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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熟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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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趁着二少爷也赶出去救火的空儿,凤兮躲过众人的眼睛,悄悄地来到他的房内,从里面将门扣上,入眼顿时一片漆黑。不知怎的,她只觉得黑暗中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感觉很是渗人,凤兮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定了定心神,从怀内拿出一支火折子点燃,接着微弱的亮光开始寻找那副画。找了一会儿,在二少爷靠床头的那堵墙上发现了一卷画轴。
凤兮将画轴上的细线打开,画中女子相貌展现在眼前,饶是阿兮是个女子,此时也不禁看呆了眼。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一身浅紫色长裙,袖口边上绣着点点梅花,腰间一根黑色腰带将纤腰束住,发如黑泉,被笼成一个如意髻,斜插一根碧玉金步摇,长长流苏垂下,在鬓间摇曳。画中女子浅浅笑着,妩媚动人,当真是好看极了。
话说回来,画中女子美虽美,但是也美得有些诡异,虽是画,但却宛若真人立于眼前,唇边微笑透着诡谲,甚至连那双眼眸中仿佛都能看到人在其中的身影,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画中女子的手背,想感受一下是否她的皮肤也有纹路,但什么也没有摸到。
凤兮看了一眼,用手捏了一个诀放在画上,见画没有反应,她就已然知晓画中仙已不在画中,便将画又重新卷上系好,从墙上拿了下来。她又从袖中拿出一张符纸,嘴里念着浮明诀,指尖便燃起一簇明火欲将画毁去。
“谁准你来我的房间拿我的画啦?”
突然愤怒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一阵风拂过凤兮的侧面,眨眼间她手里的画便被人抢了去。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华府二少爷。
“最近府上坏事连出,与这幅画脱不了关系……”
凤兮话未说完,就被华二少爷打断:“够了,我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所有的事情,与她无关。”
凤兮静静地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睛仿佛要直看到他的心里面,那二少爷也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过了半响,她才开口说道:“其实,是不是她你心里有数不是吗?那可是几条人命啊。你知道她的来历么你就这么护着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什么来历,不就是一幅画吗,凤姑娘是不是多心了?”听了凤兮的质问,二少爷有些失神,开始喃喃自语。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不想去想,也不愿意想她的来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若没人知道,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他知道他的想法很自私,可,可人不都这样么?
这时,凤兮隐约听见虞阳的呼救声,顾不得抢回那幅画,她赶忙跑去找虞阳。当她找到虞阳时,看到月光下一个女子正紧紧扼着她的喉咙吸着她的阳气。那名女子正是画像上的女子,只是此刻她的身子已接近于透明,透过她的身子甚至可以微微看到她身后的景物。
见到虞阳快被勒得喘不过气了,凤兮立即抽出腰间的宝剑,同时指间夹着一张灵符,将其映在剑身,灵光显现其上后黯淡下来。凤兮拿着剑直指那女子,那女子见状急忙放开虞阳,足根一移便流水般后退了两三步,明眸里闪过一丝怒意:“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紧紧相逼”,说话间同时扭腰躲开凤兮的剑。
凤兮不甘示弱地回道:“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也要吃饭的!”
随即足间一点旋身而起,眼里闪过一丝厉光,身段快如闪电,再次刺了过来。眼见那女子便无处可躲了,谁知二少爷忽然赶到,用手中的折扇替她挡下了那一剑,另一只手则固定住凤兮拿剑的手,不让她再次出手。
“你都亲眼看到了,你还不相信么”,被他死死摁住手无法出剑,功亏一篑的凤兮对眼前搅事儿的人恨不能一掌拍出去以消她此刻的怒气。
二少爷只是望着那画中女子,眼里充满了痛苦犹豫的挣扎之色,口里喃喃自语:“我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却原来是真的,你真的出现了。”
“公子说的话我一直记得,我们一定是有缘的,你要记得等我”,她与二少爷说话时一双眼睛柔情尽显,看来楚楚可怜,哪里还有刚才的打斗时凌厉,话毕,再看向凤兮时,便是一副将她剥皮拆骨的模样,“下次我再回来,你便不一定是我的对手了!”说完,腰身一转,身子轻盈一跃,向房顶跳去,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刚刚看着他们两人含情脉脉的互动时,凤兮着急地已经在心里将他们咒骂了一万遍,同时趁着华二少爷的注意力被那画中仙吸引而去,另一只不受禁锢的手扳向二少爷的手腕,用力一扭,他一吃痛,松开了她的手,往前跑了两步,确定那画中仙已逃脱,回头看着还在迷茫中的罪魁祸首,心中更是怒不可遏,故意大声吼他:“你早不松手,她现在走了才松手,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害死别人倒无所谓,反正是你们华家人造的孽,最关键的是要害死我啦,气死人了!”
说完,她跟着画中仙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二少爷缓过神来紧随其后。那是一条街,顺着那条街追下去,就在街的尽头,有一扇门,门开着,很破烂,散散地靠在门框上的,在夜风中吱呀吱呀地响着,透过门,只能看见里面斑驳而模糊的影子,在漆黑的夜晚更显阴森。
他们二人走了进去,入目一片狼藉,树枝、碑碣和树叶交横覆盖,四面凉风肆虐,让人无处可藏,看情形这里应该是个乱葬岗。暗蓝天幕,一轮幽月散发着冷光,模糊了月与天的边际,地上有一个一个不知为何暴露着的大坑,坑里埋着些白骨,或是刚死去不久的尸体,尸体均已干瘪发黑,不知为何也被翻了出来。
凤兮皱着眉头望着眼前的景象,半晌不语,嘴唇紧抿。那二少爷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凤姑娘,这是怎么了?”凤兮有些气急败坏,顿时只觉气血上涌,哽得她胸口很是难受,怎么他还好意思问。阿兮回头瞥了他一眼,明眸中带着一丝怒气,一眼不语,神情冷漠地往回走。尽管她正努力地克制着她的情绪,但仍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正在突突直跳,恨不能将自己的怒火全部发泄在这个坏事儿的男人身上。
华陵越和凤兮两人一人内疚不安,一人心存无名火,怏怏地回到华府。阿兮知道虞阳那时晕了过去,急忙就去找了虞阳。刚回到她的房门口,那华府管家就跟她说:“凤姑娘莫急,看姑娘这跑的,歇歇。孟姑娘已无大碍,姑娘的朋友替她把了脉,说醒了也就没事了。”
“朋友?这里我哪来的朋友?”凤兮听了疑惑不已,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按理说她也刚来,哪来的什么朋友,老管家听她这么一说,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于是她带着满肚子狐疑进了虞阳休息的房间,没想到,竟见到了往日的熟人。
虞阳床头,坐着一位青灰衣的男子,眼神专注而平静,房里柔和的烛光映在他脸上,让人看清他的干净与纯粹,忍不住跌进他所营造的宁静里。虞阳已经醒了,斜靠在枕头上,他修长的手指按在虞阳的脉象上,嘴角轻轻弯出一道弧度,转头对凤兮说道:“那时也幸亏你及时赶到了。”
“啊?哦,哦~这样啊”,刚刚凤兮一直楞楞地盯着人家看,他的突然搭话使得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尴尬地笑笑。尔后,又继续凝视着他,但他的眼睛里,除了波澜不惊外,只有温和与疏离,甚至没有了当初的凌厉自信与狂傲不羁,凝视之时,手习惯性地从随身携带的食袋中夹出一两颗蜜饯放进嘴里。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习惯,紧张无措的时候总会想着用吃些蜜饯来分散自己的注意。
“阿兮。”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清爽干净,似乎又带了点欣喜,似乎根本没什么情感流露,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会有着这样的声音。凤兮转过身时看,随即被吓了一跳,眼前的男子,白色的宽松衣袍,墨发绑起随意垂下,平日里他总是精神气爽、神采奕奕的,不知为何,今日看来,他竟有些疲惫,但也掩不住他周身的不俗气派。
见到她后,男子嘴角微微翘起,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温和雅致让他看来颇具正气,但只有凤兮才知道,面前的男人有着怎样阴狠善变的一面。
“啊,墨轩,你怎么在这儿啊!”
看到他时凤兮是有些惊讶的,凤兮调整了一下心情,使说出口的话语气听来尽是惊喜,但也只有她本人才知道,此刻她的心里是怎样的忐忑不安,他一定会追问的,因为这件事,无论是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过去,那问题来了,她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两年她的行踪去向。
“哦对了,那是桑止神君,想必你之前在离襄谷的时候也没少听说过,我就不多做介绍了。”阿兮的神色变化一点儿不落地收进了他的眼底,似乎对这样的反应早有预见。
阿兮则从进门起,疑问便没少过。他们为什么会一起出现?阿兮惊讶疑问之余,再次偏过头望向床头那人,心里五味陈杂,原本已说服自己接受的事实此刻在她面前发生了逆转。
桑止,他是桑止,天地间唯一的剑神,诞于洪荒时代,也是地位崇高的上古神之一,骁勇善战,在妖魔成灾的洪荒时期便以不败的赫赫战功奠定了至今屹立不倒的剑神之名,那把因为主人的盖世英气而威震三界的夜澜剑至今仍能发出嗜血的光芒。桑止以其倜傥俊逸之姿亦引得不少仙娥对其倾心,奈何郎心似铁,传说中的他无情无欲,因为剑神的剑,须得无情,方能至刚,至刚,必须无欲。如果尝过情爱的滋味,心就会变得柔软而不再冰冷,那剑神之剑如何再震慑天下?
关于他的身份,尽管她早就知道了,但当他真正以这个身份站在她面前,心里的顿痛,还是毫无预兆地击着那一处地方,如针扎般,痛的触感灼着她的心口,却摸不到伤口在何处。她一直以为人都是害怕分别的,然而此刻,她竟也害怕重逢,故人依旧然情不在,她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
“对了,整整两年,你去了哪儿,我们大家都找不到你”,空气一下安静,裴墨轩看着凤兮,她此刻呆站在原地,微微抬着头,眼睫在她脸上投影下一小片阴影,眼神呆滞地望着他,明明相视,却难以在那双漆黑如夜的瞳孔中找到他的所在。
她现在的失神,是因为……他吗。
裴墨轩微微偏过头,通过眼角余光看到桑止,桑止低头看不见任何神情,不知在沉思些什么。他皱了皱眉头,稍稍敛起笑意,试着拉回她的思绪,她以为,这个时候了,真可以当没事发生?
凤兮听了心头一慌,心想该来的总是来了,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之时,桑止站起身,轻声问道,声音恰好能让僵持着的两个人听到:“那画中仙的事情怎么样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的凤兮此时也找到了蒙混过去的台阶下,稍微整理了一下心绪,神色很快恢复平常,看向一旁,那边,正是华二少爷所在的方向。
这头说到画中仙,原本一直站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华二少爷的身体轻微地颤了颤,声音僵硬而又低沉:“凤姑娘,她会怎样?”
“现在不是她会怎样,而是我会怎样”,听了华少的话,凤兮先是语含不满与尖锐,最后想想,只觉得他其实也挺可怜,也只能无奈地向他们解释,“她逃到了一个墓地里,在我们赶到之前吸食了那里的尸体的阴气,积沉太多死气,只怕,她要变成恶修罗了,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收得了她,恐怕到时我会成为她第一个报复对象。哎,虽然拿了你们华府的一部分定金,但现在好像也不一定有机会花了。”
那华二少爷还处在震惊之中,他很显然没办法理解恶修罗的概念。这时的桑止走到圆木桌旁坐下,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过了半晌,像在自言自语一般,“这变成恶修罗,要收她的确较之从前不太容易,但也不是难事。只是她的下场……”
“会如何?”
二少爷扑到圆桌旁,语气中尽是急迫。
“以死人之气养身,有违天道。就算没有这一件事,她之前杀了那么多人,最终也是逃不掉的”,桑止抬起头,眼睛直视着他,不容他逃开,“你跟她,到底有何渊源?”
“我”,他垂下眼,似乎没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凳子上,脸色微微有些泛白,不是平日里的莹润,而是病态的苍白,双手放在膝盖上,指节紧紧抓着那里的衣物,直到拧成一团,最后叹了一口气,似是无奈,方才开口向他们几人说出画中仙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