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活不过五章

64、变

　　差事完了，自是要回部里复命，只不过左右不差那一两日，范瑾澜寻了个空，在清雅处摆了一围，单请傅宁一个。
　　“可还习惯”？
　　“此处民风彪悍，常有各色比试，或是外家功夫、或是内家功夫，又或是骑射，我与他们也时常切磋，日子久了，倒也精进了不少”。
　　范瑾澜笑笑，“那便好。只是你之前伤得狠了，也莫太拼命”。
　　傅宁点头，“晓得的”。
　　范瑾澜又道，“你那差使，八九不离十，只是怕得再几个月”，
　　傅宁与她满上，“大人切莫介怀，你并不差我什么”。
　　范瑾澜看了他一眼，失笑，“是我着相了”，略顿了顿，方道，“闻说你家与你说了门亲事”。
　　傅宁轻扯嘴角，“不过个典侍为生的破落户，我娘便是再糊涂，也不至于让我嫁过去”。傅家与他说的，乃是尚宫局典侍廖晶，说来大小也是个从七品的官儿，只她是个榆木脑袋，人情世故一概不懂、别的营生又一概不会，偏爱摆阔，一度将家中两名颜色颇好的小侍典了出去，便有了“典侍典侍”的笑话。
　　范瑾澜皱眉，估摸着又是他那继父作妖，“廖晶为人，略略用点心，也能打探出来。他这次未能如意，不知下回又有什么谋算”。
　　“船到桥头自然直，真有那一日，我绞了头发当和尚去”。
　　“又混说”，范瑾澜笑笑，“如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傅宁颔首，“那是自然”。
　　次日范瑾澜等人便启程回京，她尚不知，侯府发生了件翻天的大事儿。
　　却说那齐王常食梦幻花露，许是时日久了，又或是那日用的量过了，一病不起。成帝见他形容枯槁，哪还禁得住，令人揪着定西侯来了齐王府，“莫说他数十年来对你痴心一片，便是看在十王府那些日子，你好歹也哄哄他”。
　　那日起，便将定西侯拘在了王府。定西侯苦笑，不曾想时至今日，居然还能见着成帝如此孩儿气的一面。待见到静卧床沿、脸色灰白的齐王，更是思绪纷呈。亲书一封送回侯府后，便留了下来，每日或是与太医研讨医药，或是留心他饮食，又或只是静坐屋中，翻看闲书。
　　齐王中间也醒了几次，瞥见定西侯在屋里，叫嚷着要她出去。定西侯瞄了他一眼，“猫叫似的”，起身便走了。齐王紧握双拳，懊恼间又见定西侯回了来，“让人叫太医去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齐王背过身去，定西侯又问，“睡了许久，饿是不饿？可要喝盏茶？”
　　“我睡了几日？”
　　“四日？五日？”定西侯不太确定道。
　　齐王瞪了她一眼，定西侯嗤笑，“老薛来寻你时，你早已昏迷，谁知此前你睡了多久”。
　　齐王略有几分羞愧，低下头去。定西侯递了盏茶于他，齐王接过喝了一口，才想起自己睡了几日，居然一丝渴意都不觉，嘴唇亦无干燥迹象，心思便有几分荡漾。“这几日都是你照顾我？”
　　“你觉得我像是个会照顾人的？”定西侯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太医说服侍梦幻花露者，常有失水症状，需得及时补充水分，老薛挑了几个机灵的，时不时喂你些水”，又道，“你睡着也不老实，喂你喝药，进去的少吐掉得多，翻来覆去的煮，药渣子都山高了”。
　　齐王恨恨地看着她，就是个蠢的！！
　　太医就歇在西边廊下的屋子里，早侯在外头，只是见二人正在说话，不便进来，眼下寻了个空，满上前请脉。几个太医轮流探完脉，又低低交流了好一阵，方跪下回话，“恭喜王爷，已无大碍，只是余毒未清，还需再用几剂药。最最要紧的，莫再沾染那东西”。
　　“就是，服了那玩意儿，人不人、鬼不鬼的，也不嫌难看”。
　　“嫌难看你出去！”气得齐王吊高了嗓子吼道。见定西侯抬脚又喊道，“回来！”
　　定西侯龇牙，“看吧看吧，不知变了容貌，还移了性情”。
　　薛管家心头暗笑，仿佛又见到彼时在十王府，将自家王爷欺负得够呛又再哄回来的那个淘气丫头。
　　齐王冷笑，“你们也莫要哄我，不中用了便是不中用了，左右是我自己做的孽，怪不到你们头上”。
　　众太医又磕了几个头，“臣等岂敢蒙骗王爷？”
　　定西侯挥挥手，“有劳几位大人了，王爷既是醒了，几位大人怕是还要去宫里复命？”
　　众太医辞了齐王便往外头去。
　　齐王盯着定西侯，不用想也知道，定西侯必定不是自愿留下的，“呵，你也该复命去了吧？”
　　定西侯叹了口气，径自坐下，“若真服的是梦幻华露，这十几二十年，你还能全投全尾？”
　　“什么意思？”齐王脱口而出。
　　定西侯静静地看着他。
　　“你，你把它换了。”
　　定西侯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
　　“知你是不听劝的，从知道你有这嗜好起，便想着法子把它换了。”
　　“老薛他知道？”
　　“你莫怪他，他是真心为你好。”
　　有什么从脸上滑落，“这么多年，你就看着我挣扎，看着我痛苦，你怎么能？你怎么能？”
　　定西侯犹豫了一霎，终究没有近前。
　　叶柏诚静静地坐在马车之中，透过掀开的帘子，遥望远处的齐王府。他的妻主，便被困在里头，可是，真的是被困么？他自然知晓她那些过往，甚至不止一次庆幸她们失之交臂，不然哪有他这二十余年的幸福甜蜜。现在，一切都要还回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