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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江月度洗手做羹汤 ...

  •   “薛菀,字木青。”

      江月度在打量薛木青,薛木青也在打量江月度,这个江慎初的双胞胎阿姊,江家的掌上明珠,金尊玉贵的人儿,怎么跑到了渝州来。

      比起江月度过度留意薛木青的外貌,薛木青却在暗暗揣度江月度的来因。

      江慎初见气氛有些微妙,讨好道:“阿姊,我饿了,你去做饭好不好?”

      江月度挑眉,张了张口,江慎初生怕她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但江月度今日竟非常给江慎初面子:“好,我去做饭。”

      江慎初舒了一口气,却没想到,江月度又说道:“木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薛木青思量了一下,江月度的邀约,她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可……她从未下过厨房,怕是要丢人了。

      薛木青硬着头皮答应了,她笑得十分勉强,跟着江月度走了。她不知道江月度会不会做菜,反正她是一窍不通。若是江月度也和她一样,那今日,怕是要请个大夫过来了。

      没想到进了厨房,江月度却熟练地围了个围裙,挽起袖子,开始做饭。江慎初的小厨房里头储了不少蔬菜肉类,调料也是现成的。江月度挑挑拣拣,选了自己要用的,开始准备。

      薛木青目瞪口呆站在一边,说出去怕是没有人相信,宰相家的龙凤胎宝贝闺女,有一手好厨艺。

      “我……我去生火?”薛木青小心地问。

      江月度手上拿着一棵白菜,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用,叫江慎初支使个那边站着的官兵过来,看你的模样,也是不会的,你帮我把这棵白菜洗了吧。”

      洗白菜,薛木青也是不会的。但这个,学起来还是容易的。

      江月度做饭,薛木青就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刀工、掌勺、调味、装盘,江月度动作熟练,甚至还能称之为优美。她做了五个菜,都是薛木青没有见过的,想来是京畿地方菜。

      “行了,端出去吧。”江月度收了勺,用袖子擦了擦汗。

      薛木青点头,她发现哪怕是静坐在一隅,江月度此人,也是带着锋芒的。可唯有做菜的时候,她身上所有的獠牙都能够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温柔。

      薛木青实在很好奇,这样一个生活离庖厨远得不能再远的人,为什么会有一手好厨艺?

      送最后一道菜的时候,薛木青没忍住,问:“你……是很喜欢烹饪吗?”

      江月度正在净手,闻言,头也没抬:“我喜欢这玩意儿干什么?”

      薛木青失笑,想了想,便没有继续追问,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只是,你未必能够知道别人的爱恨。

      薛木青将要走时,江月度转过身来,走到薛木青后面:“你有过想为一个人做一顿饭的心情吗?”

      薛木青耿直地摇头,江月度噗嗤一笑:“什么时候你有了这种心情,你就明白为什么我能烧一手好菜了。”

      她拍了拍薛木青的肩膀,走了出去。

      薛木青看着江月度的背影,竟出了一会儿神,永远神采飞扬的江月度,刚刚说的话,实在太让人震惊了。

      江家的一双儿女,在出人意料方面,都是好样的。

      江慎初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滴酥水晶鲙和蹄子清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阿姊,我来渝州大半年,不懂得思乡是什么感觉。今日吃到你做的菜,方才真正的思乡思家思亲了。”

      “别贫嘴,快吃。想家了就给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写信,他们在汴京都好着呢,就是操心你。”江月度虽然是在叱责江慎初,眉梢眼角却都带着笑。

      江慎初半个脑袋埋在碗里,却还要补上一句:“还有操心你。”

      薛木青呆呆地看着他们,半天才动筷子,离她最近的是一道咕噜肉,这偏甜的菜,薛木青皱皱眉,有点像苏帮菜的味道。

      沈无定倒是很爱吃这道菜。

      薛木青整顿饭都处于震惊状态,倘若她回去告诉薛蕴,今天她吃了江月度做的饭,会不会也被逼着下厨房学做菜?

      看出薛木青的不自在,江月度决定大发慈悲同薛娘子讲一讲道理:“木青,你是不是也觉得‘君子远庖厨’?”

      薛木青立马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地坐着,回答道:“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我么,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不敢说君子远庖厨。”

      江慎初和沈无定闻言,交换了个眼神,沈无定难得笑了笑,江慎初扬起下巴,脸上也带着笑。

      江月度伸出筷子,给薛木青夹了一筷子菜:“不错,书读得不错。”江月度自认读书不多,讲道理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同薛娘子来了。

      薛木青道了声谢,她还是觉得这顿饭,奇怪得很。

      幸好这顿奇怪的饭局总是会结束的。江慎初将薛木青带来的果子装进了个白色的骨瓷盘子,端进了屋内,又沏了一壶茶,这四人在里面从中午待到了上灯。

      四个年轻人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细细推演了露华浓一事的诸多可能性,初步制定了接下来的计划。这次薛木青再出门的时候,送她到门口的除了江慎初,还有江月度。

      江月度拉着薛木青的手,笑得意味深长:“过两日,薛府见。”

      薛木青实在是想不明白江月度为何对她态度不一般,看她的眼神也奇怪,只能端出四平八稳的笑来应对:“静待佳音。”

      鉴于江月度在,江慎初倒是老实得很,说了一句路上小心,便再也没有别的了。等着薛木青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江慎初才转过身,捏住江月度的肩膀,大声道:“江月度!你敢不敢再肆无忌惮一点?人家还不是你江家媳妇呢,你都开始教人家做人了?”

      江月度一扬眉,然后毫无形象风度的哈哈大笑,吓得江慎初赶紧关门,不知情的隔壁邻居怕是以为这儿来了个疯女人。

      “我的姑奶奶,求您呢,安分点。”江慎初忙捂住江月度的嘴。

      江月度一手拍开江慎初的爪子,嗤笑一声:“江慎初,你姑奶奶我呢,自然是敢再肆无忌惮一点。怎么,你没胆子把人家变成江家媳妇?”

      江慎初双手一叉腰,对着江月度哼了一声:“就算是江家媳妇,也轮不到你去教人家做人。你有本事,去教寇小将军做人呐,欺负我算什么本事?”

      “江慎初!”

      “在呢!”

      “打一架吧!”

      “打就打,谁怕谁?江月度,我可不会让你!”

      “谁稀罕你让!”

      两人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屋内的沈无定实在听不下去,跑出来给这一个娘胎里先后爬出来的双胞胎劝和。可怜他一个风流倜傥的美貌郎君,总是要夹在这两个人之间里外不是人。

      不过江慎初和江月度二人,倒不会真的打起来。江慎初已是弱冠之年,在宗庙中由父亲三加冠,有治人、为国效力、参加祭祀的权力,也有了自己的表字。他心里很清楚,他再也不是当初汴京城内不管天也不管地、无拘无束的江衙内。

      在其位、谋其政、担其责。

      与江月度之间的争吵,就像是他们回不去的少年时代偶尔掉落的吉光片羽,他愿意继续陪她吵下去,可他也知道,从江月度与寇小将军的婚事开始,从他离开汴京任蓬溪县知县开始,从沈无定成为太子侍读开始,他们的少年时代,就已经结束了。

      不过,也没关系。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当晚,在江慎初和江月度都入眠之后,沈无定却起来了,整肃衣冠,去看望云五郎。撬开云五郎的嘴巴这件事,沈无定揽了下来。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江慎初和江月度,都应该干干净净的,由他来做,便好。

      沈无定拿着一壶酒,推开了暂时关押云五郎的那间厢房的门,云五郎正在睡觉,不过睡得很浅,沈无定一进来,他就睁开了眼睛,看向来人。

      沈无定露出个笑,他模样生得极好,长眉入鬓,一双桃花眼微弯,风流倜傥。他踢了一脚门,门无声地合上了。

      他直接盘腿坐到了云五郎的对面,打开酒壶,喝了一口,递给云五郎:“喝吗?”

      云五郎看不透这个漂亮男人,却接过了酒壶,喝了一口酒。酒是好酒,入喉火辣辣的,烈烈如塞外西风。

      “千金酿,千金不换。”沈无定咂摸了一下嘴巴,仿佛是来跟云五郎品酒的一样。他的目光一直就落在酒壶上,一丁点儿都舍不得不分给其他什么,包括云五郎。云五郎把酒壶递还给他,沈无定才稍稍看了他一眼,敷衍得很。

      沈无定又灌了一口酒:“好酒,好酒!”灌完,酒壶又递到云五郎手上。

      云五郎也灌了一大口,喉头上下滚动着。

      “你知道你唯一的生机是什么吗?”这时候,沈无定说话了,“挟持住我,然后逃走。”

      云五郎一个不妨,被酒呛到了,酒是真的烈,他咳嗽了半天,就差喘不上气,一双眼睛都红了。

      沈无定轻轻一笑,从他手中夺过酒壶,把里头最后一点酒喝完,然后砸碎了酒壶。酒壶是粗瓷,表面粗糙,碎了之后,也是利器。

      云五郎看了一眼粗瓷碎片,又看了一眼沈无定:“没用,我打不过你。”

      “有时候会觉得活着特别没劲。”沈无定声音低低地落入夜色里,“可是吧,活是不想活了,死又不敢死。”

      沈无定抬头,对上云五郎的眼睛:“云五郎,这说的就是你吧。”

      云五郎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沈无定的眼睛很黑,像一团未化开的浓墨,这双眼睛着美貌小娘子,叫目似点漆,顾盼风流,这双眼睛看囚犯云五郎,叫目如古潭,深不可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江月度洗手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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