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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四集美人(上) ...


  •   清晨,钟义刷牙洗脸穿好衣服出门。下楼左转到街口,前行几百米就是灶晓强的饭馆。
      钟父被确定为不名症状的昏迷,需要长期留院治疗。钟家地里有乡亲照料,钟母暂且留在医院看护。钟义回到灶晓强租“员工宿舍”,继续他的打工生涯。
      钟义觉得灶晓强很奇怪。明明有钱,却舍不得住好房子。只肯花几百块在饭店附近租个两居。
      城里房子金贵。两居的大小还不如钟家的一个堂屋。灶晓强和钟义一人一间。厕所、厨房和客厅都是普通民宅配备,满鼻子满眼都是生活气息。
      整个暑期里,钟义忙着送煤气,每天累得跟狗一样。眼瞅九月到了,大学开学,饭馆的生意日渐兴隆,液化气的生意反而淡下来。钟义减轻些体力劳动,竟还有些不习惯。
      “灶叔好。张叔好。”
      钟义进门。见张厨子摘菜,他赶忙过去把活接来,口中问起灶晓强今天的安排。
      “今儿没罐子送。你就留店里忙吧。”
      灶晓强视线扫荡早报的标题。每年九月,大专院校新生入学如同一景。报纸都会大肆报道,顺便提些贫困生勤工俭学、父母千里送子之类的老生常谈。
      目光扫到三版某条,灶晓强的眼睛不由眯起来。
      “同心同德,医患共度生命难关。我市仁和医院颅内科著名专家温周信连续工作二十小时,为省委某领导成功去除顽疾。据仁和医院相关专家所言,温周信医生此次手术领先于国际同类水平,填补了我省颅内科界又一项空白……”
      白纸黑字,温周信的名字显得很刺目。
      “灶叔,咋了?”
      钟义发现灶晓强出神。
      “没事。摘完菜,你给老张去打下手,把三轮车也推出来。今天中午开始卖盒饭。学校里排队办入学手续的人挺多,咱们得抢在别家头里。”
      灶晓强把报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箱。
      张厨子拉拉钟义,两个人进了厨房。厨子递给钟义两张馅饼,让他先把早饭吃了。看钟义狼吞虎咽的架势,他笑得什么似的。
      跟老婆结婚多年,他膝下就一个上初中的小女儿。古时候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新社会不讲究这些了,但他心里总疙疙瘩瘩的。曾经跟老婆商量再生一个,却被老婆一巴掌打回来。
      “生个屁?你养得起?”
      厨子老婆说话诛心。
      养不起。
      张厨子老老实实告诫自己,撕碎了异心。
      “味道还成不?”
      张厨子又递给钟义一张饼。体力活儿锻炼人。一假期过去,钟义身体壮实了不少,比那些死读书的豆芽菜强多了。
      “好吃。”
      钟义呵呵笑,把饼三下五除二塞进嘴巴,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九月的中午热乎撩的。钟义推着三轮车到大学去卖盒饭,耳朵里灌满各地口音。中午饭馆里忙得不可开交,他满场飞跑送菜,灶晓强收钱收到手发软。快一点钟,才得空出来。
      送孩子上大学的人多。有钱的开车去吃大馆子,钱少的到周边饭馆凑合。还有一部分家长替孩子排队办手续,抽不出空去吃饭。灶晓强就让钟义过来做这部分生意。
      张厨子做不了上台面的饭,可弄家常菜还凑合。盒饭在钟义手中飞快交易,没几分钟,油渍麻花的角票、元钞便塞了一手。
      “孩子,你多大?”
      买盒饭的家长跟钟义拉家常。她旁边,跟钟义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眼皮低垂,瞅着钟义蹭满菜油的围裙。
      “十八。”
      钟义回答。
      “哎呀,跟我儿子一样大。”
      女人把盒饭放在自己儿子手中。少年不耐烦地扭头,独个儿捧着盒饭坐到阴凉处。
      “呵呵。”
      钟义面上笑容没变,继续将手中盒饭递给下一个买家。香气扑鼻的饭菜忒有家常味道,家长们不顾形象地吃起来。
      “那个……请问……单卖米饭不?”
      钟义听到有人怯生生地问。他抬头,见一个女孩子低眉顺眼站在面前。
      听到这话,旁边等买饭的家长表情惊讶。低声的议论嗡嗡响起,显得女孩愈发孤单。她不知所措地拽拽脚下的大行李包,又瞅了眼钟义。
      很旧的行李包,好像用过多年。鞋子不符合年岁,裤子也旧。印有小碎花的衬衫更显老气,在省城这地方,怕是只有老太太才会穿。说不上有发型,就是随便系在一起的,可挺整齐。
      长相倒是很顺眼,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有被太阳晒出的汗滴。
      “那个……不行吗?”
      女孩捏住几张角票的手指开始泛白。那不太像是少女的手,没有水葱般的柔嫩,只有老茧和粗皮。
      “一块钱。”
      钟义扬起饭勺,拽过来一个被菜汤溅到的饭盒,尽可能多地打了些米饭。
      看到菜汤那咸咸的颜色渗透白饭粒,女孩递出了一块钱……
      ***************************************************
      北方跟南方不同,早晚温差大。到了九月,入夜后的气温能跟白日里相差小十度。
      范珍珍穿着超短裙走在街上,胳膊冻起一串鸡皮疙瘩。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人也差不多,一样米养百样人,不是谁都能像范珍珍一般,有个诱人的水蛇腰。
      看她扭动腰肢走在路上,几个中年男人的视线马上被黏住了。他们身旁的女人则在心中骂将起来,眼睛颇具敌意地瞪着范珍珍十指上的猩红蔻丹,
      “王八蛋。”
      范珍珍拎着两瓶洋酒,嘟起嘴抱怨,丝毫没有留意擦肩而过的男女们。
      半个小时前,她还待在省城一家豪华夜总会里,坐到几十个小姐中间,很像是家鸡中伸出脖子的天鹅。几个妈妈桑都以为是对方带来的新手下,就没留意她。
      后来就出事了。
      有家公司在夜总会谈业务,对方业务员点了几个人,其中包括范珍珍。一帮女孩进了包厢,挨客人身旁坐下,该劝酒的劝酒,该被揩油的被揩油。
      唯独范珍珍开始吃。点的果盘、爆米花、冰激凌、啤酒等东西,一样不落都进了她的肚子。等大家意识这点的时候,她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
      客人开始觉得挺有意思:走南闯北许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小姐。可他伸手想要不规矩下,却被范珍珍的五指山重重轰到脸上。于是,范珍珍范大小姐在两个壮汉的“护送”下,走进了夜总会的一间暗室。对她这种敢来搅局的,总得教规矩才成。两个壮汉意图施展身手,不料两个酒瓶子扑面而来。
      “芝华士十二年。”
      范珍珍拎起两瓶洋酒,啐了口。她从夜总会的窗口跳出来,就这样沦落到了街上。
      掰掰手指头,这是第几次失败了?
      范珍珍自己都数不清。转战大江南北,形形色色的地方待过不少,偏偏没有一家能蒙骗个长久。
      “好饿。”
      范珍珍走不动了,只得坐到路边长椅上。几个经过的小年轻冲她吹起了口哨。一个穿着整齐的老男人也靠了来,目光闪烁。甚至还有一辆豪华轿车停靠在路边,先于老男人跟她搭讪:“小姐,一起去喝杯咖啡?”
      对方眼中流露出惊艳之色。
      咖啡?那东西也不管饱。
      范珍珍抛过去卫生球眼,豪华轿车识相地开走。
      “饿死了。”她揉着肚子,埋怨自己为啥离开夜总会时只顺走两瓶洋酒。这东西不垫饥,拎在手里还沉。
      怎么办?怎么办?
      眼睛四处看,她瞧见一小孩手中有串糖葫芦。
      起身,迈步。娉娉婷婷走过去,蹲下身朝小孩笑:“姐姐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糖葫芦借姐姐用下。”
      “好。”
      小孩被范珍珍迷惑,递出食物。范珍珍接过,扭头,三秒后递出空空的糖葫芦棍。
      “看,没了。”
      范珍珍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边的糖渣。
      “哇~~~~~~~~~~~~~~~~~~~”
      小孩大哭,惊动在附近买串烧的妈妈。范珍珍见势不好,拎着两瓶芝华士落荒而逃。一阵狂奔过后,她再度萎顿下来。
      一串糖葫芦喂不饱肚子。胃就像个无底洞,得不断往里填吃食。渴望有啥人从天而降,让自己吃顿饱饭,躺在温暖的床上。
      普通的日子最舒心呢。她这样想。但世事不顺意,人还没走出两里路,就被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跟上了。
      饿着肚子,懒得打架。索性一手芝华士,一手高跟鞋,光脚在街上跑起来。几个家伙紧盯不放,四处张望都看不到警察,心里疙疙瘩瘩,一时间拿不准该咋办。
      釜底抽薪?诱敌深入?敌进我退?敌追我逃?
      范珍珍恨不得肋生双翅,凭空飞遁。看前边街口挺眼悉,心下一动便拐了过去。前年打这里路过,记得有个派出所来着。
      “哎。当心!”
      少年的声音慌张响起。热乎乎的东西撞在胸前,夹在不雅观的位置上。
      “咸的还是甜的?”
      范珍珍傲然挺胸,目光直视夹在胸脯中间的俩烧饼。烧饼诱人的香气让她忘掉身后还有几个流氓在追。
      “啊?”
      头一次亲密接触女性,钟义有点呆。他强迫视线从女人胸前离开,转向几个小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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