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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江知县对人吐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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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在衙门全部自尽——江慎初咂摸着这几个字,觉得十分有趣,这州府衙门,真是个神奇的好地方。
江慎初朝着衙差颔首:“本官知道了,劳烦这位大哥辛苦,转告宋大人,待江终稍事梳洗,马上就到。”
那衙差迟疑了一会儿:“江大人……”宋大人的意思是,让江大人能快则快。
江慎初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嗯?”
江慎初这个人,素来是吃软不吃硬的,宋仲舒既要这么迫不及待请他去州府衙门,怕是那边正准备了紧锣密鼓的好戏,就等着他上场。既是如此,那江慎初更要磨一磨他们的耐性了。
江慎初甩了甩袖子,然后,利落地合上门,把衙差关在了门外,转身就走。
那衙差愣了愣,回过神来,忙不迭的拍门:“江大人!江大人!”
江慎初走了三步,顿住,略侧过头,语调十分温柔:“本官昨晚睡得晚,今日还没醒,还请兄台不要扰人清梦,否则,我就要放狗了,出了事,概不负责的。”
衙差拍门的声音停了,真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这是做了什么孽,被宋大人派来请江大人。
江慎初这清早这么一闹腾,你让他睡,他却也是能够睡得着的。只是毕竟心里有了计较,也没在回床上,而是洗了把冷水脸,吃了碗汤面,烧水沏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门再次被拍响,这声音洪亮,仿佛能感受到原木的门板被重物撞击的声音,江慎初回神,寻思这怕不是拍门,定然是撞门。
宋仲舒到底要和他在面子上过得去,万万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那么,毫无疑问,显然是沈无定和江月度来了。
江慎初头疼得不想开门。
不过,江慎初开不开门倒是真的不重要。沈无定踹门了一会儿,见江慎初没有反应,便猜想这人可能是睡着了,便直接运起轻功,跃进门内,从里头给江月度把门栓打开。
江月度提起裙摆,姿态蹁跹进了江慎初的小院。她下巴微微扬起,仿佛是在赴汴京夜宴。
沈无定等着江月度进了门,看着蹲在外面眼巴巴的往内瞧,想进来又不敢的衙差一眼,面色毫无波动,再次把门紧紧合上了。
沈无定和江月度到的时候,江慎初的茶已经凉了。
江慎初可没有胆子让江月度喝冷了的茶,只得又再次烧水。
江月度进了院内,看着忙着翻茶饼的江慎初非常惊奇:“这是我江家第一不孝子孙江终否,怎得还会给人沏茶了?”
江慎初仿若未闻,找着了茶饼,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沏了一壶茶,稳稳当当的拿着茶托,端着三盏茶,进了花厅。
沈无定笑了笑,也跟着走进去。江月度依然抬着下巴,仪态优雅地跟在沈无定后。
江慎初摆好茶,坐在下首,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半年不见,我江家第一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江娴,风范依然不减当年。”
江月度微微颔首,眼角稍稍上扬,乜了一眼江慎初,款款落座:“哪里哪里,论混蛋,谁比得过当年的江终。”
“果真是我亲姐姐。”江终端起茶盏,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
“巴不得没你这个亲弟弟。”江娴也端起茶盏,这一番话,也是情真意切。
沈无定端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江娴:“你好好的来蜀地当个小知县,怎么也能惹出什么滔天祸事来?”
江慎初:“多谢阿姐夸赞,那阿姐不好好的在家里做个待嫁的新娘,跑来蜀地干什么?”
提起亲事,江娴脸色一变,整个人身上的光华骤然就黯淡了三分:“江终,你要是想打架,就尽管提这件事。”
江终叹了口气:“阿姐,寇小将军是个良配,你如何这样想不开?若是寇家知道你这样跑出来了,以后你嫁过去……”
沈无定这时候开口了,打断了江慎初的唠叨:“衙门那边,恐怕等不及你了,先把该做的正事做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江慎初一笑:“待我把他们打发了,大清早的说什么刺客都死了,请我去衙门,我这时候去衙门,肯定在宋仲舒手底下讨不到一丝好处,我是万万不会随他们去的。只要云五郎还在我手中,那些刺客,死了也只是让宋大人手上多背几条人命。”
说完,江慎初便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去。
秋风吹起少年的袍角,当年锦衣华服的膏粱纨袴,仿佛在一点点的褪去那副富贵皮囊,而里面原来真的是美玉良材。
江慎初打开门,先朝着蹲在墙根的衙差拱拱手:“劳这位大哥久等了,江终洗漱慢了些,天气渐冷,该请大哥进去喝杯热茶的。”
那衙差见江慎初仿佛换了副面皮似的,也只能假装早上那个要放狗咬他的江大人并不存在,客套回去:“能等江大人,是卑职的福气。还请江大人这边走,衙门里还有不少事情在等着江大人。”
江慎初面皮上带着笑,虽然笑得亲切,却让人想起不好的事情:“真是对不住大哥和宋大人了,我阿姊来渝州了,亲阿姊,这时候实在是走不开。刺客的事情,就交由宋大人和荣大人一同处理,有了结果,与我说一声就好。”
交由宋大人和荣大人一同处理,能处理出结果吗?衙差一个头两个大。
可让他在江大人面前据理力争,请恕他做不到,他家有老母,还需供养。
衙差叹息一声,转身走了,只留给江大人一个寂寥的背影。
江慎初对待这个背影可与对待薛木青的背影,态度截然不同,他一转身,江慎初就合上了门,嘴角还带着一抹坏笑。
江月度捧着茶,和沈无定对坐无言,见江慎初进来,朝他招招手,放下茶杯:“中午想吃什么?”
江慎初步子一顿,看向江月度,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阿姊,你问我吗?”
“不然呢?”江月度翻了个白眼,声音拔高了一个调子,“江终,你别长脸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好好好,阿姊我错了,我想吃你做的滴酥水晶鲙,还有蹄子清羹!其他的阿姊随便做,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江慎初笑弯了眉眼,想了想,又补充道,“阿姊,今天我有个朋友要来,你……多做点。”
今早沈无定去接江月度的时候,把江慎初的事儿都兜了个干净,自然也没有漏掉那位薛娘子。
江慎初这话一出,江月度和沈无定对视一眼,都乐了,江月度朝江慎初勾了勾手指,笑眯眯地问:“是那位薛菀薛娘子吗?”
江慎初瞪了沈无定一眼,作势对着他举起了拳头。沈无定忍住笑,摊摊手,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朝江月度的方向努了努嘴,意思是这位姑奶奶在呢,别怪到他头上。
江慎初无奈,可怜巴巴地看向江月度,撒了个娇:“阿姊,你们收敛着点,人家小娘子还不知道我有这个意思呢,要是把人吓跑了,可就不美了。”
江月度乐不可支,拍了拍江慎初:“行,都听你的。祝我们小江终,早日拐到媳妇。”
江慎初点头如捣蒜,把沈无定和江月度都逗笑了。这时候,敲门声响起,算算时候,到的肯定是薛木青。江慎初“蹭”地一下站起来,“我我我我去开门。”
江月度推了他一把:“你去你去,谁都别跟江终抢,否则我揍他。”
江大人这时候早就把自己要找个门房的事情忘到了脑后,欢天喜地跑去开门。
门外正是薛木青,她手里拿着两个红梅匣儿,一个里头盛贮了金桔,一个里头盛贮了间道糖荔枝,都新鲜得很,还带着水汽。
江慎初看着薛木青手里的两个匣子,吃了一惊:“这是?”
薛木青笑笑:“外祖父让带的。”
江慎初有些许遗憾,若是薛木青本人带给他的,该有多好。不过,就算是薛蕴老太爷的主意,但也是薛木青亲手送过来的,江慎初依然心里美滋滋,他从薛木青手上接过两个匣子,侧身让薛木青进门:“替我多谢薛老太爷。”
薛木青提着裙摆跨过门槛,她今日穿了件天青色束腰撒花裙,腰间系了深青的穗子和荷包,绾了个云鬓,一身打扮简单利落,清清爽爽。
她低声对江慎初道:“我同外祖父说今日要来找你有些事,关于李三郎的死,他便没有拦我,而是装了两匣子新鲜果子,让我给你送过来。有人若是想要嚼闲话,也好有个遮挡的由头。”
江慎初点头:“还是老太爷想的周到。”
江月度打量着从门外走来的女孩子,漂亮是真的漂亮,就是放到汴京贵女圈里去,也是拔尖儿的人物。她五官立体,也不梳刘海,端然大方,打扮得也大气,比起那些名曰蕙质兰心实则缩手缩脚的闺秀,要让江月度看着顺眼。
江慎初带着人进了花厅,江慎初替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师哥沈无定,你见过的,如今在太子身边做侍读。”
薛木青朝他福了福身:“沈大人。”
沈无定朝薛木青颔了颔首,神色正经得很。
江慎初又看向江月度,先笑了一笑,方说道:“这是我阿姊,江娴。”
薛木青朝她也福了福身,没想到腰还没弯下去,却被江月度扶住,江月度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小字月度,家里的人都这么叫我,你若是不嫌弃,也叫我月度吧。”
薛木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总觉得,这次会面异常诡异。仿佛下一秒,江月度和沈无定就要掏出个红封塞到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