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武侠》梦若云

41、一个人的武林

　　苏敏心情格外放松，被按摩之后的腿很有实感，没有像之前的那样软绵绵。
　　谢过师姐后，苏敏休息十五分钟，又重整旗鼓，继续和木人杠上，伴随着噼噼啪啪的踹击木板声，她在日落前还是勉勉强强做完了周云的指标。
　　这时她已经累得话都说不出了。
　　吕衡秋把她架起来，云弘方和苏敏的学校相近，也被吕衡秋叫住，负责提包。
　　苏敏和吕衡秋的包都挂在云弘方手臂上，他看起来倒挺开心，没什么不舒服的模样，还在路上跟苏敏说“今晚下蹲的时候小心一点，容易抽筋，掉进坑里就不好了”，被吕衡秋笑眯眯地赏了一个暴栗，才摸着脑后发丝道歉，“我说得太直白了”，让苏敏哭笑不得。
　　吕衡秋搀着苏敏走路，时不时还会和他聊聊天说说话，让不怎么善于言辞的苏敏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甚至觉得十分舒坦。她说了说周云的事情，又说了说自己的事情，最后还感慨一句：“赵师妹资质这样好，我只在师兄身上见过，以后你说不定会比师兄更厉害呢。”
　　“师兄？”苏敏好奇地问。
　　“吕师姐说的是夏侯师兄吧，他的事情我听过，据说原来生死台没有取消的时候，他在上面打死了十几个高手，后来比武台取消，夏侯师兄开了武馆，那时候真是热闹，可惜……”
　　云弘方插嘴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遗憾和憧憬混合的表情。
　　吕衡秋也有点难过，叹气道：“夏侯师兄比武时没收住手，打死了人，他是自首的，现在跟原来不一样，犯了错就要负责，想来夏侯师兄也是那么想的吧。”
　　习武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夏侯武的事情，因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苏敏点点头，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这名字有种特别的耳熟，忍不住就想多听些：“吕师姐，那个夏侯师兄现在还好吧？”
　　“他好得很。”吕衡秋虽然有点失落，但深色之间明显不怎么担心，“师兄从小好勇斗狠，他能打死别人，别人也能打死他，如果不是身手利落，现在又不允许打死人，师兄早就不知道被多少慕名而来的、曾经的仇家、过去的恩怨裹住了。他现在进监狱，别人也欺负不了他，好好改造，出来虽然老了，有我在，也少不了他一口饭吃。”
　　苏敏哦了一声，点点头，“师姐，你知道我……呃，爸爸的情况吗？”
　　这声爸爸叫得别扭，但苏敏还是硬着头皮说出了，她总觉得心里愧疚更深一层。
　　“你爸……是赵岩师叔吧？”吕衡秋问了一句，等苏敏点头，才笑道，“怎么忽然要知道？”
　　“我以前老觉得他是在打架，是胡闹，也担心……也生气。但是后来被人欺负了才知道自己有点劲儿是好事，起码可以自保。所以我也想了解一下……老爸。”
　　苏敏斟酌着言辞，她这话是自己的心里话，也是赵欢欢的心声。
　　那个早死的年轻姑娘，难道真没后悔过？也许是她多管闲事，但是占了别人的身子，占了别人的家庭，就算那人已死，苏敏也不舒服。她总无法舒坦地把一切当做是自己该得的。
　　她想了想，为什么自己之前那两个世界没有这么想呢？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世界里她因为身份吃尽了苦头，所以理所当然吧。但吃苦可以，享福她就不行了。原先苏敏还抱怨为什么自己总那么倒霉，次次穿越都要吃苦受罪，现在经历了这些，她还是觉得，多吃点儿苦头更好，身上疼的总比心里的熬让人舒服。
　　享别人本该享的福，她做不到。
　　“赵岩师叔他也厉害得很。虽然没和人打出命来，却是当年认同的腿功第一，那时候赵岩师叔一心学武，都以为他最后不成家了，没想到冷不丁就多了赵师妹，现在也退下去了。师妹，你最近一段时间都跟着我们练武，听说也是住宿学校，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看看啊？”
　　“我明天就回去。明天周末。”苏敏抿着嘴唇笑了笑，正好也快到校门了，她伸手要来自己的包，跺跺脚站稳定。到底是年轻人，精神气很快回到她的身边，虽然现在还是又累又困，但也能慢吞吞地自己走了，“师兄师姐，再见。”
　　“再见，早点儿回去，好好吃晚饭啊，补充营养。”
　　自此之后，苏敏便开始了充实的校园生活。
　　虽说高二学习较为紧张，苏敏重新捡起那些曾经被她抛到脑后的东西时，也着实非常痛苦。但她还是坚持下来了。学习嘛，练武嘛，只要让她能够尽快忙碌起来，不再因为内心的情感而煎熬，苏敏就很知足了。
　　她每周都抽空回赵欢欢的家一趟，通常是吃个饭、洗个澡就走。赵岩心疼苏敏在学校可能没吃好，每次离开前都要给她做异常丰盛的菜肴，并且偷偷摸摸往苏敏钱夹中塞钱，让苏敏怪不好意思的。
　　练武的时间让苏敏最开心，她现在对手机都没什么兴趣了，佛得满脑子只想练武，一有闲就抛到学校的小操场上练习招式。苏敏在勤学苦练下已经对招式愈发纯熟，自己的力度把控也越来越强，曾经那样一出手就是开碑裂石的情况已经不见了，反而举重若轻，将内息把控得愈发得心应手。
　　这样的生活渐渐将苏敏心中对于赵欢欢的愧疚消磨得愈来愈多，她终究不是一直能鞭策自己的圣人，而是个普通、容易受到诱惑、容易妥协的家伙。

　　……

　　苏敏顺着楼梯往上走。

　　今天是周末，她回家的日子。赵岩住在四楼，整栋房子是老式的建筑，墙皮斑驳剥落，扶手也生着锈蚀的痕迹，脚下的台阶切面都被磨钝了。好在小区安保措施还算完善，这些年没听说出过盗窃案，苏敏也不是矫情的人，家里住得舒服就好，于是一直就在楼里生活。她轻盈无声地抬脚前进，走到二楼，忽然一阵心悸，动作便慢了一拍。
　　有些怔怔地呆了几秒，苏敏摸了摸心口，那里正在狂跳，撞得肋骨生疼。她额上不知何时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随着喘息划过鬓角。苏敏对这莫名其妙的状况极为诧异，她从没有过这种突发心慌……等等。扶着额头的手顿住了，苏敏拧着眉，计算时间。好像的确快到一年了，但是还没到最后几天啊？
　　为什么……好奇怪？
　　她正发愣，楼上拐弯处走出一个男人，似乎刚刚从上几层下来，身形低矮、面容平凡中带着一丝冷酷的癫狂、脚步微微有些坡——却轻得无声无息。他与苏敏擦肩而过，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苏敏的鼻腔，她寒毛扎起，一瞬间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指瞬间冰冷彻骨。

　　——恐怖。恐怖。恐怖！

　　好像与死亡擦肩而过，在列车飞驰而过的瞬间从铁路上跳跃逃生；苏敏在对方下楼离开之后，脊背上还残留着冷汗。她这时才敢呼吸，长长地出了口气，冰冷的手指蜷曲在掌心，一个莫名的想法浮上心头：和这个人战斗，一定会死！
　　按了按心口，指尖下狂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原样，一丝疑惑在恐惧后诞生。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敏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血腥味像是重又飘在了她的鼻端。
　　为什么一个武学可怕的人会从楼上下来？
　　上面是谁？
　　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赵岩。

　　她忽然像疯了似地狂奔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