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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番外:铜雀扇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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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仍旧是立剑而站得魏南倾,用嘶哑的声音缓缓说了一句:“铜雀扇,终于可以被偷了。慕北,你也该回家了。”他的眼睛又有了感情,既有疲倦又有充满着喜悦的光芒。
东汉末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后多年征战,称霸一方。曹丞相当之无愧的是个倾世枭雄,然而你曹丞相恰好又有个爱人妻的癖好。由是这样仰慕纵横天地风云的曹丞相的司慕北好姑娘,偶得一次机面见高高在上的曹丞相,未见便已倾心。但可惜这位司慕北姑娘从未有幸临的机会,她最终却因战事而无辜惨死在她的故里。她见着北魏由盛转衰,亲眼目睹了她一生所景仰的大英雄正如一颗星星陨落的过程。她发誓必然在守护着魏国残存的遗息。
但岁月流转了几百年,渐渐地司慕北便已忘记了她的故乡曾在何方,更不用说她早就忘记了对她一往情深的青梅竹马魏南倾。三百五十三年的等待,只为了她能够蓦然回首记起她旧时故里的邻居。她的曹孟德曹丞相太遥远了,与她而言,曹操是一颗星星,其实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他是用不坠落的星星。
在胜韬在到之前的一夜。星空璀璨,仿佛是在观摩历史的目光。
“慕北,你何时才跟我离去?”魏南倾问道。
“南倾,直至到铜雀扇不在铜雀台中,我便跟你离去。”司慕北此刻像以为及笄少女,眼中既有无奈也有哀求。
“慕北,我在等一个人。”他认真地说道。
“你在等谁?”她略有急切。
“我在等一个天才,能够盗铜雀扇的天才。”魏南倾沉吟道。
……
丑时,胜韬来到铜雀高台中央,他把刚刚抄手一拿的木板垫在屁股后面,拿了两根粗麻绳绑紧。胜韬往后瞧了瞧,屁股左右扭了扭,检查是否绑紧。而后一跃,顺着那个粗糙的通道口滑了进去。
通道只容得下一个人进去,但可谓是九曲回环,差点撞得胜韬个眼冒金星。“亏老子够聪明!”胜韬嘿嘿一笑,还为他想到垫屁股这个好法子得意洋洋。
准备来到“肠子通道”的尾端之时,老小子胜韬就开始扯着那条已然被磨得面条般粗细的麻绳左右滑,增大摩擦,以减缓待会下落的速度。虽然如此,但胜韬还是摔了个倒栽葱。
“噗通!——”胜韬重重地摔了下来,他还没抬头,就听见“唰、唰、唰!”的火把燃气的声音。老小子揉了揉脑袋,左右扭扭腰动动屁股,松了一番筋骨。
眼前是一条宽敞得多的通道,这里非但宽敞,还十分明亮。他在怀中掏了自家的火折子,“唰”地点燃了一根木棒。木棒先走,胜韬在后一步一步向通道尽头的方向走去。
外面的世界不如机关里面的亮堂,这里是漆黑的夜,是永无尽头的夜。司慕北看了一眼通道口,又看了一下魏南倾,道:“你猜他摔死了没?”
魏南倾在远远的地方用细微的声音道:“我赌他没有死。”
司慕北摇了摇头,幽幽道:“我且下去看看。”倏忽她便没了身影。
司慕北来到胜韬正在小心翼翼地走的通道中,一阵阴风吹过,所有的火把突然暗下来又突然闪亮了一下,不好!胜韬头与肩膀同时往后转,毕竟人有三盏明火在身,只要三盏明火同在便有驱鬼之效。倘若他只回头不转身,估计,估计他就小命不保咯!
胜韬往回走时,仍是火把在前,他只觉得这里虽然亮堂,但总有一股阴森森之气爬上他的肩膀。于是他没有拿火把的那只手往兜里摸了摸,拿出了一枚通灵玉佩,将玉佩戴上。通灵玉佩中间有两个环,所佩戴之人可以通过两环见到肉眼所不能见之物。
胜韬的心在“噗通!噗通”地直跳,他今天格外紧张,只因为怕遇到什么怨气极重的鬼怪。戴上通灵玉佩之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见到了司慕北。胜韬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位女子眼中充满着悲戚与哀伤。他见到了司慕北,原来起了不小波澜的心便平静了些许。
他稍微收了收火把,以示并无伤害之意。胜韬嘴唇轻轻一颤:“你在这里多久了?”
司慕北突然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希望,她稍微有点儿激动地答道:“你也看得见我?!”
胜韬只是淡淡地回了句:“为何看不见?”
“你也是已死之人?”她问。
胜韬唉了一声,抚了抚额,道:“呸!你才是已死之人!我可是一老大活人!”
“那你是怎么看得见我的?”胜韬眼前的这个女人好奇地问他。
胜韬用手指指了指她,道:“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可以回答你啊!”
“我在这里三百多年了。我叫司慕北。”她认真回答道。
胜韬还真有些哭笑不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听话的鬼。
“司慕北,铜雀台。啧啧。”他暗自思忖后,接着说:“慕北,你是有多仰慕北魏才取的这个名字呢?”
司慕北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张开五指,想抓住什么似的。看到这个动作,胜韬“咿呀!”两声,立马退开了十步。他这是以为司慕北要抓他什么魂魄呢。结果不料她却满眼渴望地说了句:“你懂我!”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干嘛呢!”他用手背抹了一把汗。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她哀切地问。
“嗯……也不是不可,你尽管说说。”尽管胜韬愿意听她的故事,但也还是与之保持至少十步远的距离,以确保自身的安全。
司慕北与他娓娓道来。
胜韬是一个聪明人,这种故事的发展情节大概都是套路。因为世间无非就那一二种故事,但都逃不过人情。从司慕北的口中胜韬得知,守在铜雀台的不止司慕北一个。慕北姑娘生于东汉末年,正值汉庭衰败即将瓦解之时。从她的口音而看,即使她不说,胜韬也知道她是北魏人。慕北姑娘一心思慕老曹,从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起,而后凭官渡之战以少胜多名声大噪以来,就算到了老曹最后寿终正寝,这位慕北姑娘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老曹的思念。司慕北在她的故事中从来都没有提及过她的身世,她道是只记得自己死时是死在沙场上,也不知为何而死。
“哎!”胜韬老小子不禁摇头叹息了一声:“这姑娘真是用情至深呐!”
不过用情至深的还不止她一个人,胜韬听她说,最近几年她才发现在铜雀台前莫名其妙有一名男子守着,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守着干嘛,只是不管日月长流天天远望着她,还时不时跟她道一道北魏的事,还问她记不记得生前的故乡。人情练达的胜韬笃定慕北姑娘口中的魏南倾便是个北魏人,且同属慕北姑娘一个时代之人。非但如此,魏南倾还对司慕北一往情深,而且未达再而衰,三而竭的地步。搞不好,那个魏南倾还是她的老邻居呢。
其实事实本身便是如此。只是慕北姑娘情商未免太过低了一些。
胜韬对那位素未谋面的魏南倾啧啧赞叹。
一个时辰已过,胜韬听完那故事便开始往前走。火焰明晃晃,他定眼一瞧,隐约看见前方甬道的尽头有一个拐口,拐口处仍是乌漆麻黑、阴森森的。
“不会又遇到一只鬼吧……”他的额头已泌出了细汗。
烛光一寸一寸地逐渐靠近那个拐口,胜韬往左转身一看,噔!他吓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背后发凉,已是贴着墙角。
眼前这玩意脸色苍白而又泛着青绿,表情狰狞至极、可怖至极。他虽然没有什么獠牙,但身上的伤口尤其多,怨气充溢着全身。
胜韬差点惊呼!他抹了抹汗,凭他这身装束,几乎可以断定,他上辈子是死于战火之中的。
胜韬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魏南倾?”
那只面泛苍白和青绿的鬼一本正经地说道:“正是在下。”
得知他是魏南倾,胜韬挺直了腰杆,大胆问道:“你是来阻止我盗扇的么?”
魏南倾本身双目无瞳,听了他这句话后,“噔!”地转了两只瞳孔出来。
“哇靠!”胜韬瞪大了双眼,双手呈十字格挡在自己胸前,弹开了这个地方。
“不,我是来助你盗扇的。”他语气森森地回答。
胜韬疑惑不已:“他凭什么要帮老子?”
魏南倾往前挪了一步,其实他根本没有步子可言,顶多算是飘了一步。
魏南倾转头看向弯腰作警惕状的胜韬,道:“因为只有铜雀扇被盗,司慕北和我才能离开这里,不用再做孤魂野鬼。”
“喂!”胜韬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继续道:“你是不是思慕那姑娘?”
“是。她生前与我本是总角之宴,言笑晏晏。而她长大后一直思慕着曹丞相,然而我自始至终都知道她和他是不可能的事,叫小北不要再痴心妄想。哪知当年她得到了一个偶然的机会可以面见曹丞相,便更加对他倾心。我深知曹丞相哪会喜欢上这样平凡的小姑娘,即使对她多加劝阻也是徒劳。哪知,哪知……”这时候魏南倾的尸身开始剧烈的颤动,有几缕青烟从他身体的窟窿中冒出来!
“大兄弟!老哥!您别激动,别激动,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嘛……”胜韬道。
渐渐地,他身上的青烟平息了。胜韬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心道:“吓死老子了。怪不得是老邻居,动不动就发飙……”
魏南倾继续讲道:“哪知,哪知那个傻姑娘追随了老曹去了战场。我也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进去的……当年那场战役是赤壁之战,她就是死在赤壁之战中。小北的性格有点莽撞,她坚定地认为曹丞相一定会赢,但是……但是被火烧连营的曹丞相啊!她是死在战船上的……”说完魏南倾开始呜呜地哭泣,但是看着他那张青绿的脸这般哭泣,胜韬又觉得有点滑稽可笑。
“怪不得司慕北穿一身红衣,还时不时地蹬出一两把火焰出来,原来她是这样死的!”胜韬心道。
“那你应该也是冒死上战场去保护她的吧?”胜韬问道。
“那怎么你没有时不时‘噔’地冒出一两把火焰,你应该不是死于战火之中的吧?”胜韬是这样想,但他并没有说。
“我……”魏南倾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胜韬,“我当初太着急想去救小北,但当时隔着长江一线,我就跳下去了……”他突然不说话了。
胜韬好像明白些什么了,瞬间汗颜:“但是你突然想起你是北方人,并不熟识水性……”
“这都能淹死,我也是服了你了……”胜韬汗颜心道。
“那我问你,那把扇子在哪里?”胜韬终于引入了正题了。
“你从这里走,走到那条通道的尽头。穿过水帘,炸开石壁,扇子就在里头。”魏南倾道。
“那好,你得告诉我拿到了扇子之后该怎么离开。”胜韬从来都是深思熟虑的人,他从来都不会忘了问这种问题。
“铜雀扇所藏匿的位置右边有一扇石门,铜雀扇就是石门的钥匙,那里就是出口。”他语气勤勤恳恳,胜韬不相信他会说谎。
夜将尽,天将明,胜韬果然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把金灿灿的铜雀扇。他在那个狭小的石壁里终于找到了那扇门。打开了石门后,正如魏南倾所说,他见到了光,就是见到了出路。胜韬正在回头之时,他突然看到两条身影,一抹红衣,一抹青衣。正是司慕北和魏南倾,他们此刻正执手望着胜韬。
胜韬会心一笑。
司慕北对他浅浅一笑:“谢谢你。拿走了铜雀扇。”
“不用谢,应该的。”胜韬客气道。
“从你拿走了它起,小北终于记起了所有。”魏南倾也对他一笑,虽然那张脸还是可怖。
但胜韬还是说:“客气了。告辞!”语罢他向那条前方有光的路坦坦荡荡地走去。
“后会无期!”他俩的声音在后面回荡着。
“后会无期!”胜韬放声大笑。
“镫镫!镫镫!镫!”胜韬出了洞口,阳光透过五指射入眼球,他眯起眼睛,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铜雀扇在阳光底下金光闪闪,最是耀人。此刻人开始多了起来,又是那样游客络绎不绝的景象。
绿树如茵,天气舒爽,胜韬拍了拍灰尘,大笑拍马扬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