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令狐葱

51、第五十一章

　　夏天到了，沁园春的女服务员换了新制服。领班穿红色旗袍，普通传菜员都是有点民国风的盘扣白色短衫陪黑色阔腿裤。衣服样式是新设计的，还算洋气好看，但是那布料却是雪纺的，乳白色有点透明。李友芳今年是本命年，内衣穿了红色，就挺明显。那些后厨的男人们看到了，忍不住嘴上议论几句。
　　有一天许泽安听见他的小跟班也混在人群里讨论李友芳的胸罩，立刻不高兴了，走过去就敲了小跟班的头一下，吼道：“切胡萝卜丝丝去！说什么屁话。”
　　其他几个围在一起的人发出“切”的不满声，当然也不算大声，现在许泽安在后厨也不是谁都敢惹的。
　　他转身的时候听见有人说了一句“假正经”，也没在意。
　　沁园春的服务员流动很大，有些人来了干不满一个月就辞职了，所以这些女的来来去去，并没有跟厨子们关系多么好。他们议论也不回避，有时候给人难堪了，却仗着自己是男人，也理直气壮。这种人，在他们馆子里天天都有，许泽安也不过是自己碰到了管一管，其实杜绝不了什么。
　　夏天的营业时间更长，老板开了一个新灶火头，做点炒小龙虾，宵夜也要卖到十一二点才结束。许泽安经常忙完回去都两点了。
　　服务员倒是比他们后厨的可以早走一点。
　　但是他撞到李友芳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按道理这会儿服务员早就回去了。李友芳抓着衣服，胸口抱着自己的帆布包，边哭边跑。她也不看路，许泽安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你怎么了？”
　　李友芳是温州人，她一说方言，许泽安就抓瞎了，一句也听不懂。
　　“谁欺负你了？”
　　李友芳又是摇头，又是哭，支支吾吾地说：“丁…丁勇他们，扯我衣服。”
　　“妈的，垃圾！”许泽安一听就上火了。
　　他抓住逃跑的李友芳，大声道：“你别跑，跑了还有下回。走，跟我回去，我去说他们。”
　　一开始还不愿意的李友芳仿佛从许泽安身上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正义感，她忍不住就跟着许泽安走了回头路。
　　越过几个垃圾桶，从后门进了厨房，丁勇他们正围着炉头在抽烟，嘴里还在谈论李友芳的身材，全是些不干不净的下流话和□□。
　　李友芳听不下去了，又双颗眼泪一起掉下来。
　　“你们几个，把烟灭了！厨房能抽烟？”
　　“哟，厨师长都回去了，你这是忘记栓绳子了？还在这里吠。”
　　丁勇几个是水台大师傅的人，原本就和许泽安不对盘，这会儿他们还人多，更是气焰嚣张。
　　“刚才哪几个动手了，都过来道歉！”
　　“神经病！”丁勇把烟头吐了，一幅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的模样，对李友芳还邪气一笑，露出一幅老子下次还来的恶心表情。
　　其他两三个人看着丁勇眼色，也不动。
　　“我最后说一遍，刚才哪些人动手动脚了，过来给别人道歉！”
　　“她是你的哪个嘛，还在这里给人出头。人家说不定老家有男朋友，当个姘头也太上赶着了嘛。”
　　许泽安被人几句话挑得额头冒青筋，但是他还是记得自己是来替李友芳讨公道的，别人说自己几句难听的并不会少块肉，以后再算就行。他忍着气，挑了对方四个人里面最怂的一个，过去抓了人的衣领拖到跟前，说：“小全，你先跟李姐道个歉。”
　　小全用力地扭头，想要等丁勇给自己出头。
　　但是丁勇身高比许泽安矮了二十公分，身体虚胖，他根本不想和牛高马大的许泽安动手。
　　小全被勒得快喘不过气了，于是挣扎道：“我没碰到她！我就没碰到她！放开我。”
　　“你没碰，她衣服都扯烂了，是哪个碰的？”
　　小全还想在后厨混下去，自然不敢说。
　　“狗日的，还敢打人。”丁勇不敢动手，但是有脾气冲动的，他们那边也有人站到前面来，要把小全抢回去，立刻和许泽安拉扯了起来。
　　许泽安胳臂上全是切菜练出来的肌肉块儿，对方拉了一下，居然没拉动。可能觉得没面子，又手脚并用的拳打脚踢，动作不客气起来。
　　他们四个人，许泽安才一个人，一旦动手，对方也不讲究什么风度了，全部一窝蜂的上。
　　打到后来，那几个人还拿了勺子、擀面杖上，和许泽安打了个不分胜负。
　　最后厨房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惊动了周围的人，听到了有人说要报警，几个厨子才停了手。
　　李友芳早被这个阵仗吓傻了，她抱着自己的包，蹲在角落，不敢乱动。
　　许泽安摸了摸脸上的伤，叫了在后厨整理啤酒的大姐过来，让她送李友芳回去，又摸出三十块钱给她们俩打车。
　　李友芳其实有挺多话想和许泽安说，可那会儿场面太乱，她跟着人就走了，竟然连句谢谢也没说出来。

　　厨师长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气得给了许泽安一耳光。
　　“你以为你是哪个？梁山好汉？！你晓不晓得丁勇在老板面前咋个告你的刁状的？他说你为了和李友芳搞破鞋，打了他。”
　　“他乱说，明明是他几个把李友芳衣服都扯破了。”
　　“你现在跟我说，我信，但是关键是老板不信啊。厨房打烂这么多东西，丁勇和戴凯全两个人都住院了。你说咋办？”
　　“老板怎么说？”
　　“喊你卷铺盖走人！”
　　“师父……”
　　“我保不了你，这回你和李友芳都要走人。老板最烦那种搞对象把馆子里头事情做不好的人。以前你还没来的时候，前台有个领班和你干爹眉来眼去的，那个领班后来就被开了。你不信回去问我师父。”
　　“我没信，但是……”
　　“没什么但是，你自己要逞能，给别人出头，那就要承担后果。这就是社会！”
　　许泽安沉默了，最终他没有再开口求他师父，他知道这里没有人认同他的正义感，人们都觉得他这么做幼稚又多余。
　　李友芳收拾了东西，给许泽安打电话，他们俩还是头一回私底下见面说话。
　　许泽安有点歉意，率先开口，“对不起，还让你也丢工作了。”
　　“本来我也不准备在垃圾堆里面干了。”
　　许泽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对李友芳点点头。
　　“你呢？你现在正是要出师还差一点儿的时候，走了好可惜。”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没得事。”
　　李友芳第一次见丢了工作，被人打得脸都肿了，还能这么洒脱的男人。她顿时有一点儿心动。但是这情绪很快就过去了，他们都是要面对生活的人，根本无暇去多想这些罗曼蒂克的事。
　　“谢谢你。”
　　许泽安抠抠额头，又说：“你要不问问蔡老板，他去年不是在城东开了一个火锅店嘛，你可以看看他们要不要人。”
　　“不了，我准备回老家了，出来打工三年多了，感觉也混不出什么名堂。回去跟着我妈做点小生意也够吃。”李友芳其实并不想离开大城市，也喜欢这里，但是她觉得这么说许泽安会少点负担。
　　许泽安一想李友芳年纪也不小了，在农村二十四岁的女人孩子都能下地跑了，所以他也理解对方的选择。
　　两人原本还准备吃个便饭，但是沁园春这边打电话催许泽安去收拾东西，宿舍不给他住了，他也只能先赶回去。

　　像条丧家犬一样被人赶出来，要说一点儿后悔也没有，那倒也不是。但是许泽安这个人是比较看得开的，他现在也算有点儿手艺，总不至于找不到一口饭吃。
　　只是眼下，他拎着包，自己都咂摸出自己有点可怜。
　　这种情景，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想到了陈知让，以前总有贴心小棉袄陪着自己。他在这种落魄的时候就特别想陈知让。电话打通，陈知让在图书馆，说话声音很小。
　　他问了几句，没提自己丢工作的事。
　　陈知让听见他的声音就高兴，还说放暑假了就回来，他今年想买个电吉他，约许泽安一起去选。
　　许泽安挂了电话，就赶到汽车站买了一张去Q城的汽车票，六个小时就能见到陈知让了。
　　他急不可耐。
　　到Q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原本想在车站附近吃了个饭再坐车去陈知让的学校，但是汽车站附近的馆子全都一股味精味道，就算是卖福建云吞的店，也是一股这种添加剂的香气，许泽安并不被这种味道迷惑，反而觉得难闻。他决定见了陈知让，请他去吃点好的。
　　快到站的时候他又给陈知让打了一个电话，却没人接。
　　但是他也不担心，学校他以前去过了，连陈知让宿舍的门牌号都记得，总不至于找不到人。
　　陈知让没接到许泽安电话是因为罗烨今天难得回趟学校，叫他下楼去聊几句。他换了运动鞋下楼，把手机忘在了书桌上。
　　罗烨眼睛厉害，陈知让刚走过来，他就看到了陈知让小拇指上的伤口。
　　“怎么弄的？”
　　“下午在实验室刮了一下，没事。”
　　“以后小心点。长得这么聪明，结果笨手笨脚的。”
　　罗烨兜里就有一次性碘伏棒，他拿出来要给陈知让擦伤口。陈知让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但是罗烨坚持，他就伸出了手。
　　许泽安进学校后又给陈知让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只能往宿舍去。
　　远远的在路灯下面就看到陈知让跟一个男的站在一起。许泽安见到陈知让就很开心，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楼下就碰到人了，立刻大喊：“班花儿！”
　　这个声音、语气陈知让再熟悉不过，他甚至不用转头就知道是许泽安来了。就在大脑接受到这个消息的片刻，他闪电般从罗烨手里把自己的抽了回来。
　　罗烨一愣，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许泽安清清楚楚看见陈知让听见他的声音之后就忽然从对面那个男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双手。
　　他不是什么纯情傻子了，立刻脑海里出现了一些疑问和不确定。许泽安继续往前走，陈知让却没有像企鹅一样高兴地朝他冲过来。
　　这一切都在许泽安脑海中无限放大、循环，他自己问自己：他为什么害怕我看见他的手放在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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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文章就一半了。预计三十万结尾。
因为我没有大纲，写到哪儿算哪儿，所以只会更短不会更长了。
PS：陈知让不会跟其他角色谈恋爱的，他的性格注定了除非放下初恋，否则不会跟其他人将就的。现在吃的苦以后都会还回来的，等他们在一起了，不甜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