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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君侯之争,天子之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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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传讯,天子病危。
各路诸侯闻之,或亲自或派遣嫡系前往王都。姬芾作为王室女自要入宫,齐国便派了公子还与姬芾同往,姜还的授业先生申阳同行。
入夜,船在黄河上缓缓前行,姬芾早早睡下,姜还与申阳君立于船头,见四下无人,姜还问道:“此次父亲派我入王都,先生觉得,我以何种身份朝见合适?”
申阳君捻了胡子笑道:“天子孙婿,齐国公子,仅此而已。”
姜还反问:“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齐国尚未确立世子,公子就只能是公子。近年来,公子访问各国,虽说只是游学,明眼人早已对公子另眼相待,为着这数不清的另眼,公子就该恪守本分,不可冒进。”
姜还点点头:“先生说的对,此刻应该沉住气,是子还心急了。”
申阳君分析道:“太子洩早逝,天子之位悬而不决,各路诸侯绝不会稳坐于高堂,齐国虽是小国,绝非弱邦,此等大事定是希望把握主动权,君侯的心思你我心知肚明,对于王都形势,公子怎么看?”
姜还:“先王二子王子狐于郑国为质,郑国定会拥他回都继位;先王三子王子武,也就是姬芾公主的生父,性格软弱,年近四十未得封地,难堪大任;太子洩虽早逝,可他的儿子林业已成年,年少有志,天子传位于他的可能性极大。”
申阳君拈拈下巴:“没有谁不能担当天下大任,重要的是怎么当?公子试想,若是王子武承了这天子之位,比起其他二位王子,于我齐国可是大有裨益。”
姜还拿申阳君这话细细思量,他不是没想过,王子武除了姬芾这个长女,膝下便只有一幼子,若他承袭了王位,他姜还的地位、齐国的地位与现下不可同日而语。打探到的消息称,小国去往王都的多是侯爵本人,为的是方便新天子继位时亲送朝礼,巴结天子求个安稳。大一点的诸侯国,譬如郑、鲁、卫,包括齐,君侯多坐镇本国观局,谁都不敢妄动,就怕起个波澜,出个什么乱子。当下,各诸侯国之间明争暗斗、争地夺位者不在少数,只要不关乎大局之稳定,周天子多是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不做过多干预。他观之周王室正呈衰退之势,算起来他齐国也是群雄之一,为何不拼一把,挣片大好河山?
申阳君又道:“公子觉得,这种事情最重要的是什么?”
姜还想了想,回答:“时机。”
“没错,当下便是个好时机,公主有孕,若是个男孩……”申阳君收了话尾,意味深长地看着远方。
姜还心里明白,若是个男孩,他们要做的打算就更多了。
自天子病重,便是由虢公掌政,诸侯国对于天子之位都在默默地攒着劲,郑国拥王子狐,齐国拥王子武。
姜还命他的两万亲兵全部乔装改扮,驻扎在沿途的各个重要关隘,只等时机成熟,拥他的岳父大人登天子之位。当然,这一切,姬芾都不知道。
然而,正值敏感时期,王都的情况变化莫测而又悄无声息。天子崩逝;王子狐忧伤过度,追随父王而去;王子武染上了疫病,无人敢近。
郑国齐国还在为王子孤和王子武的事情焦头烂额,却传来了进宫拜见新天子的王召,原来,众大臣在混乱之际,借以天子临终口谕,拥立太子洩之子王子林登上了天子之位。
一切让人猝不及防,新天子登基,即将传唤各诸侯国使臣叙话,姜还急与申阳君商议对策。
申阳君分析:“新天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登基,或许早已得过先天子王命,如果真是这样,那之前的种种便是对各诸侯国的试探。”
“其他小国还罢了,我齐国、郑国必定首当其冲。况且,之前为争取时间,我已命沿途驻扎的亲兵出动,探子来报,有部分队伍还未到王都便已与其他卫队打过照面,不知是郑国,其他诸侯国,还是周王室?”姜还感到有些慌张。
申阳君面色凝重,此番确是没有预料得到:“若是其他诸侯国还罢了,如果是周王室的亲兵,恐怕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
姜还没有想到,之前毫不起眼的王子林,不仅能打败两位王叔登上天子之位,又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提防各路诸侯,是他大意了。
“公子不必心急,新天子毕竟年轻,根基不稳,如果此时得罪各路诸侯,与他并无好处。”申阳君宽慰道。
“正因为根基不稳,怕民心动摇,若他要彰显天威,拿诸侯国立规矩、树典范呢?”
其实姜还担心的也是申阳君所担心的,他们还摸不准新天子的脾性,不知道他究竟会施恩还是立威,又或是恩威并施?
“公子且放宽心,您和姬芾公主的婚事是先天子亲自定下的,齐国与周王室是姻亲,新天子不至于不给这个面子。”
申阳君提到姬芾公主,姜还忽然心生一计:“正是,先生说过,公主有孕,又身在王宫,若是公主产子,为着这是天子登基的第一大喜事,说不准我还能得到世子之位呢。”
申阳君有些担心:“公主怀胎还未足月,天子妃同样有孕,且已临近生产,只怕这第一喜事到不了咱们头上。”
姜还眼神一挑:“那可未必,你手里不是有你妻子留下的催产药药方吗?”
申阳君脸色骤变,“万万不可,催产药用得不好可是要母子俱损的。”
“一试尚有五成把握,若是不试,不仅喜事得不了,万一天子握住了我们拥护王子武的把柄,齐国的处境可就难了。”
申阳君犹豫再三,公子还是姬芾公主的夫君,他都能狠得下心,自己作为齐国臣子,不得不以齐国利益为重,方下定决心:“公子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便为公子去配药,但愿能让公主母子平安,若天子真拿住了把柄,要推出哪一个诸侯国立威,也不失为齐国谋得一个脱身之法。”
姬芾还沉浸在与姜还欢好的乐趣中,一口一口喝着他亲手喂的羹汤,到下半夜突然腹痛不止,王宫的医官和产婆合力救治,过了三天三夜方才生下一个女婴。孩子先天不足,身形比手掌大不了许多,通体赤紫,出生良久都没有哭出声来。姬芾昏睡过去,不知晓情况,姜还同医官拼红了眼,连着不眠不休三个昼夜,救回了孩子一条命,喜事终究还是喜事。只不过医官说姬芾身体吃了大亏,以后怕是难以生育了。
几天下来,姜还熬得太久,撑不住去休息了,姬芾稍微有了点精神头,周天子得空便来看望他。
新天子姬林坐在姬芾床前,同她宛若亲兄妹一般叙话:“芾妹生下女儿,是为兄继位以来的第一件喜事,为彰天意,为兄为孩子赐名为顺,意为万事顺心,所享供奉位同公主,齐国赐礼器十箱,漆器十件,你可喜欢?”
姬芾笑笑:“谢王兄,芾儿喜欢。”
“那就多在王宫住些时日,王宫的吃食更合你的口味,养好了身子再回齐国不迟。”姬林看上去很是关心这个堂妹。
姬芾也想等顺儿稍微养好些再启程,路途遥远,孩子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对于林王兄的提议自是欣然接受。
姜还睡醒得知此事,大为震怒:“我费尽心机得了个女儿不说,他赐名为‘顺’?他是想提点我万事顺从君意吧?”
申阳君守在姜还身边,生怕他出去惹出乱子:“天子赐名已属难得,况且孩子礼同公主,也是无上荣耀了。”
姜还还是不甘心:“没错,他是给足了齐国荣光,可我呢?我得到什么了?”
申阳君有点恨姜还心太急还不知足:“小姐得了什么,你便得了什么,你得到了齐国从未有过的荣耀!公子,如今的局面已是不易,现在回齐,君侯封你为世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当前形势下,你一定要沉住气啊!”
申阳君百般安抚,姜还还是有点按耐不住,借口齐国事务繁忙,其他诸侯国均已朝见完毕回到封地,自己也该回去料理齐国事务,先姬芾一步离开了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