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噩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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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枢把北天殿的门串了个遍后，他终于瘫倒在自己屋里的床榻上，揉了揉被天权絮絮叨叨折磨了半晌的耳朵正准备小憩片刻，却又被东皇太一遣来的神使唤醒。
“帝君请贪狼星君前去浩倡居。”
天枢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整了整略有些凌乱的衣襟，强打起精神后，让跪在地上的神使起了身，示意他带路。
东皇太一端坐于矮案前，修长的手指拈着一枚玉石制成的白子，折射出莹亮的光泽，月白长衫逶迤于地，犹如月华倾落，玉冠将头发规规矩矩地束起，面容更显儒雅俊逸，嘴角似往常般携着和煦的笑意，总教人在不经意间放松下去。
天枢亦是如此，早先还略有些踧踖，见到那道恬淡包容的目光时，紧绷的神情都缓和了下来。他恭敬地作揖行礼后，便静待东皇太一开口。
东皇太一含笑打趣道：“五年未见，你竟也正经起来了？”
他忙摆摆手回道：“帝君莫高看于我，否则我再犯错时岂不是罚得更重？”
“果真一点儿未变……”东皇太一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上所执的棋子放下后，笑意渐渐淡去，语气隐约有了几分凝重和威严：“你交予的手札我已看过，竟不想情况已如此危急。”
天枢闻言也露出不安的神色，沉声问道：“帝君有何打算？”
“让破军去一趟吧。”看着天枢欲言又止的瞧着自己，东皇太一暗笑不已，又出声提点道：“北斗七君关系一向和睦，想必不愿意瞧见破军伤着哪里……”
天枢闻弦音而知雅意，连忙拱手道谢：“贪狼定不负帝君所托。”
之后他又陪着东皇太一闲话了一会儿，当东皇太一邀他对弈一局时，他连忙落荒而逃。
浩倡居的景色较之北天殿委实要单调许多，却处处流露着其主人的气息，甚为雅致。檐角下生发的兰草迎风曳曳生姿，青苔覆上石阶，不经意间便润湿了鞋底。
转过九曲回廊，却被一阵嘈杂搅扰了兴趣，天枢皱眉望去，廊庑下两三个神使围着一人，口中谩骂之词滔滔不绝。
一枚石子射来，正中其中一个神使的肩头，力道重得险些贯穿了他的肩胛，他闷哼一声，呼痛不已。
其余神使忙环顾四周寻找罪魁祸首，却见一个身着黛蓝长裳，外罩水色纱衣，气度不凡的少年正倚栏看着这边，眉宇间带着些许慵懒，却又有几分狠戾，一只手中还掂量着几块碎石。
“你是何人？竟敢打伤帝君神使！”其中一人厉声呵斥道。
天枢眉梢一弯，眸光幽暗地盯着那人，一字一句地说道：“在这浩倡居，除了帝君，还没有我贪狼打不得的人！”
话音一落，他手中剩余的石子悉数射出，带着疾风擦过那人的脸颊，瞬时在那人脸上留下一条沁着鲜血的伤疤。
他满意地拍了拍手，抱手调笑道：“这下罪证也齐了，快去告诉帝君呀……”
之前还不可一世的神使皆跪倒在地，浑身吓得瑟瑟发抖，声音也是止不住的颤抖，甚至携着哭腔：“星君饶命！星君饶命！”
没了那几道身影的阻挡，天枢这才看清被欺负之人的模样，似乎有几分熟悉。
他摩挲着下巴想了想，方才记起眼前这面如傅粉，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方才帝君遣来寻他的那位神使。
他只看了两眼便作罢，拂了拂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噙起一丝顽劣的笑，他目不斜视地朝来时的方向行去。
他并非良善之辈，所行之事不过随心罢了。
岂料刚走了几步，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紧追上来，他回眸望去，却见那神使也连忙停下，气喘吁吁地冲着他腼腆一笑，双手惴惴不安地拽着衣角，一双纯粹干净的眼瞳里倒映着他冷淡的面容。
“方才多谢星君……”
他突然生了捉弄人的兴致，遂促狭地说道：“不过顺手罢了，勿挂心上。”
言下之意便是你没那么大的脸面。虽然这的确是事实，可终归刻薄了些。
那神使闻言后果真一愣，可旋即羞赧地摸着头说道：“无论如何，到底是星君为我解的围，如果……如果有用得到小仙的地方，小仙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天枢错愕，却也不知该如何接下话头，只好敷衍地应了一声。
那神使也极有眼色，当即寻了个由头告退，天枢松了一口气，亦转身离去。
当天枢再寻到瑶光时，东皇太一的旨意已是传至她的手上。
瑶光正蹲在被摧残倒了一大片的仙草中伤春悲秋，侧目便见天枢正准备迈入门槛，当即纵身一跃，却意外的没有扑进他的怀里，而是抓起他的手一顿猛晃。
“小哥哥怎么办？帝君让我去凡界一趟！”
天枢捂着被她尖锐的声音刺得生疼的耳朵，漫不经心道：“早去晚去不都要去么？你早些去，我们还可以早些归位，以执掌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瑶光瞪着正酝酿泪意着的双眸，可怜兮兮地问道：“你舍得？”
他啼笑皆非道：“你又不是三哥，自是舍得的。”
瑶光双眼已是泛红，仍是不死心地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毫不犹豫地侧身让出一条道来，甚是欣慰地感叹说道：“我竟不知你何时敢与帝君打商量了？身为兄长，我自愧不如。浩倡居出门左拐，破军星君，您走好。”
瑶光脸色一僵，又立刻破涕而笑，还盈着水色的眸光四处转悠：“哈哈哈……终于能吃到凡界的枣糕啦！哦，对了，我忘了问璇姐姐需不需要什么东西了，小哥哥我先走一步啦……”
话音还未落，人已不见踪迹，唯留下余音袅袅。
天枢站在原地，轻揉着青黑的眼角，哑然失笑道：“真是高估你了。”
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舒展了一会儿筋骨后，他按捺住不断上涌的困意，又浑浑噩噩地摸到了玉衡的屋里，还险些被门槛绊倒，却及时被一双温暖的手稳稳地托住，他双腿一软，直直地倒进玉衡的怀里，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全身。
“不过半日的时间，怎会累成这样？”看着怀中的人萎靡憔悴的样子，玉衡眉心紧蹙，疾声问道。
天枢恹恹地说道：“本就耗了不少神力，又日夜兼程地赶回来，尚未入眠就被帝君召见，唔……方才还被破罐荼毒了一会儿……”
说罢，他轻轻蹭了蹭玉衡的脖颈，似有些撒娇的意味。
蜷缩在地上的白虹见天枢到来，连忙爬起来开始拽玉衡的衣摆，似有一番“争宠”的架势。
玉衡冰冷地视线划过白虹，小狐狸似是没料到之前还温柔平和的主人竟以如此凛冽的眼神看它，当即心中一寒，乖乖地撒开了爪子，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玉衡横抱起天枢，踱步进了内室，将他放在床上后准备抽身离开，却被天枢紧揪着衣襟，只能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他轻轻拽了拽，天枢却仍旧无动于衷，他无奈地说道：“你且松手，好好休息一会儿。”
天枢闭着眼睛，语气中是难掩的虚弱，却又固执无比地道：“三哥，你同我一起去吧。”
玉衡一愣，又瞬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当即轻声笑骂道：“你倒是敢威胁我？”
他牵强地勾了勾唇角，接着哀求道：“三哥就应了吧……”
看着他的手已有了松动的迹象，玉衡知道他已是困倦到了极点，只得轻叹一口气，替他掖了掖背角说道：“睡吧。”
他自是知晓自家三哥已是应下，便也松开了手，沉沉地睡去。
他似又回到那条昏暗的街道。远处零星灯火颤巍巍地明灭着，与夜幕中伶仃的星辉相互交错，却依旧照不亮脚下的路。
两边是低矮的篱墙，却挡住了一切嘈杂，只有夜风擦肩而过，沿着望不到尽头的小道蔓延至深处，之后又将周遭渲染得一片沉寂。
他走不出去，无论向前，抑或向后，他都走不出去。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还无的幽香，饱蘸着某种诡异的气息在他的周身萦绕，如同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拂过他的眉眼，牵扯着他一步步走入万丈深渊。
耳畔微凉的风也渐渐灼烫，一寸寸焚烧着神魂，似发出烧焦的气味，刺鼻而让人沉溺。眼前的清明也逐渐涣散，直至眼前的一切与暗夜融为一体，血腥味悄然袭来，舔舐着他的衣角。
一双赤瞳于暗中睁开，巨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飞沙走石，天地动荡，不过一瞬。
神识发出剧烈地铮鸣声，迷茫的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锋芒，刺穿了浸染于身的迷障。刹那间幽深如墨的暗夜裂开一道细缝，倾泻出微茫的星光，劈开了荆棘遍地的绝境之地。
水色纱衣肆意飞舞着，渺小却张狂，他昂首望去，桃花眼中蕴藏着的磅礴气势，随着神力的铺张悉数爆发。
他腾空而起，纵身上前，徒手砍向那双充斥着魔气，令人窒息的妖艳双瞳，二者相碰，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万丈光华跻身而入，与黑暗激烈地碰撞着，互相侵蚀着，扬起漫天的碎尘，目所能及的景象，皆黯然失色。
神力殆尽前的一刹，光华彻底点亮这封闭的幽暗一隅，他瘫倒在地，身体已精疲力竭，再不能动弹半分。仿佛湍急的河流重归寂静，只余下麻木的空洞，应该，结束了吧……
“找到你了。”
狷狂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内心深处的恐惧与无措。
无数条藤蔓破土而出，攀爬上他的身体，宛如套上一个接一个的枷锁，桎梏着他的一切。
不，不该是这样的！明明他已拼尽全力逃出来了！明明只是重来一次罢了！怎么会？怎么会……
缠绕住脖颈的藤蔓缓缓收紧，可他已没有半分力气去挣扎，只能在无边无际的惶惶不安中徘徊、辗转，最后沉沦……
作者有话说第67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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