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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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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面的时候,陈知让才问:“华源那边,怎么回事啊?”
许泽安不想说,中途改了话题,“你这个面煮太久了,稀耙。”
“嗯,下回你煮嘛。”他把自己碗里的一片午餐肉夹过去,很自然地放进了许泽安碗里。许泽安头也不抬,就喂进嘴里吃了。做了厨子之后,许泽安很多佳肴都尝过了,但还是唯独对这个参了淀粉的午餐肉情有独钟,都是因为当初周萍萍在外面打麻将,他饿得两天没饭吃,小学的数学老师带他回家给他吃过这个,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当时罐头打开的那个香味。
“是不是和你爸有关?”
“没有。王胖子跑去酒店闹事,说三道四的,最后弄得报警了。酒店非要按制度处理,就这样。”
“都说了,喊你别为了给我还钱去找他了。他这种人本来就无赖,就算对你妈还有感情,他现在搞赌博呢,你觉得他能给你钱吗?还好没动手,万一他碰瓷你,才是接个爹回来养着呢。”
“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好了,没事,你本事都在身上,休息几天再找个工作,你以前说的嘛,天干饿不死手艺人。”
许泽安点头,埋头猛吃,其实他已经有点胃疼了,但是就是觉得陈知让做的这个方便面好吃,想要连汤都喝完。
晚上陈知让反锁了客房,说没有多余的床单,就叫许泽安在他床上安心睡,他自己直接去上班了。
到了科室,还没到开会的时间,他赶紧找主任批假。主任看陈知让平时一直是个工作狂,从来没说过要休假,立刻关心道:“是不是身体哪儿不舒服?”
“不是的,我妈要回趟老家,她年纪大了,我不放心她自己开车回去,我陪她去一下。”
“你老家也不远的嘛,坐高铁最安逸。”
“老家有点事要扯皮。”
陈知让平时的表现让人太满意了,叫加班就加班,叫出差就出差,这头一回提出要休年休假,虽然仓促了一点,但是主任还是给他批了。
中午他办好交接就走了,黄国风拉着他问:“你咋这么着急,今天上完,明天开始算年假更合算啊。”
“我家里有急事。”
“需要帮忙不?”
“不用,谢了,有事我肯定第一个跟你开口。”
黄国风刚下手术也累了,拍拍他的肩膀就自己去倒茶水喝了。
许泽安一觉睡到下午起来,他也不是想出门,就是看见卫生间的垃圾篓满了想去倒一下,结果发现陈知让把他反锁在家里了。
他站在玄关的地方,从柜子的镜面上看着自己胡子叭槎的样子,忽然就乐了。
他给陈知让发消息:你咋还怕我跑了么?
陈知让回:一会来地下车库接我。
王洁看陈知让一边发消息一边笑,以为他有对象了,但是每次她问,陈知让都什么也不说,所以她也懒得问了,觉得好事到了,陈知让总会跟自己说的。
请年休假的事陈知让没和他妈说,反而还说最近自己接了一个黄国风的病人,忙得很。
王洁却想起另外一茬,跟陈知让提:“苏佑诚可跟我说了,黄国风是不是在和你竞争公费读博的名额。”
“你少听他八卦,我看他就是还不够忙。”
“别避重就轻,上次你去北京回来不是说想读博么。怎么忽然黄国风也要读了?”
“上次罗师兄跟我说副高以后得评审要求可能会有变化,也就是几年的事情,叫我抓紧读博,我才想着申请公费的。那罗师兄能知道的消息,黄国风他爸他爷爷肯定也有路子知道。他想去,应该和我想法是一样的,主要还是为了职称。”
“你别什么都让着别人,现在你先去申请,拿到资助最好。公费也分三种,你知道的吧?”
“嗯,你别操心了,我们科室肯定不会同意我俩都去公费读博的。按照关系和年龄资历,也该是他先去的。”
“不能这么说——”
“好了妈,我肯定不会让,能争取的会争取的。”
王洁不放心还要说,陈知让却站起来说自己吃饱了,要回去了。
许泽安觉得陈知让聪明的时候特别聪明,脑子短路的时候也是真短路。
他都被锁在家里了,怎么下去接他?
陈知让从超市买了超级多东西回来,这下傻眼了,他自己把劳动力锁在了家里。最后许泽安喊了小区的保安推了俩购物车过来,才帮他把车里买的东西运上楼。
“你干嘛买这么多东西?外面丧尸爆发了啊。”
“丧尸爆发我买个屁的草莓冰淇淋。”
“哟,大桶的。”
许泽安轻车熟路地把东西都搬进了厨房,该放冰箱的放冰箱,该放储物柜的放储物柜。陈知让去卫生间洗手,大约是做了医生之后的习惯,用许泽安的话说——你洗手的时间比我上厕所的时间还长。
陈知让回到厨房的时候才告诉许泽安:“我请了年休假。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
“陪你几天。”
“你们医院不是不好请假的嘛。”
“还行,反正我的年休假到年底不用也就作废了。”
听他这么说,许泽安才稍微安慰了一点。
他看陈知让买了澳洲牛排,就说晚上给他煎着吃。陈知让当然高兴了,他立刻就把厨房让给许泽安,自己跑去客厅翻出电影来看。
“看什么呢?”许泽安在厨房听见音箱声,但是是英文的他又听不懂。
“三块广告牌。”陈知让光脚盘腿坐在沙发上吃冰淇淋,那样子像个高中生在家寒假。
“啥?”
“电影,你一会儿弄好吃的我们看你上次说的那个豆瓣推荐的利刃出销。也不知道国内能不能看了,我先找一下。”
“行。”许泽安以前也和田昕一起看电影,不过都是去电影院,片子也是田昕选。他那时候觉得这种小事将就一下女孩子,对方高兴了他也高兴。但是这种有人记得你想看的片子,还愿意陪你一起看的感觉才是真的让人通体舒畅。他在厨房忍不住哼起了歌。
后来吃饭的时候,许泽安才提起小九的事。
一说这个,两个人比谈到王胖子时还要沉默,顿时都有点儿低落。要说陈知让,从小聪明,大家都觉得他以后会是个了不得人,结果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医生而已。许泽安就更不用说了,他小时候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长大了要进去吃牢饭的德行,现在好歹活在外面,还交了社保。
但是想想也很郁闷,他也算是认真生活了十年,在餐厅后厨吃过不少苦、受了许多气,结果兜兜转转一分钱没有、一个家也没有。
他眼圈忽然就红了。
“哥……你别这样,人到死,才算盖棺定论。”
“你这些都是安慰的人话。其实人啊,一出生,是啥命都定了。”
“别这么说。”
“世道变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咋办了。哎,小时候大人说的那些,都不管用了。咱们那会儿是都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是朋友,吃点亏无所谓,能帮一定帮。现在,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我去找工作,以前酒店的朋友、沁园春的朋友个个都不接我电话了,好像我要跟他们借钱似的。太现实了。”
“我再帮你问问。”
“别去找你爸了,二十几岁找他安排个工作还行,现在三十岁了,像啥样子。我不想你没面子。”
“我也没说要找我爸啊。”
“行吧,如果是你的朋友,就帮我问问。”
“先休假一段时间吧,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前段时间你遇到那么多事也没好好休息,现在正好在我这里度个假。”
其实陈知让早上去请假的时候还看了机票,原本想拉许泽安去三亚玩,但是想着许泽安现在没钱,如果他来安排,许泽安大概心里也会别扭,他才作罢,决定在家里苟几天,也是休息了。
在家休假的第一天晚上,他们出现了分配房间的问题。
陈知让理直气壮的说:“懒得多买一套被单了,浪费,你就跟我睡好了,我这个床两米的,够大。”
许泽安却说:“算了,不好。喊闪送送一套来嘛。”
“有啥不好的?”
“哎呀,你不是那个,那个,喜欢男的嘛,我们睡,是不是不太好。”
“我们俩都睡过那么多回了,你现在才说这些,有病。”
“……”许泽安身下一口气。
“我想和你摆龙门阵。”
一听陈知让这么说,许泽安就灰溜溜地进了他的卧室。其实他也想和陈知让说话,他们俩只要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跟小时候上课偷偷讲小话一样滔滔不绝。
但是真的躺下了,他还是有点别扭。毕竟之前两个人睡的时候还亲过一回,当然,他觉得是个玩笑,可又不敢深想,现在要是再来一回,才真是要出事。他觉得自己可能多少有点儿把陈知让当女的了,在往某些事情的联想方面。所以这会儿陈知让居然看起来比他还要坦荡,穿着睡衣就滚进了被子,跟个小企鹅一样。
屋里暖气很足,许泽安觉得热得脑子发昏。
“你去把地暖调低点,好热。”
“二十四度还要调啊,差不多了吧。”
“你个火皮狗,你一上床我就觉得好热哦。去调到二十二。”
“下半夜要冷。”
“快去。”许泽安隔着被子踢了一下陈知让,陈知让又不情不愿地去调整地暖温度。
等这一通折腾完,他上床就忘记了刚才想要和许泽安说什么,于是不高兴起来,“哎,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你一说调温度我就忘记了。”
“我哪晓得你要说啥。”
陈知让着急,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刚才应该一进门就说的。
他自己在那儿冥思苦想,许泽安却看着手机聊起别的:“娅姐刚才在群里说她要回来休息一周,叫我们聚一下。去吃饭吗?”
“去呗。”
“我看你买那么多菜,要不,喊他们来吃火锅。”
“也行啊。”陈知让搬家之后还没请过客,当时医院太忙了,他没抽出时间,过后也就忘记了。许泽安这一提,他觉得两全其美,就赶紧在群里@了所有人来他这里聚会。
许泽安算了算要来的人数,立刻拿出手机,开始在备忘录上记录需要买的东西。陈知让伸头过去看,立刻意识到许泽安要干嘛,便说:“这些直接盒马买呗。”
“盒马的贵。”
“我不想出去买菜了,好冷哦。”
“我去,你在家睡觉。”
陈知让一把抢过许泽安的手机,说:“我家的事,我说了算,我就要在盒马买,你别管了。到时候你炒个底料就行了。”
许泽安叹气,“我菜还是买得起的。”
“那20号还款呢!”
陈知让一说这么,许泽安就气短了,那是说好了要打给田昕钱的日子,他现在的钱也只够刚好还这一个月的,下个月的电话费都还没着落呢。
两个人难得睡了个无拘无束的懒觉,陈知让瞌睡特别多,从小就爱睡觉,许泽安却习惯了早起,就算两人昨天晚上聊天到四点,他早上八点之后也睡不着了。
陈知让却骑着被子睡得呼呼的,好像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都噙着笑。
许泽安从床尾悄悄爬起来,准备给陈知让做点早午餐。
刚忙活了一会儿,就听见了门铃声。许泽安脑子里立刻飘过了王洁的脸,他赶紧擦一下手上的面粉,到门口的显示器看来人是谁。还好不是王洁,是个男医生,也不是黄国风,这个看着明显脸嫩几岁,像是刚毕业的学生。
“师父!我来看看你!”苏佑诚在对讲机里大喊。
许泽安给他开了门,苏佑诚进门居然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他专属的拖鞋。那拖鞋和陈知让的是同款的,而许泽安的明显是后来买的客用拖鞋,花纹都不一样,面料也不一样。那一瞬间,许泽安忽然就不爽了。
“进来吧。”他冷着脸回了厨房。
陈知让睡得很沉,根本没听见屋外的声音。
苏佑诚在科室听说他忽然请了年假,又听黄国风在那里吹牛说陈知让要回老家去相亲,苏佑诚这才不打个电话就上门,他这会儿看见有外人在,意识到自己冒失了。但是来都来了,他还是想见一下陈知让。
厨房里有榨汁机的声响,叮叮咚咚的做饭动静很是刺耳。
苏佑诚也不是没见过许泽安,有那么一两次他见到过这个男的来医院找他师父,只是没料到他们关系这么亲密,居然熟到可以到对方家里做饭的程度。而且看许泽安那个鸡窝头,显然头一天是在这里睡了。苏佑诚不高兴地去厨房转转,想要了解一下这个大个子的底细。
“我师父是不是生病了,怎么忽然就请年休假了?”
“……哦,他说他想度个假。”许泽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嘴里冒出这么一句。但是想想,陈知让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也不算撒谎。
“准备去哪儿啊?”
“在家。”
“在家度假?”
“对。”许泽安扭头看了看厨房门外,觉得陈知让肯定不会知道这段对话,于是赶人:“他今天肯定要睡到中午去了,你在这里等着也没用,有事给他发微信吧,他起来了会联系你的。”
苏佑诚感觉到许泽安不欢迎自己的态度,扭头就出去了。
他走到陈知让的卧室门口,正要推门进去。
许泽安三两步追过来,一手面粉都没擦掉便按住了苏佑诚的手,“他现在睡着呢,你这样进去不合适吧。”
苏佑诚暗中使劲,其实他不是非得推开门和陈知让说话,他就是忍不住想和这个做饭的男人对抗。
许泽安比他高两三公分,但是上半身体型更健壮,他死死控制住苏佑诚的手,就算感觉到对方在加力,他也面不改色地摁住,一点儿不肯退让。
最后还是苏佑诚松了手,他一个外科医生的手,很是金贵的。
“我就是想跟我师父说几句话,你别急。”
“我没急。你也可以在客厅坐着等他起床,但是不要去喊他。他昨天睡得晚。”
“睡得晚?”
“嗯。”说完许泽安就继续回厨房了,苏佑诚像个焉了气的皮球,萎靡地缩在陈知让家的沙发上,也不走,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