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活不过五章

27、舞婆娑（修）

　　虽有单府打点，单景瑞在狱中虽不至于遭受刁难，也不过是独立监仓，一应用具、吃食干净些而已。单维娇虽风雨不改、日日都来看他，但终归只能呆上一时半刻，多说两句亦是不能，且见她这两日神色愈显焦灼，想来外头情形并不好。又思及范瑾澜，怕早已知晓他入狱之事，却一直未来探视，也不知她作何打算？想得越多，心中越是烦乱，又是一夜无眠。
　　是以范瑾澜见到他时，心中猛打了个突，这个眼下乌青、胡茬横生、已显几分颓败的男子，哪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气息？
　　“阿瑾……”
　　“五郎，对不起，才来看你”。实在也怨不得她，侯爷也好、单府也罢，出于各自打算，都未知会范瑾澜此事，直到她七日假期已过返回府中，派人往单府送山野吃食去，方闻说此事。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知晓，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切勿多虑，凡事有我”。
　　“阿瑾”，隔着栅栏，单景瑞握住她的手，“我并非有意骗你，我当时真是迷了心肝，也不知怎的就做出这等恶事来。我朝律法，袭击女子，不分首从、勿论死伤，均发云南两广极边烟瘴充军例。想来我也脱不开这结局，我亦不敢有半分怨尤，只是阿瑾，你能不能不要忘了我？”
　　“混说什么”，范瑾澜安慰道，“漫说你这还未过审，便是真判了流刑，少不得还要经过县、府、道、司四审，期间但凡上官驳诘或人犯翻供，就得重审。此外诸如分巡道、巡按御史等也有权提审案件，提审后还得按原程序继续一级一级的复审。有你娘、还有我们侯府，你怕什么？”
　　“你不怨我吗？”
　　范瑾澜抿嘴一笑，“怨倒是没有，只是吃了一惊，实在想不出平白无故怎的就招惹了你？不过听阿娇说你迷了药，也就不奇怪了”。
　　单景瑞没想到范瑾澜竟全未在意，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会退婚吗？”
　　范瑾澜看着他。
　　“你会退婚吗？侯府能容得下坐过牢的女婿吗？”
　　“就爱想这些有的没的”，范瑾澜反握住他的手，“不过是叫你来问话，怎么就成被收监了呢？你且放心，万事有我！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还有些话本，你收着解解闷”。
　　“你要走了？”
　　“有一炷香时间”，范瑾澜轻抚他的手，温声细语地说着些轶事。
　　“范大人，差不多了时候了”，牢头进来请。
　　范瑾澜点点头，“明日大朝，我又休了好几日，日里是不能来看你了，放衙再来。你且放宽心，该吃吃、该睡睡，终归有你娘、有侯府，必定不让你吃亏”。
　　“嗯！”
　　情形远不如范瑾澜说的那般乐观。
　　这几日，御史们抨击单珺懿的折子就未停歇过，花样也愈发多了起来，从私德不修到结党营私、枉顾尊卑，不一而足。单珺懿只听着，也不辩解；成帝更妙，也只听着，不置可否，听完便叫退朝。
　　这日大朝，除却每日必须上朝的重臣们，一应勋贵、京官皆在，颇为壮观。
　　“单大人可真能耐啊”，镇国将军武沁泓呵呵笑道，“什么罪名来着？纵子行凶？这单公子运气也忒好了点，二十年来头一遭，还就砸了小范大人？”
　　成帝脸上浮起一丝笑意，“确实巧了。瑾澜，你怎么说？”
　　范瑾澜虽只是五品官儿，但打小也常跟着定西侯进宫谢恩，宫中赐宴，也参加过三几回，成帝心中多少有些印象。
　　范瑾澜出列，“回禀圣上，臣与单五公子有婚约在身，小儿女之事，上不得台面”。
　　“哦？听你这意思，单家小子这份动作，只是斗气？”
　　范瑾澜笑笑，“男儿家的心思，臣实在是不懂”。
　　“你们定亲不久吧？”
　　“自然是情投意合，方可谈婚论嫁”。
　　“你这丫头！”成帝挥挥手。
　　范瑾澜躬身回列，单珺懿感激的望了她一眼，席慎之的神色则意味不明。
　　“即便正如范大人所言，单氏袭击之事做不得真，意图威压京兆尹，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推脱不了的了吧？”
　　章绮莲冷哼，“曾大人可是指责下官枉法？单氏现在还关押在应天府大牢，只待提审。按曾大人的意思，难不成我得第一时间把单氏打杀了才叫不枉法？”
　　“你胡搅蛮缠！”曾宝生瞪眼。
　　“到底是谁胡搅蛮缠啊？”武沁泓嗤笑，“你们指摘单大人什么来着？结党营私？结了哪个党？营了什么私？你倒是说说看啊。他独女现在也不过是康颐公主府上一个小小的记事参军，远不如令郎出息啊？令郎是去年外放荣昌知县的吧？还是外放金溪知县？哎呀，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曾大人府上当是有两位公子均外放了才是。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县不如知府，三万也是有的吧？”
　　“武大人！”曾宝生声音尖锐了几分，“单大人是你儿媳妇，你自然偏帮她！”
　　“放屁！”武沁泓双目圆睁，“满朝上下，乡谊、年谊、姻谊，盘根错节的多了去了，难不成各个都是结党营私？儿媳妇怎么了？论起来我还得唤陛下一声表姐呢，你还要追究陛下的不是不成？”
　　“臣不敢！”曾宝生当下便跪了。
　　“他是言官，本就该行监督与进谏之责，你吓他作甚？”成帝笑道。
　　“话虽如此，抨击过当便惹人厌烦了！陛下，您看他们参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枉顾尊卑以次辅之位、享阁老之尊荣？嘴长在别人身上，还管得了别人怎么叫不成？”
　　成帝笑着点点头，“你说得也在理”。
　　武沁泓点头，“臣说得自然在理。京兆尹真有错，也不过是监管不力，以致同春堂这种不良商贩居然在京中存活了这么久。臣听闻，这家药店，之前便因将紫茉莉根充作天麻，害得病患上吐下泻”。
　　“紫茉莉根？这又是什么？”成帝望了太医院正李黎一眼。
　　“回禀陛下，紫茉莉不耐寒，多长在南地，高三尺有余，其根褐色、肉质，有不法商贩将其根晒干后冒充天麻甚至人参，误食了会让人上吐下泻，如果病人本就体弱，甚至会因此而丧命！”
　　“正是”，武沁泓又道，“不仅如此，同春堂还用雪燕充作血燕”。
　　“用雪燕充作血燕？”成帝颇感性质，“这又是什么？”
　　李黎禀道，“武大人所说，该是云南雪燕。这雪燕乃是由雪燕树木髓分泌出的树胶凝结而成，泡发后晶莹剔透，与燕窝相似。想来同春堂也是卖给一些食肆，才有了冒充的可能”。
　　“还有这些个玩意儿”。
　　李黎见成帝神色愉悦，便又说道，“国人好补，高门大户，好鲍参翅肚；小富之家，则有雪燕、桃胶等物，坊间便有雪燕桃胶银耳羹、雪燕桃胶炖牛乳等。其实鲍参翅肚不过吃个尊贵，雪燕桃胶也不过吃个口感，平日里多加注意，强身健体、饮食得宜方是正理”。
　　成帝点头，“好了，一个奸商，竟搅出这许多事儿来。绮莲，你该用点心了”。
　　章绮莲跪下称是。
　　“退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