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足武侠》梦若云

18、射雕英雄传18

　　“苏姑娘不必担忧，你忙的时候，我便来照料它。草木皆有灵，能够看顾这棵小树，我心里也欢喜呢。”玄素柔声道。

　　听了她的话，苏敏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平日里真是劳烦你啦。不过，现在我歇下来了，有时间同你一道栽种它了。我第一次做这个，手生，你不嫌弃地教我，我心里很感激。”

　　“哪里呢，苏姑娘是段皇爷看重的人……”她未把话说完，“哎哟”一声，脸颊上露出些许歉意，连忙改了口，“我说错啦，是一灯大师才对。望苏姑娘不要见怪。”

　　苏敏抿唇一笑：“我也晓得一灯大师是段皇爷，没什么的，想来一灯大师也不会见怪。哎、玄素，你是一只跟着一灯大师的吗？从他出家时就跟着？”

　　“我是后面来的，当今段氏皇帝叫我照顾一灯大师呢。”

　　苏敏想了想，也对啊，一灯不可能想着出家，屁股一拍就走人了，肯定有个继承者，不过他没有在原著中出场，苏敏也不晓得那是谁，听玄素说，似乎还算一个善良认真的人。不过这也不关她什么事，听一耳朵就过去了，“玄素，你这么年轻就要一直跟着一灯大师吗？你不打算成亲啦？”

　　她说这话实在有些惊世骇俗，但此处是远离人迹的山谷，玄素等侍从也习惯了苏敏做出些异于常人的事情，这会儿便微微一笑，颊边显出一个梨涡，道不尽的温柔甜美：“一灯大师不拘着我们的。如果想走，说一声就可以收拾家什走啦。若有两厢钟情，也可以出去之后结为夫妻。不过一灯大师待我们很好，我也没有甚么想离开的念头，若是可以，在这一辈子也好。”

　　苏敏信服地点点头。这时，玄素又担忧地问她：“苏姑娘最近是否受了风寒？你晚上起夜好几次，翻来覆去睡不踏实，若有些难受，叫医师来看一看吧？”

　　“啊？啊……”苏敏眨了眨眼，一双眼睛盛着些许迟疑，她面上浮出些许愁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我也不知为什么，最近总是睡不好，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感觉……挺奇怪的。”她一边说，一边思索着，上齿轻轻咬住下唇，犹豫片刻，缓缓道：

　　“我感觉……我快要回家了。”

　　“啊呀？那不是好事吗？”玄素露出欣喜的表情，纯粹为她感到高兴。

　　苏敏见状，也不禁露出笑容，但笑意持续几秒，便被心中显露的愁绪冲淡了许多。人有时非常奇怪，面对最亲密的父母，却无法说出自己的烦心事，如果对方只是熟悉却不会对自己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的人，反而更容易被倾吐心情。此时此刻，苏敏不禁产生了一种想要对玄素大倒苦水的想法。她一声不吭地为小树浇水，直到被提醒“已经够啦”才猛然醒过神。这一来一回，让她反倒坚定了想法。

　　“那个……玄素，我有事情想问问你……”她吞吞吐吐地开了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被一个坏人抓住，你特别害怕，特别想家，但是后来你又到了一个虽然陌生，却也很舒适的地方，每天都感觉开心而充实。你被需要着，但是在家里，在你最初的地方，你不是独一无二的，只是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千亿凡俗间微不足道的一个常人，而在舒适的地方，你却有更多的了解，甚至得到了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力量……”
　　她一口气说完，才惴惴不安地看向玄素：“这时你感觉自己可以回家了，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那种内心的声音非常强烈。你知道你可以回家，也可以留下，那你……怎么做？”

　　苏敏紧紧地盯着玄素。

　　她没有说谎，这些天——她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渐渐清晰；某种东西轻敲着苏敏的心口，她意识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回家”已经可以实现了。但是狂喜之后，有一种奇怪的惆怅涌上心头。她有些舍不得这里……憧憬又喜欢的武功，罕见的尊重，被侍从们恭敬地服侍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甚至渐渐觉得现在这张脸也不错。客观上讲，除了没有电子产品，没有父母相伴，这里的生活，从心理和生理上都比现代她苦哈哈地学习、考证、考研究生、写卷子、被催促着找对象……要好得多。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回到这里。她有些舍不得。

　　在最初的时候，她分明还是整日整夜啼哭着，天天想着要回家，快回家啊……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些改变想法了。这才多久？还不到一年而已……如果再待下去，她会怎么样？

　　怀揣着某种隐秘的恐惧和惶惑，苏敏将答案抛给了玄素。她渴望从这个女孩身上找到可以认同的选择。她紧盯着玄素。青年女子白净的鹅蛋脸上显出一抹沉吟的神态，手上动作也停住了，她抬起眼眸与苏敏对视，清澈的眼波仿佛已经看透了苏敏那隐晦又微小的心思。苏敏转过眼去移开视线，她有些懊恼又觉得失落，似乎隐隐低了玄素一头，转念又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耍谁高谁低的时候。纠结感让她下颚紧绷，双眉紧皱。

　　接着，苏敏听见了玄素的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家。”

　　玄素想了想，似是羞赧地微笑着：“我的父母早些年就去了，而后家乡发大水，我遭人伢子卖来卖去……后来不知怎地就进了大理皇宫，先是干杂活，而后又来服侍一灯大师……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过。但心里到底还是念着父母。若能再见就好啦，哪怕是梦里。”

　　“呃…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事了…！”苏敏自责道。

　　玄素笑着摇摇头，两人不再说话，专心地侍弄小树。待苏敏腰酸背痛地直起身子，玄素便又去菜地里捉虫洒水。她有些复杂地盯着玄素的后背看了一会儿，一阵莫名的沉重抓住了她的五脏六腑，胃袋里沉甸甸的，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蠢货加大笨蛋。

　　“是啊……果然还是……回家好。”

　　苏敏喃喃道。

　　日头西斜，天光正好，温暖的光将整个地面晕染作一片深深浅浅的橙黄。风轻云淡，一片漫漫诵经声顺着日影袭来，卷过耳畔凌乱发丝。

　　苏敏踏着虔诚的念诵往自己房中走，心头复杂又混乱的情绪渐渐沉淀下去，化作双唇微动、舌尖轻颤的呢喃。她下意识跟着听了近一年的诵经声一道念起：“自在菩萨，形神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她的声音同其他大和尚的声音叠在了一起，分不出哪个是哪个。只是她的脸颊上，有一缕微笑渐渐扬起。伴着诵经声、日光照耀、浅淡的香气与平和的内心，苏敏的步子愈来愈快，最后大步流星、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房屋。半空中，唯有低沉悠远的念诵久久回荡。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