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武侠》梦若云

9、射雕英雄传⑨

　　苏敏身体彻底康复之后，一灯就命人开始忙碌迁走了。
　　一间小小的马车中，有一个怀胎六月的妇人。苏敏好奇地看了她几眼，那女子五官端正，干净清秀，眉目间一抹慈爱，苏敏撩开帘子踏入其中之时，她正轻抚肿胀的腹部哼歌。听见响动连忙抬首，伸臂帮苏敏拿她挎着的包袱。
　　“多谢你啦。”苏敏坐定之后，跟她微微一笑。
　　路途长远，又同位女性，两人顺势聊了起来。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儿话，苏敏才知道这孕妇叫“三娘”。她上山后没见过其他女人，三娘笑着说：“我住在山外的村落中，姑娘没见过也是常事。这不，到了现在才要走了。等会儿我的养女也要上来，姑娘往我这里坐一坐，我腾开些位置，不要挤在一起，太过难受。”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车外脚步声渐渐清晰，布制的车帘再次拉开，一个十岁上下的女孩身形灵巧地钻了进来。她发鬓微乱，呼吸急促，脸颊上红扑扑的，看着就是刚刚一路跑来的。青绿色衣衫衬得她如同嫩生生的小花骨朵儿，上来后先给三娘问好，又对苏敏道：“苏姐姐好。”苏敏奇怪，她怎么一眼就认出了自己，方才三娘也是互相聊了聊才说出的。女孩便脆生生地回：“义父把姐姐的事情告诉我啦。我乳名沅君，生父姓何。”
　　……啊。
　　苏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对这个小姑娘上下打量一番，声音温柔许多：“好，小姑娘你好啊，我叫你沅君行不行？”伸手摸了摸女孩的总角发髻。小姑娘也不认生，笑着答应了，从包袱里摸出一包用手绢裹好的点心，分给苏敏两个，自己嚼了一个，剩下的都进了三娘的肚子。三娘嗔怪何沅君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她就说：“义母怀着小弟弟小妹妹呢，要吃好的。这里头不仅有义母的，还有小弟弟小妹妹的。”惹得三娘搂着她笑。
　　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让苏敏也觉得舒心。只是越是如此，苏敏心里越是鄙夷何沅君的义父，武三通。之前她还奇怪三娘是谁的妻子，想着会不会是朱子柳的，但竟然是武三通的。真是可惜了！还有这小女孩，如果推算没错，武三通爱上她而发疯的时候，何沅君仅有十二三岁。对着朝夕相处、尚未成熟的小姑娘也有这等龌龊念头，令人作呕，无耻至极！
　　唉。她暗暗叹气，就算心有不忿又能怎么样呢？她也不过身不由己之人。但若连一声提醒也不说，苏敏又于心不忍。搁原来她在危险中战战兢兢的时候，苏敏管别人什么事呢，但现在生活安逸平淡了，她看见别人凄惨又很不舒服。因为心里纠结，嚼着糕饼点心时也显得心不在焉，呛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苏姐姐，喝点水休息休息。”何沅君把水袋凑到苏敏嘴边。她头一次见这个，嗅了嗅黑黝黝的瓶口，没什么异味，手指触摸上去也是带着韧性的皮革质感。灌了两口水，苏敏好些了，她也组织了一下语言，张口问何沅君：“沅君，你义父什么都同你说吗？”
　　何沅君在苏敏下意识嗅瓶口时，就嘀咕着她真是个挑剔的大小姐，被问话了微微一怔：“我不晓得。这不是该去问义父吗，苏姐姐？”
　　“我只是好奇，三娘都不知道我是谁呢，你却能一眼认出来。”
　　何沅君这才恍然大悟，苏敏原来在挑拨她与义母之间的关系。她年纪虽小，但心思已经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自幼家逢大变，虽然被收养了，却也算得上仰人鼻息，比旁人敏感。本来何沅君就听武三通对苏敏种种不满之言，耳濡目染之下，虽然不至于对苏敏厌恶，却也绝不会亲近。苏敏这么一说，本欲暗示她武三通心中有别的什么想法，要小心提防，何沅君却彻底误解，小脸笑容一顿，“义母怀着弟弟妹妹，每天十分疲乏，义父又难回来一次，义母睡着，给我念叨了一会儿很快就走了。姐姐多虑了！如果沅君失礼，那我向苏敏姐姐道个不是。”
　　苏敏也不傻，看出何沅君掩饰得并不好的疏远，知道自己说得好像有点味道不对，有心解释，但善意碰了个软钉子，苏敏立刻退缩了。就算之后种种悲剧，那也早着呢，她何必这么急急忙忙开口。一边懊恼着，一边闭上嘴，歇下了提醒的心思。
　　三娘瞧见气氛略显僵硬，立刻开口截了话头。她笑着拿出一张锦帕，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花鸟样子。一下子将苏敏的目光吸引过去。
　　“武姐姐，这是你绣的吗？”
　　“我有了身子不便行动，做这个打发时间罢了。妹子若喜欢，大可拿去。”三娘爽利一笑，伸手就将锦帕递过去。苏敏赶忙摆手摇头地示意自己没那个意思，她笑着回答：“我只是看着它好看，我还从来不会做这个呢……武姐姐可以指点我吗？”
　　何沅君担忧地蹙起柳眉，极轻地在三娘耳边说：“做这个费事，义母熬坏了眼睛可怎么办？”
　　三娘莞尔，她即使怀着身孕，也身负武功，哪里就是那种走两步都喘的弱女子了。拍了拍她的手背当作安慰，转首对苏敏道：“妹子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也是半桶水，要说指点太过，我们一道做就是了。正好打发时间。”
　　苏敏没有听见何沅君的话，但想想也知道是在说一些反对的言语，笑容不变，彻底打消了多管闲事的念头。可以说她冷漠无情，遇到一点小事就退缩，但是讲实话，何沅君和武三通的事情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何必多管闲事，做那个恶人？
　　三娘扯来一块缎子，递给苏敏，开始给她认认真真地讲述开始的那些技巧。苏敏什么都不会，完全的初学者。三娘起初还不以为然，后来才发现苏敏当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讲得更详细了。
　　苏敏听得有些犯困，但是她也无聊，学这个至少还既不累人又能打发时间。不至于每天几乎是什么都不做，心里空落落的，无聊得紧。一个愿教，一个愿学，苏敏听懂了一点基础，拿起针线准备在普通布料上做练习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他们坐着马车走过了大半天的时间。这时候马车停住，牲畜和人都要下车舒展筋骨，休息休息了。
　　一只脚刚刚落地，苏敏就听见渔隐爽快的笑声。一阵诱人的香气顺风飘来，苏敏深吸一口气，露出惊讶的表情。只见渔隐手里端着一只锅子，他伸手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锅内盛着甘美的汤汁，鱼头和鱼尾露出汤汁之外，除此之外还煮着许多调味的佐料。渔隐将一大锅鱼放在三个女性之间。
　　“前几天来了个青衣人，他把一对金娃娃带来，我一高兴，立刻下海捞了几条鱼要给他做汤喝，谁知这人走得快，刚好，武大嫂，苏姑娘，还有何妹子来喝吧！师父他们已经提前出发了，我在这儿护着武大嫂你们，路途挺远，大嫂又怀着身孕，还得再来十几天，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苏敏略带惊讶，她感谢了渔隐后，忽然想到什么，但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开口。她本想投桃报李，给渔隐绣个什么，但是万一被误会了想法怎么办，还是就此作罢，想必他一个江湖人也不特别在意回礼什么的。
　　她动了筷子，夹起鱼肉就着白面馒头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