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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闲事(修) ...

  •   国公府之行并未成行,只因第二日宫中来人,一定蓝呢二人小轿,将国公府六公子抬了进去。一同进宫的还有十余人,皆是官宦子弟。
      “非大选之年,怎么就把人抬进去了?”单景瑞低声问道。
      “只怕是两位小殿下要开府了”,纯徽、宣诚两位公主早两年已上封号,因未及笄,一直住在十王府,“宗室里还有些尚未婚配的县主,许是一并考量了”。
      公主夫侍有常数,一君四侍六昭训八奉仪。若公主开府时已有正君,则侍人多受封为昭训、奉仪;若尚未有正君,倒是有希望为侍。
      “也不知是喜是忧”,单景瑞看了她一眼。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范瑾澜笑笑,“今儿个是去不了那头了,不然咱俩出去逛逛?”
      “要不要和父亲说声?”
      “不用”,范瑾澜摇摇头,“拿些散碎银子,也别带侍从了,就咱俩去”。
      “总不能一个不带吧?若有急事,连个帮手的都没有”。
      范瑾澜打趣地看了他一眼,单景瑞想起自己曾夜袭范瑾澜,不由得脸一红,“想什么呢!”
      二人笑闹作一团,好一会儿才止住。换了身轻便衣裳,叫珈蓝赶着马车,将二人送至钟鼓楼一带。这钟鼓楼正居都城之中,楼下三门。东南转角街市俱是针黹铺子;东北处街市果木饼面柴炭器用,不一而足;西斜街临海子,歌台酒馆鳞次栉比,其中有座观湖居,景色最美,饮食又精致,南北口味,融于一家,富贵人家最爱此处,便是那些囊中羞涩的,也爱在他家门前的档口买上一笼点心,或是包上半斤糖果糕饼;西北角还有好几家银楼金铺成衣铺子。
      范瑾澜与时下那些年轻女郎一样,也爱那些金银首饰、华服美裳,没事儿便爱去逛一逛,这会子拉着夫郎,哪里能错过。见里头也有些女子在,便跟店家说,“我上二楼去,挑些好的送上来”,拉着单景瑞上二楼去了。
      掌柜的捡了些新鲜式样的首饰,男女皆有,亲捧着上楼去了。
      “这谁啊,还劳你们掌柜的亲自招呼”?一位小娘子问道。
      此话一出,伙计便知她必定是外地来的,回道,“是为世家小姐”。
      “啧”,小娘子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因又问道,“领着的那位呢”。
      小伙计觑了她一样,并未说话。账房娘子开声,“这位夫人慎言,内眷也是该问的?”
      小娘子冷哼一声,“不想遭人闲话,便该好好待在家中,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伙计脸色一僵。账房娘子走了出来,“夫人此言差异,夫人家中,莫不是儿郎都养在深闺,一应活计都由夫人操持?”
      小娘子冷哼,“女子怎能干那些事儿?只不过既是富贵人家,就该有富贵人家的规矩”。
      “倒不知是哪个村的规矩?”这小娘子话音未落,便听楼道上传来女子清冷的声音。小伙计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惹来小娘子一记眼刀。小伙计只做不知,往外头走了走,招呼其他几位顾客,不过那几位见有热闹瞧,哪里还顾得上挑什么首饰。
      范瑾澜方坐下,还没仔细瞧,便听见那小娘子不阴不阳的话语。有人埋汰她家夫郎,哪里能忍,当下便嘲讽道。“这位夫人怕是不知我京中风俗,莫说出来行走,男子读书的也有、当官的也有、做生意的也有,倒不知怎么就成了抛头露面了?”
      那小娘子杏目圆瞪,“身为女子却帮男人讲话,好没道理!男子读书又如何,末了还不是要嫁为人夫?女子方是一家之主,读书也好、当官也好,那些个名额,原就该尽着女子”。
      范瑾澜冷笑,“合着是个失意文人啊”。
      此言一处,引来一阵低笑,那小娘子脸上红霞一片,“吾乃宣平三年的进士,乃是福建候补县令”,又略低了些嗓音说,“只是候补了六年,连临时差使都没捞到过一次”,忽又抬高了嗓音,“好容易说万州县令出缺,唤了我来,谁知又被人顶了去,我朝委派官员时,明明但凡正职或是优差,均以女子为先,现下竟被一男子顶了去,也不知是哪个官儿的小情儿”。
      单景瑞下意思看了范瑾澜一眼,范瑾澜摸了摸鼻子,若是女子所言不虚,倒真是她的不是。同时又有几分好笑,这女子果真不通俗务——她倒未说错,不论进学、科考还是委派管理,莫说同等资历,只要不是相差非常远,必定优选女子。只是随着这二三十年来,男子参政者愈多,且多了不少高位者,这些“规矩”便慢慢地做得说不得。白蹉跎了这几年,怕是与她这性子也脱不了干系。
      那女子许是觉得无趣,转头走了。范瑾澜也觉得没意思,拉着单景瑞,往西斜街去了。捡了个临窗的雅座,尚未开口,小二便道,“范大人,店里新出了几款点心,可要尝尝?”
      “哦?又有什么好吃的?”
      “一个唤作金银卷儿,外面一层新蒸的糯米饭,里头夹着喷香酥脆的老油条儿、水灵脆嫩的小青瓜、再来点鸡肉松,一口一个,再好吃不过”。
      “鸡肉松又是什么?”
      店小二挠挠头,“大抵就是将鸡肉煮了再制的”。
      “听着怪腻的,还有别的么?”
      “咸的有肉松花卷、糯米鸡、芋头糕、水晶虾饺、姜汁灌汤包、游水鲜虾肠粉,甜的有马蹄糕、马拉糕、椰汁糕、水馒头……”小二一口气报了十余二十个菜式。
      “我真是久了没来,竟出来这么多菜式?”范瑾澜笑着与单景瑞道,又吩咐小二,“这里头挑些招牌菜式,挑八碟来,再要壶冻顶乌龙”。
      范瑾澜不经意间瞥到楼下一抹身影,竟是方才那位小娘子。她在门前那处档口,买了几个包子,远远地站着吃了起来。
      “真是奇怪,有闲钱买首饰,吃得倒简便”,单景瑞道。
      范瑾澜笑笑,“这你便不懂了。虽是候补,却需到任职地衙门就任。既要打点上官,又要结交同僚,还需迎来送往,另要养着轿夫二人亲兵四个,若非家财丰厚者,只怕还得拆借度日,所谓‘三分西债利难饶,零星小帐门前讨’。再者,官场也好,民间也罢,先敬罗裳后敬人也是有的,即便吃得俭省些,这衣着装扮,确实不能省的”。
      二人正说着,那小娘子也吃完了手里的三个核桃包,拿着帕子摸了摸嘴,一抬头,便瞧见二人,那小娘子马上低下头去,转身疾步远离。范瑾澜不假思索叫住她,“兀那小娘子,请这边来”。那小娘子哪里肯听,步子还快了疾步。也有热心的路人叫住她,“小娘子,范大人找你叻!”那小娘子听见“范大人”三个字,止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范瑾澜起身倚着窗,笑得灿烂。
      那小娘子挪着步子上了来,见单景瑞坐着桌沿,想起自己方才所言,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别过脸去,与范瑾澜道,“不知这位大人寻我何事?”
      “坐!”
      店小二早早备好了餐具摆上,单景瑞与她斟了杯茶,那小娘子红着脸道,“谢谢小老爷”。
      “我现下赋闲在家,你也莫叫我大人,唤我元娘或阿瑾便是了,不知这位小娘子怎么称呼”?
      不消几下,便把这位小娘子的身世摸了个门儿清。原来是钱塘人氏,姓陈名佩怡,家中老小。她是个早慧的,十五岁便中了进士,论起来资历比范瑾澜还老,“那年的主考官还是你娘呢”,范瑾澜道。
      陈佩怡瞧了单景瑞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原来是座师家的公子”,好一会才又道,“方才失礼了,还请小老爷见谅”。
      单景瑞忙道无妨。
      范瑾澜又问她眼下住在何处、有何打算,陈佩怡道住在驿站里头,“连福建候补知县的名儿都没了,也不知又要到哪里蹲着去”。
      “这事儿急不来,我替你问问”,范瑾澜道。
      陈佩怡原只当她宽慰自己,转念一想她既是单首辅的儿媳妇,又是世家小姐,当是有门路的,又是一阵脸红,喃喃道,“那便先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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