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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华府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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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兮突然的情感变化,让虞阳有些摸不着头脑,尤其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咬牙切齿,音量冷不丁地提高了好多,吓得她赶紧捡起水里的棒槌认命地迅速地拍打着衣服。
凤兮说完后下了吊床,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回房间,坐在了床榻上,抱着曲起的膝盖将脑袋埋了进去。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她想起了离襄谷的老夫人,抱着膝盖的一只手缓缓顺着身体的线条向肩膀滑去,再来到后背上,摩挲这手指所能够到的地方,仿佛隔着衣物,都能摸清楚肌肤上的疤痕。都说孟大侠极其宠爱女儿,江湖中人几乎无人不晓,她太妒忌这样的虞阳了。
见不得别人好,这样的人,大概会下地狱的吧,想到这儿,阿兮嘴角一丝嘲讽之意。
“我家里这几天发生了一些怪事儿,府里接二连三地死人,死状都极其可怖,有如被吸瘪的干尸一般。死的全是女子,今日已经是第七个了。我家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一看来人很是高大,袖口挽至腕关节处,微开的领口隐隐露出的肌肉,恰到好处地显示了他的健硕。他自称是华府大公子,希望能请到这位朱巡城内百姓正在热议的女天师凤兮帮他们家驱驱邪,他是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不满双十的女子,可眼前,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凤兮凝眸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了底,便抬起头来,神情又恢复成原先那个傲慢的样子:“收费五十两,你应该听说了吧。去之前先收一半定金,而后再把剩下的给我。”
“这就要五十两了?你的本事是真是假我还不知道,凭什么就要收那么多钱。我在外面请个道士也不过几十钱的问题!”
听到华公子的话,一旁打扫的虞阳也深表同意,走过来在桌子下轻轻拽了一下凤兮的衣角,小声地说了句:“其实我也觉得贵了点,你看是不是……”
还没等虞阳说完,凤兮将衣角从她手里扯了出来,狠狠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谁敢破坏她赚钱的机会啊。凤兮对那公子继续说:“既然道士够便宜,那公子就去找他们吧。慢走。”说完用手示意了一下门口,那华衣工资似乎愣了愣,大概他也没想到面前这人竟是这般性情,回过神来生气地甩了甩衣袖便走了。
“哎,你收费也太贵了吧。要是便宜点,你说不定还能接下这庄生意。再说了,你几斤几两的本事人还不知道,说是天师谁信啊?”见那公子走后,虞阳不解地问。
“我又不差钱,光是收留你的住宿费已经够我生活得很好了”,凤兮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再说,就算我是假的,那也得摆足了姿态才能骗得了人呀。”
什么,摆足姿态骗人?难不成她真的结交了女骗子啦?虞阳拿着笤帚半天都是不可置信的状态中。
第二天,那位华公子果然去而复返,来到就开门见山:“你真能捉妖收鬼?”
“你若有其他办法,还用得着回来找我吗?”凤兮抬起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屑。
“好,我就请你了。”华公子直接拿出昨天报价一半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你请,我就一定要去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现在行情不一样了,我要加价,现在要一百两。”凤兮伸出手接过华公子放在桌上的银票,提出了加价的要求,语气中的自信就好像知道那位华公子一定会满足她的要求,而一大清早就被雇主叫起来在一旁打扫卫生的虞阳看着他们两人,不禁为凤兮担心。若她真的只是在撑门面,她哪来的底气啊。
距离凤兮小店不远处的一个小茶棚中,两人相对坐着饮茶。两人皆丰神俊朗,衣着外貌更像是方外之人,青衣男子周身一种宁静安稳的气息,风神淡静,看一眼仿佛就有一种阳光般的和暖明旭,整个人散发一种漫不经心的成熟。另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虽也外貌出众,但上挑的眼角和眉梢总给人一种意味深长的感觉,此时邪魅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算计,虽看来不如另一人和善,但也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
“她,就是凤兮,你的,未婚妻?”青衣男子看着不远处屋子里的那个人问,语气里仿佛是很随意,但眼神却幽长延绵,含着一丝道不明的情感在内,不知事无意还是有心地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听了桑止神君的话,裴墨轩皱了皱眉,最后才用一种情意深深的语气说:“自然是她。若不是我未婚妻,我怎会找了她两年!”
明明是很深情的话,但此刻在别人听来好像有点咬牙切齿。二人已经在这儿两天了,可店里的两人依然一无所知。
“你留在这里看店。”
这边,凤兮将刚刚画好的几张符纸放进怀里,转身看见虞阳一直盯着她的符纸看,她拍了拍装了符纸的胸脯,也乐得像她解释一下:“骗人也是需要道具的。”
“要不神婆,你带上我吧。”她忙拉住凤兮的衣袖,难得能出来闯荡一下江湖,总想经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带上你添乱啊。”别以为她不知道她肚子里的主意,无非是想过去看她是否真的能收妖捉鬼,谁稀罕她相信啊。
“我好歹是会点功夫,不能帮你忙也不会给你添乱的。”虞阳很不服气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象征性地在她面前耍了两下,随后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凤兮。
凤兮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话音飘来,“那壮汉看上去不比你能打?”
“五两银子你带我去!”看见凤兮真的走了,虞阳一着急扯住她就喊了出来
“五两银子你就这么花的?你爹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凤兮转了身子过来,眼神和语气都很怪异:“还有,在你看来,我就是这么一个贪财的人?”
“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好吗,虞阳忍不住内心叫嚣着。
“看来你对我误会颇深啊”,凤兮转身就走,走没几步,忽又转过身来,盯着虞阳看了一会儿,直把她看得汗毛直立,只听见她说:“算了,你跟着吧,可以帮忙安抚一下他们府上的家眷。呃,还有,那钱回来给我打一个欠条,连着前几天欠我的。我怕忘,也怕你不认账。”
听了她的话,虞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刚刚谁说她对她的误会颇深来着,她怎么好像不记得了,但一想到可以去看捉鬼了,笑意逐渐在唇角散开,眼神晶莹明亮,带着意外的欣喜和满足。
待得两人收拾了东西便往那公子府上走去,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那茶棚里的两人也后脚跟着她们去了。
差不多夕阳时分来到华府,抬眼一看,朱门高檐,从外面往里看,看不到回廊尽头,园子里,还有一条青石板铺的小径,假山假石和花草点缀着小院,瞧着甚是气派,只是与府邸气派不相符合的是里面透漏着的点点死气。这走着走着,还没进门凤兮就被一个受到了惊吓、满脸惊慌的小丫鬟撞个满怀。
“紫玉你干什么毛毛躁躁的,让客人见笑,还不快下去!”管家看到丫鬟撞到了客人,知道她们是公子请上门来的,生怕惹怒了她们不好想公子交代,赶紧将丫鬟赶下去并道歉。
“没事”,凤兮弯了弯嘴角,捉住那个小丫鬟问,“你干嘛那么紧张,难道又出事了?”
“是啊,春桃也、也没了。”那丫头说话间身体还在发着抖,吐出的语句中似乎还能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眼里尽是惊慌之色。死的都是女眷,她们怎能不害怕,指不定哪天就轮到她们自己了,此刻就连说话都结巴了。
“又死了一人”,虞阳扯了一下凤兮的袖子,悄悄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是人为的?”
“应该不是”,凤兮抬头看了看笼罩在华府上空的那团黑云。没错了,这里就是源头,“管家,最近府里有没有什么怪事或巧合,或是来了什么人没有?”
他们一边向府里走去,凤兮一边向管家询问。
那管家听了这话,开始认真想了起来。管家年纪挺大,皱眉深思间,额上的皱纹几乎拧在一块儿,手里捋着灰白的胡子梳理思路,半天才回道:“姑娘,别说,还真有一件巧合的事儿。府上死了人,是在二少爷得到了一幅画以后发生的,那画上,可是个难得的美人啊。”
虞阳不解:“一幅画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见凤兮歪着脑袋在凝神想些什么,一只手摸着下巴,眉头紧锁,嘴角紧紧抿成一条线,深吸口气,掀起浓密睫毛,难得的美人,看这老管家都一大把年纪了,搞不好已经老眼昏花,还能注意到什么美人,她倒是感兴趣了,“管家,带我去看看那幅画。”
听了凤兮的话,老管家似是很为难,原本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此刻变得交握在一起,不停地相互搓着,“姑娘,不是我不肯,只是这幅画是公子的宝贝,都挂在他房间里的,我们做下人的不敢私自拿给姑娘看啊。”
“不能拿给我们看,那可以叫你们二少爷带我们去看吧,你赶快带我们去找你们二少爷吧。”虞阳心想,一幅画而已,那个二少爷总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凤兮被虞阳拉扯着跟管家去找二少爷。一路过去,整个华府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氛围中,男子还好,只是府里的女眷都犹如惊弓之鸟,一点动静都能让她们害怕得缩起来头来。夕阳落得很长,暮色开始替代刚才的姹紫嫣红,将灰暗的颜色刷满华府的每一个角落,也将恐惧渡到每一个人的心房。
终于找到二少爷,那是个看起来温暖和煦的人,黑色长发被松松地挽起,一身蓝色的锦袍,腰间一条金色腰带,慵懒又不失贵气,手里一把折扇,倒也显得风流雅致,只是看见他额间的黑气,凤兮忍不住摇头叹息。她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听说公子前几日得了一幅画,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眼福去看上一看。”
听了凤兮的话,原本还是一派和气的二公子脸上和煦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为难而严肃的神色:“这……姑娘不是天师吗,我看姑娘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这赏画的事情还是等姑娘办好了府上的事后再来也不迟。”
“我怀疑府上的事……”
“够了,一幅画而已,姑娘切莫再危言耸听了,否则我华府可不欢迎你。”
说完,二公子拂袖转身关上门,将她们两人留在了门外。二公子的反应弄得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一幅画而已,他何以如此看重,竟不让别人瞧上一眼,看起来这幅画定不简单,看来得找大公子商量一下才行了。
随后二人这又随着管家去前方大厅,走着走着,刚刚那个撞上凤兮的丫鬟又跟了上来,看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凤兮注意到了,便停下来问她:“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那丫鬟见凤兮主动问话了,砖头看向管家,管家没制止她,便放心地将她知道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刚才听说姑娘去了二公子房里看那幅画,可是碰了钉子?”
凤兮只是继续注视着丫鬟,笑笑不说话,虞阳则急不可耐地拉着丫鬟追问:“你可知道为何你家公子那么宝贝那幅画?”
“我是公子房里的丫鬟,每天都会帮公子收拾房内。那幅画画的是一个美人,原本没什么的,只是,这几天,这几天,变、变得,有些奇怪了,那幅画上的美人可是越来越像真人了。有时我独自一人打扫房间时,好像总觉得那美人在盯着我看,而且……当我看着那幅画的时候,好像就觉得,觉得,她在对我笑”,小丫鬟一边说着,语句连贯间很不流畅,脸上神情仿佛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当中,“有的时候,今天看,明天又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是头的位置,方向有点不一样,要么就是眼神注视着的方向,对,的确是这样。”那丫头肯定地点点头。
“恩,知道了。”凤兮依然不紧不慢,看来这人说的不错,问题极有可能就出在那幅画上,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机会看一看那一幅画。
只是,那华二少爷那里怎么办?
“姑娘,要不,先去找大少爷,他还在前厅等着姑娘呢。”管家见凤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想事情,怕大少爷等太久,便出口提醒。
凤兮这才收回思绪跟着管家去前厅。刚进大厅,只见那大少爷手里端着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吹了一下,然后才喝下去,这幅优雅的样子,可与他粗犷的外表不太相符。在他旁边有一位盛裳夫人,头发灰白,看年纪应该是他的母亲。老妇人慈眉善目,双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很是亲近的感觉。老人平时也的确很是平易近人,没事就拄着一根拐杖,在花园里散步,见到家丁或者丫头也打两声招呼,刚开始他们都受宠若惊,在华府里待久了也便习惯了,有这么一个没架子的主人,府上的人倒也安心尽责。
这下看见她们来了,老夫人忙迎上来就握住了凤兮的手急切地问:“怎样,小娃娃,可有办法?”老妇人的手由于上了年纪,有些干瘦,当握上她手的时候,手心手背相触之间,有些硌,但仍然让凤兮有些动容,就这轻轻的一握,和那略带亲昵的称呼,仿佛让她心底趟过丝丝的暖流,消融了一点她对陌生人的冷淡,刚见面,她竟有一点喜欢这个老人了。
“自然,给我五天时间,否则你们的钱全数退还。”这时凤兮又恢复回了第一次见她时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傲慢样子,说是傲慢,也更应该是一种自信吧。只是,这时凤兮还在心里盘算着怎样拿到那幅画来一探究竟。
因为最近府上发生了多桩命案,老妇人命人入夜后都呆在自己房里,不要到处乱走,以免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惹来祸事或灾难。所以到了夜里,原本就有些沉静的华府,更是添了一种死寂的气氛,四面静悄悄的,一团黑气笼罩上空,连月亮也遮挡不见。管家给她们两个人安排了一人一间房间,在这样的环境下,虞阳一个人住也有些害怕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整晚坐在桌子旁,不是发呆,就是站起来绕着桌子转圈,借此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砰砰——
“谁?”在这样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敲门声,任谁都会害怕。
“我啊。”
听到门外传来的是凤兮的声音,虞阳松了一口气,起身为她开门,岂料打开房门后如烟的竟是一身夜行衣的凤兮,腰上永远不会忘带的食袋,哪怕就是干站着嘴也不消停,时不时地拿出一颗蜜饯。看到确实是阿兮,虞阳安心了不少,仔细一看嘴里还悠然自若地吃着蜜饯,她翻了翻白眼问到:“神婆,那么晚了还让不让人休息啊?”
凤兮无所谓地摆摆手,说:“偷东西去啊,难不成跟你喝茶聊天?我猜你也睡不着吧,走,我带你干点刺激的事情。”
偷东西?
虞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凤兮的思维了,“你不是应该想想怎么解决他们府里的问题吗,怎么偷东西去啊?你可是收了人家不少钱的呢。”
“我就是想偷那幅画,我觉得问题,就应该出在那幅画上。”
虞阳出身武学世家,父母都是武林敬仰的大侠,她从小家就在宠爱和赞誉声中长大,这种事情还从没接触过,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一幅画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大的事儿来。
看得出虞阳心中的疑惑,凤兮转身关上房门,来到桌子旁坐下,跟她解释:“你可听说过画中仙?”
“画中仙?”
“对,画中仙其实就是画中人在某种执念下有了人的意识,欲借吸取女子阴气养自己的肉身,以成为真人。”
“你的意思是…..”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证实。当华公子第一次跟我描述府中丫鬟的死状时,我便怀疑他们是被吸尽阴气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