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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林礼的魅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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梣音醒来,已是傍晚。
一睁眼对上周宏的眼,像是从未眨过,一瞬不瞬。
“阿宏。”她后怕。
“不怕。”他俯下身,身影笼罩着她,近到能看见他下巴上的青色胡渣。
她的食指抚摸过,不出所料的硬而扎。
眼波流转,软笑吟吟。
手指灵活,一路而上,触及下唇角时,忽然被他一口含住。
舌尖绕在指腹上,一圈,润湿;两圈,□□。
梣音含羞带怯,瞟了他一眼。
他低笑,说不清的迷醉。
“真想一口吃下去。”
她的耳朵爬上了红晕,久久不散。
“姐姐是糖做的吗?”
“不是啦。”天呐!有谁能告诉她,这还是周宏傻儿吗?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日比一日见长啊。
“那就是白云做的。”想必是指她的柔软吧。
她忽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
“周宏,那你知道黑土吗?”
他愣了一会后直摇头。
“你是黑土做的。”
梣音飞快收回食指,两手掩嘴偷笑,模样像是捉弄到山大王的小白兔。
周宏表示很无语,他没领悟到话里的意思。但他喜欢看到心情好的梣音,此时自己也跟着笑。
窗外刚下过雨,空气格外新鲜,这秋雨啊竟有夏日的味道。
除去雨的甘甜,还有屋内淡淡飘散的红糖水味。只见几片老姜浮在红色汁水上。
周宏给她热了五六七八回的红糖水,这回总算可以喂她喝下。他拿起白汤匙,搅拌一会,在面上舀起,又用嘴轻吹,才让她喝下一口。
糖水甜,她的心甜,他的心更甜。
约莫十几分钟,一碗糖水见底。二人通常是你一眼,我一眼。喂一口,吹上好一会。
碗底的老姜她也不放过,要让周宏喂给她吃。
他不吃姜蒜葱这类味大的食物,对于梣音的特殊癖好他也无法理解,但依言,用竹筷夹起一片。
“啊。”
梣音张嘴,咬动老姜,她就喜欢这样吃姜片,她喜欢这个味。
突然门外有两声敲门声,缓慢而有礼节。
周宏面色一冷,转身去开门。
来人是阿婆,背后站着周世誉。
周宏把门关上,拿门栓卡上,又觉不牢固,搬来木柜抵在门上。
“阿宏!把门打开。”阿婆声音里已有怒意。
“阿宏,不能这样对待长辈。”周世誉继续敲门。
屋内没一个人理会。梣音静静吃完姜片,除去门外扰人的聒噪,有眼前的心上人在也算是心情不错。她拉了拉周宏的衣袖,想让他同她一起入睡。
但屋外之人岂会善罢甘休,他们绕到窗户外,看到躺在床上的梣音,眼底尽是狠意。
“阿宏,你不要被这个女人迷惑了。”周世誉阻止住周宏正要关窗的手,私下用力,竟从窗外翻了近来,梣音没料到,这位看起来颇为年老的男人会有如此神力。
周宏上前就想要把他赶出去。
周世誉却一把捞起裹着被子的梣音。嘴微张,吐着粗气,想是刚才用力过了。
梣音浑身无力,被周世誉禁锢住。
“周宏,相信我!”
周宏没看梣音,他盯着周世誉,第一次梣音在他的神情上看到了真真切切的厌恶。
“出去。”他绕开一条道,把衣柜搬走,门栓拿下,门打开。
“周宏!”周世誉更气,络腮胡连着整张脸都抖动起来。
“我不说第二遍。”他眼神寒冷,双手握得紧紧,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周世誉一顿毒打。
“阿宏,你不认你的表外公,也不认外婆我了吗?”阿婆从周宏刚打开的门外走进,手里拿着银盒子。
原来是有备而来。
“周宏!报警!”梣音在这个时候,她更相信警察叔叔。她不是不相信周宏,她只是觉得任何人在爱情和亲情面前都难以抉择,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先救谁”的问题。
周宏注意到了那个银盒子,他深深看了梣音一眼。把背转过去,对着阿婆。
“阿婆,拿来。”
阿婆犹豫,但周世誉示意她给他。
周宏打开精致的银盒子,里面的族谱确实一个字也没有。
他粗略的翻翻,仿佛手中也只不过是寻常书籍。
“阿宏,我们没有骗你。”周世誉看了梣音一眼,以防这个女人使诈。
周宏不说话,他静静站在一角,像是在沉思。
望着他背影的梣音,仿佛看到了她初次遇见他的那天,南方小山城,老屋小竹林,一个男子席地而坐,背影寡淡。但于她,有种别致的吸引力。不得不说,是她先在爱情里沉沦了。
梣音缓慢闭上眼睛,她突然不坚定自己。
周世誉见周宏对这个女人也没有多上心,并非昨日阿婆告诉他的那样,当下松了口气。
他是第一次见到神色慌张的阿婆,自从她嫁到他们周家以来,这个女人就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逢人都是笑脸相迎,却暗地里使刀。他周世誉是知道她的歹毒,隐忍,和坚强。
昨日她都快疯癫了,一个劲的说周宏的相好是妖女,偷走了族谱,还以假乱真。
先是千年金丝楠木不见踪迹,后是族谱被人掉包,这前前后后不正是多了个杨梣音这个女人吗。可怜的周宏还被她骗得团团转,差点就为了她大义灭亲,想想周世誉就心里一阵来火。抓着梣音脖子的手更用力,梣音直觉呼吸困难,好半天缺氧,两眼昏花,强忍着没晕过去。
她的心算是碎了。周宏见到她这样,竟然不管不顾。
有滴泪,含在眼里,迟迟不落下。
她不愿展现自己的脆弱在不爱自己的人眼前。
周宏却自己一个人走出门,浑然忘了这屋内还等着他表态的阿婆,周世誉。
也忘了她。
那滴泪,落下。
梣音险些没哭出声。
细节决定一切,而她最在意细节。周宏几乎没给她一眼。他是不相信她了吗?他果然不够爱她啊。
她睁眼,看到阿婆的冷笑,仿佛在说,你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
难道他都忘记了过去的一切了吗?他们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对她可都是历历在目啊。刚才细心照料她的一切都是骗人的假象吗?她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答案。
她真的受伤了。
周世誉见她也没有要挟的价值,一把丢开她,追周宏去了。不过,不得不说,像梣音这样的美人他也是第一次见,但家族荣辱面前,美人只是祸水!
梣音不觉得身上有多痛,她的心已经无感。
阿婆没着急追着去,她冷眼扫了下地上麻木的梣音,她知道心碎的痛,却也没有同病相怜的想法,倒也平息了她想要再给她两巴掌的心思。
梣音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处何方,她只觉全身发冷。她想要离开这,但阿婆先她一步,锁门锁窗。重重的钥匙转动声让她的希望全部破灭。
是啊,秋天来了,是万物渐渐走向终点的季节,她和她的爱情啊,会枯萎。
人在脆弱的时候,甚至是绝望的时候,往往想不起自己还拥有的。她只是失去了一段爱情啊,她还有阿妈阿舅带给她的亲情,阿莘带给她的友情,还有彦青,林礼带给她特殊的感情。她不是情感上贫瘠之人,不过只是人生中不足为道的爱情啊,可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周宏没有主动伤害她,但他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都是在逃避啊,周宏只是个孩子,他明明什么都不懂。
她的手机,钱财,饰品,一切随身物品被阿婆搜带走。
她,现在,只能靠自己,从这里出去。
***
夜深人静,梣音一动不动的靠坐在床边,她的脸上是未干的泪水,恍恍惚惚。
她的长发未束,披了一地,那屋里的尘土,洋洋洒洒,让四下一片混沌。
她的嘴唇干裂,从口腔到咽喉,是久久的干涸,声音哭哑,眼睛哭肿,鼻尖哭红。她的一切,被剥夺,被肆虐,被肢解。小腹的痛,从某处传至全身,一点点萦绕,她宛若被狂风暴雨包围,淋得满身湿透,整个人注满了水,消沉且重。
阿婆没好气的给她送了碗白米粥,翻了两下白眼,饿不死她。
久违的光线是那惨淡的月光,已让她双眼亮瞎,索性闭着眼,不看。
门粗重的关上,一阵铁链捆绑的声音可怕。
她的世界,现在一片黑暗。
她看着那碗粥,苦涩的笑。
喝下吧。这里没人会怜惜你。
周宏没有来。他不会来的。
想到这,她心头一阵刺痛,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环顾四周,紧密的连只萤火虫都飞不进,依稀听得到周世誉在门外焦急踱步的声音。
他把周宏跟丢了,周宏凭空消失,无处可寻。
“里面那个女人呢?”他看向阿婆,压低声音,疲倦让他眼下乌黑。
“放心,跑不了。”阿婆将梣音的随身物品装在一个深色麻袋里,交给他。
他却不接。
“交给嫂嫂保管就好。”
阿婆淡淡看他一眼,正要转身上楼。
突然袋子里传来响动,独特而有味道的男声唱起一句“对于第三人称的角度而言,也明白其实,每个人都有缺陷。”
她掏出手机,来电人是,林医生。
阿婆递给周世誉看,他心里一阵猜想,这女人难道和林礼是一伙的,不可能!林礼的为人他是知道的,温润如玉,恪尽职守。那就是这个女人勾引林礼,越想越可能,长着一张纯洁明净的脸蛋就想着四处勾搭,不检点还不知廉耻,到现在还不交出他们周家族谱!
谁也没接那个电话。而林医生并不知道梣音的处境,他连续打了两个。
急切的好似不是他。
阿婆直接把手机电池扣下,像是要甩掉一个烫手山芋,她扔进袋子里。
医院长走廊上,林礼点起一根烟,跳动的火苗在他的两根指缝间,闭上眼,睫毛微微颤动,他吸一口,不着急呼出,慢慢的感受烟的迷乱,睁眼看向漆黑的外面,才呼出一个烟圈。
打第三个电话时,官方的女声告诉他,对方已关机。
这根烟燃尽,他点了另一根,指尖隔着烟纸摩擦烟草,待要压扁却又换一个方向,薄唇含住,却又拿下,他心神不定。
小韩走出病房时就看到这样颓废的林礼,他身上有股黑暗的气质,一点点吞噬他的洁净光明。她不敢置信,眼睛紧紧一闭,待睁开再确认时,林礼正对她微笑。
陌上人如玉,世无双公子。
林礼啊,是她的心中之人。
干净如初,还是原来的他。
“林医生,还没下班呢?”小韩尴尬,忙找话题,神色遮掩。
“正准备走,一起?”林礼面色平静,就好像确实是小韩看错了。
小韩不多想,听到林医生邀请她一起下班,乐的合不拢嘴,连忙点点头,跑到更衣室换下护士服。
林礼看了她一眼,掐灭手中的半根烟。他啊,是许久不抽烟了呢。那梣音呢,是在躲避他了吗?他让她感到紧迫了吗?他让她感到危险了吗?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呢,梣音就不接电话。
一路上,小韩一直在找话题,谈天论地,从国内到国外,知识渊博的她倒不像寻常小女子,扎堆谈八卦。虽然过于活泼,却也不失可爱。但于林礼而言,是个有趣的小护士,仅此而已。
林礼极为安静,无论小韩说起什么,他总是侧耳倾听,微微点头。
小韩以为林礼喜欢听她说话,当下便说得更来劲了。
她说到兴奋处,会蹦跶起来,马尾辫甩在空中,有几次恰好碰到林礼的肩膀。
他轻轻避过,拘谨而礼让。
深夜的山城小路,无人影,只有居民楼上几盏灯在夜间突兀,打扰了宁静。
路灯底下,他忽然看到一个人影,气质清冷,目不斜视。
他和他错过而去。
小韩也看到他,话说到一半就忘了。看看他,再看看林礼,嘴巴张的老大,半天才拉着林礼的衣袖说。
“是周宏!”
“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拉开和小韩的距离,以防她再扯上他的袖子。小韩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对不起啊,林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林礼的洁癖在山城医院是人人皆知的。
“没事。”他给她一个淡淡笑容,表示原谅。
周宏来的那个方向不是那片竹林,也就是说,他不是直接从老屋下来。他来的那片是正要拆迁的居民区,那不正是刘莘家吗!
梣音住在梣音家,那么梣音此时?
林礼想到刚刚梣音没接他电话,会不会是他自己多想,梣音对他并没有偏见和躲避,而是梣音有事!
“小韩,你自己先回去吧。”林礼的背影留在小韩的眼底。
“哎!林医生?”小韩不知所措,觉得今天好像一切都很奇怪,先是像幽灵一样飘过去的周宏,后是林礼转身拐进周宏出来的那个小巷。
小巷又黑又长,没有门也没有窗,林礼就像顾城描写的那样,拿着把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他走进一座老屋。
刘莘一家人拿起东西正要出门。看到来人身姿欣长。
“林医生!”阿婆慌张的看向林礼,却又像找到希望似的,紧绷的神经放下一半。
“梣音出事了!”刘莘鞋子都来不及换,先冲出门外。
“梣音到底出什么事了?”他没在医院听说今日有哪个紧急患者,难道是说梣音伤在外面?细思极恐,他的心高悬,一时半刻怕是缓不下来。
“她在周宏家住了许多天,我们本以为没事。但是刚刚打她电话,却关机了,本来也没往坏处想。但是周宏来了,他和我们说梣音在他家出事了!”阿舅拿起一把柴刀,往裤腰里塞。却觉得不够,又拿起一把□□,紧紧抓在手里。
林礼脑中来不及多想,住在周宏家好多天,手机关机。
每一句都像在要他的命,梣音啊!
“我跟你们一起去。”他敛下心神,深吸一口气,对着刘莘三人说。
“林医生,我们还不知道前面是危险还是安全,你还是不要去了,我们去就行,不能麻烦你的。”阿妈不想让林礼和他们一样冒险,当下就拒绝。
“没事。我已经决定要和你们一起去了。快走吧,时间来不及了。”他看了下手表,夜里十一点零七。
刘莘一家人对林礼更是好感加上加。
小竹林,少有人烟。
挂在天空的几粒星辰,像是全身瘫痪,死寂冷清。
秋天,竹叶铺了满地,踩上去,脚下轻响,萤火虫不见踪迹。
手电筒的光线弱,射出的距离短,前方看不清楚。
林礼走在最前面,他的背瘦却不乏宽阔,两边肩端的正直,一边责任,一边是爱。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上这片竹林,但此时就是找不到周家老屋。
“我看这周宏不行,梣音在他周家出了事,他只自己跑下来通知我们,难道他就没有保护梣音吗?”阿舅气急,他早已把梣音这个姑娘当做自己的孩子,要是她出事,他不会放过周宏!
“周宏可能有难言之隐。”声音脆弱,阿婆身体受不住了,这下感到体虚无力。
林礼回头看着阿妈,担忧划过眼底。
“阿妈,你在这里休息等我们。”他说的肯定,不容拒绝。此时林礼像个帝王,胸中有谋略,要江山也要美人。他不会再让周宏从他这里把梣音抢走。
“是啊,阿妈,你别来了,我们找到梣音就来找你。”刘莘参扶着阿妈,拿手绢擦着她额头上的冷汗。在枯叶上铺了一张布,不等阿妈反应,便让她坐下。
阿妈想要和他们一起去,但她也不想让自己拖累大家,还是救梣音更要紧。
“那你们多加小心,不要担心我。”
一行三人上路,常言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崇林叠嶂的最深处,一角屋檐折入。
像指引迷津的一根手指头,告诉他们,就在那。
那是林礼心头之爱,他一定要救她出来,倾心呵护,拿命去爱。
已不知到底从何时起,她就住进他的心,是那刘莘家的一眼,是那饭桌上的一碰杯,是那夜里的一次求助,他想,是这日日夜夜的思念,让他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