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江》vivian维维安

4、往事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陆筱河走进房间，打开书柜，取出一个相框。
　　是他们的初中毕业照。
　　很多人看见了都说，你很留恋初中时候么，把初中毕业照都这么摆着。

　　这张照片，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李远江的照片。
　　谁能相信呢，这么多年她连一张他的照片都没有，又怎么会喜欢他。

　　陆筱河真的很想有个机会，让自己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李远江。
　　给自己一个故事的结局。

　　初中的时候陆筱河是怎样的呢？
　　齐刘海，马尾辫，很爱笑。中规中矩。
　　初中的时候李远江又是怎么样的呢？
　　个子高高长得帅，屁股后边有一群女生围着。不爱说话，不爱学习。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小痞子有点类似又很不一样。

　　他们本来不可能有交集。

　　初二那一年，班主任老师进行了一次调座，把一些不爱学习又有点希望的学生和一些乖巧懂事的学生放到一桌，美其名曰互相帮助。
　　陆筱河分到的就是李远江。

　　她倒没什么感觉，身边有这样一个型男放着养养眼也挺好。更何况李远江真的和那些小痞子不一样。不爱说话爱睡觉，特别是文科的课，睡得快打呼。
　　他们相处的很融洽，没有吵过架。
　　因为他们几乎没说过话。
　　李远江像一棵参天大树一样默默的坐在那里。
　　活泼爱笑的陆筱河憋得快发疯。

　　第一次的交际是一个晚上。那天陆筱河吃完晚饭回到座位，发现同桌不太对劲，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按着胃，侧脸汗如雨下。陆筱河吓了一跳，赶紧问他：“你没事吧？”

　　这是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可能是被人发现了有点不愿意，李远江把头抬起来面无表情得想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她，但大概疼痛实在难以忍受，一开口就变成呻吟：“我没事……”
　　陆筱河急了：“你都这样了怎么能没事！我去告诉老师你赶紧去医院吧。”说完急着就走，李远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别多管闲事。”他的手劲真大，即便是疼成这样也把陆筱河白皙的手臂上抓的通红。陆筱河疼的惊呼一声，眼眶都红了：“你什么意思？我为你好错了？”

　　或许这个女孩真的只是为他着急。
　　李远江看着害怕又逞强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陆筱河，默默的把手放开。“我一会儿就好了。你别管我。”
　　谁愿意管你！陆筱河一摔凳子跑了出去。

　　把她气走了。
　　李远江心中是有些抱歉的。但是，他真的已经很久没被人关心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馈他人的关心。
　　从小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这胃病还是不经意间弄出来的。平时也就罢了，忍忍就能过去，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疼的他心烦意乱。
　　就这样把他可爱的同桌给气走了。

　　一会儿她回来的时候哄哄她吧。她也是一片好心。李远江想。
　　突然啪嗒一声一个东西被扔到李远江面前。
　　是一盒止痛药。以及一瓶矿泉水。以及一瓶食堂卖的热牛奶。
　　李远江愣住。
　　陆筱河没有看他，冷冰冰的开口：“药是我管别人要的。你吃了吧。”
　　那时候离上课只剩不到十分钟，她去要了药之后就这么跑下六楼给他买水，又跑去食堂买热牛奶。
　　她居然知道他在学校从来没有水杯喝水，居然还能想着给他买热饮暖胃。
　　李远江看着努力克制呼吸让自己不气喘吁吁的陆筱河，心里莫名升起一丝感动。

　　对陆筱河来说这是很平常的事，她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好女孩，路边看到一只流浪狗都要买根火腿肠喂一喂，更何况是生病的同桌。
　　但对李远江来说，却是他十几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的关心。

　　止痛药起了作用，李远江把温热的牛奶瓶放在胃部，之前疼的太厉害现在缓和了只觉得全身虚脱了一样疲惫。朦朦胧胧睡过去的时候，李远江看了看陆筱河的侧脸。
　　大眼睛白皮肤齐刘海，不会化妆的陆筱河清纯的像一朵栀子花。

　　情窦初开。

　　陆筱河看着毕业照上李远江那张严肃的脸，莫名想笑。一咧嘴眼眶就莫名的红了。
　　他总是这么不爱笑。
　　好像全世界都欠他。
　　但他如果温柔起来……也是很好的。他对女朋友一定非常非常的好。就算不是自己，陆筱河也希望李远江能够和一个温柔善良又聪明的女孩白头偕老。

　　在那天之后，陆筱河就觉得李远江好像有点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全球变暖把她身边这座冰山融化了。

　　比如有一天一大早陆筱河来到班级坐下以后，居然发现自己桌上有一只栀子花。雪白雪白的，散发着幽香。
　　陆筱河惊了。颤抖着手叫前桌问道：“生物留作业让咱们收集鲜花吗？”前桌莫名其妙：“没有啊。”同桌李远江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给你的。”
　　陆筱河更加颤抖了：“你……给我这个干嘛？”
　　李远江：“……地上捡的。”

　　强行撩妹的结果就是，陆筱河又跑去借了一盒退烧药给李远江。

　　李远江也很头疼。他倒不是想追陆筱河，只是之前他们留下的印象太不好，他想缓和一下。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语文作文能写的酸的出水的陆筱河，居然这么不懂浪漫？

　　陆筱河的情窦初开是在他们同桌半年后。

　　那时候班上有个男生，长得高瘦又清秀，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还会写文艺得上天的小诗。
　　是文艺少女心中的男神。
　　陆筱河也对男神倾慕已久。

　　那天刚好是学校组织篮球赛。陆筱河所在的班级迎战年纪帅哥最多的一个班级，所有的女生都沸腾了。当然，也输得很惨。
　　不过算是虽败犹荣吧，毕竟敌我实力悬殊。
　　球赛结束后大家都回到班级，陆筱河去班级后面的饮水处接水，刚好碰到篮球队长一些打篮球的男生也在接水。陆筱河一直开朗活泼，和一众男生相处的也不错。“能和全年级卫冕冠军比分输在两倍以内你们也很厉害啊！”男生们哈哈笑起来，这是耳边一道阴测测的声音传来：“打成这样也叫厉害，你们女生真是选择性瞎。”陆筱河皱着眉头回过身，正是白嫩嫩的文艺男神。篮球队长不高兴了：“你行你上啊，风凉话谁不会。”男神标榜斯文，打篮球这种充满汗臭的运动一向不乐意参加。男神冷笑：“我要是上了就没你们这帮怂货什么事。”这下一群打篮球的男生不乐意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陆筱河看事情不对，赶忙笑着劝架：“我看打的挺好啊，起码风采是挺有。”男神眼睛眯起看了看陆筱河，斜斜一笑：“没看出来你对打篮球还有研究，为了男生研究的吧，你喜欢咱们英俊的篮球队长？”陆筱河脸腾的一下红了，尴尬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篮球队长愤愤不平的刚要开口，男神又笑着说：“不过我听说队长同学的女朋友是隔壁班有名的大胸妹，我看你啊，胸前还得再胖个一两斤才行。”
　　陆筱河脑子一下子空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直敬仰的文艺男神会说这种话，想都没想伸手就是一记耳光打过去。还没等碰到男神手就被抓住了，男神欺负她个子矮，抓着陆筱河的手不放，推推搡桑间不知道谁的热水被碰洒了正洒在陆筱河手臂上，她又急又气又挣脱不开男神的手臂，急的眼泪都快出来。
　　就在这时，陆筱河眼前一暗，李远江高高的身形已经挡在她面前，一只手臂护住她，一只手抓住男神白嫩嫩的胳膊拽开，阴狠狠的盯着男神。
　　清瘦的文艺男神在一棵参天大树一样的李远江面前相形见绌，警惕的开口：“你……你干什么？你敢打我？”
　　李远江冷笑了一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没兴趣。快滚。”

　　每次想起那天那个文艺男神灰溜溜的背影，陆筱河都只有一个感想。
　　真爽。

　　原来被英雄救美的感觉是这样。
　　爽。

　　那天陆筱河回到座位上哭得肝肠寸断，前后桌都理解的安慰她：“没关系，他嘴巴太贱，谁能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陆筱河抽泣着：“我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当做男神……”
　　一旁像一树一样坐着的英雄救美男主角冷笑：“你瞎。”

　　少女的心萌动总是在一瞬间。陆筱河再聪明，那年也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李远江那一刻的保护带来的安全感和虚荣心的满足，都让陆筱河无数次午夜梦回梦到被这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大力壁咚在墙上。

　　那个年代都在说，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她是有点喜欢李远江的，不是吗？只要有一个机会，他和她也可以和偶像剧里一样，来一场超级浪漫的恋爱不是吗？陆筱河很多次躺在床上畅想李远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如果能真正了解他，自己会不会深深地爱上他？
　　就像故事里那样。

　　能有个机会就好了。

　　少女陆筱河在心里决定，只要李远江向她表白，不管有多冒险，她都要谈着一场恋爱。
　　只要有个机会。

　　她愿意等。

　　没想到就等了十几年。

　　初中的毕业典礼那天，全校学生在操场上拍照，疯玩，一些大胆的男生站在操场上大声喊心爱的女生名字，还有大方女生在好友的怂恿下羞涩的向喜欢的男生说一声我喜欢过你。
　　陆筱河看到了李远江，站在一棵大树底下，和一群平时玩的好的男生女生拍照。他皱着眉头靠在树上，还是一副欠债不还的郁卒表情。

　　十六岁的陆筱河蹦蹦跳跳的走过去，笑靥如花：“李远江，你有没有话想要和我说呀？”

　　阳光下陆筱河笑的灿烂，心却颤抖着。

　　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答应你。
　　我要知道，我会不会爱上你。

　　十六岁的李远江看看她，皱眉道：“没有。”

　　陆筱河娇嗔得噘嘴：“哦，好没意思，咱们还同桌一场呢。拜拜咯。”

　　她又这么蹦蹦跳跳的走了。

　　不敢回头。阳光好像突然变得刺眼，刺的眼眶发红，眼泪悄悄的落下来。

　　你大爷的。李远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