安全的护着姑娘平安回来？我不要你再为我付出其它，你只要在家里与宝儿一起等我回来就好，我不需要你与我同生共死，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活着，你能幸福的生活，就算你的幸福不是因为我，就算我无法再看得到你的幸福……”江尚宣对我微微一笑。
　　我看着江尚宣，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我记得江尚宣叫过我“小凡”三次，明明该是觉得那样可以让我们靠得更近，可是为什么每次都让我感觉得到他低落与感伤的情绪？
　　尽管我知道离别是能让人悲伤，或是遗憾的事，可是我却不希望是以生死来终结我们之间的关系。江尚宣，为什么天意不能让我们以平静、正常的方式来告别？难道我们之间的缘份必需是要你死或我亡，更或是双双离世，才能算了结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的良因会种出恶果；而我们之间的缘份是不是应该归结为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