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休事索命阁》早凉雨

37、番外：铜雀扇情（上）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经由人千年传颂的那段并没有封尘的历史，传说赤壁的那场烈焰大火烧的不仅是两国的争雄之心，烧的还是曹孟德为夺孙策周瑜之妻——大小乔之名。当年若不是诸葛的那场东风，若不是公瑾的巧诈离间，恐怕次年铜雀台的春意冉冉，大小乔这两位美人也只有思夫君的份了。
　　当年的铜雀台春意是深深还是阑珊我并不知，我只知曹操这位叱咤风云的人在铜雀台下深藏了一把孔雀翎铜扇，这把铜扇倒是引起不少人垂涎。传说这把铜雀扇扇柄由一只精巧、栩栩如生的孔雀头衔接而成，而十一档扇骨则由孔雀翎般流水型的精铜构成。扇骨悉钻有完整圆孔，铜色黄泽犹在，日光照耀时，铜雀扇孔悉被日光穿透，一只生孔雀再闪耀人前。
　　不过这类甲传乙，乙传丙之事，被证子虚乌有而空手而归的也算是老生常谈。但这把铜雀扇造价不菲，堪比一两座城池，前有许多人对此觊觎已久，跃跃欲试，不过悉空手而归。即管如此盗圣胜韬还想去试一试。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他是这样说的。

　　胜韬听闻有铜雀扇立刻按捺不住要去试。

　　铜雀台上有个古老的故事，铜雀台之高筑本是魏王曹操为彰显越汉帝高位之意，和嬴荡举鼎之意大同小异，只不过嬴荡举鼎而亡，而曹孟德没有。姑且不讲这个，讲回铜雀扇。“有闻铜雀春深锁二乔”而谁又知，铜雀春深锁的竟不是二乔，而是一位叫司慕北的女子。司慕北在这铜雀台上游荡多年了，她像是北魏的亡魂，又像是永生的女子。她不是为守铜雀扇而生，但她却是为守那早已凋亡的魏国存的一丝丝历史气息而亡。司慕北生于汉末，死于曹魏，这也足以奠基她几百年孤魂的留守了。
　　这里，风月之下的铜雀台，几百年都有人慕名而来，但是深夜寂静时分，当风静静地吹奏起历史的声音时，就只有她一袭红衣飘荡在铜雀台上，而铜雀台之下的那把价值连城、闪闪发光的铜雀扇，依旧闪耀夺人。
　　但在这几十年的白驹过隙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叫魏南倾的玄衣男子常常于深夜听风时刻拿着把很有历史尘封感的剑在远望眺望着，也不知他是热衷于感慨历史长河的古老，还是想作一两首悼古伤今的诗词，不过像魏南倾这样的男子，风雨不改地眺望，恐怕作出来的诗词歌赋也不仅有一两首吧。也就这样，怨女在铜雀台夜夜悲凉长恨，痴男在远方朝朝思慕立剑。

　　胜韬不知道有这个古老的故事，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世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胜韬本意仅是取走价值连城的铜雀扇而已，仅此而已。
　　胜韬临走前，跟他的兄弟陆醍酒道了个别。
　　桌前烛下，那是张暂新的桌子，桌上没有一点尘埃，只有两只大碗和一瓶陈年好酒女儿红。
　　胜韬酒意微醺，他啜完了一口好酒，对陆醍酒道：“兄弟，我要出去偷一件大宝贝。”
　　“啧啧。哟！韬兄每次盗回来的什么夜光宝珠都称它们为小宝贝，那那这次所说的大宝贝是什么？”陆醍酒挑了挑眉。
　　“兄弟，你知不知道可以换走两座城池的宝贝是什么？”在烛光下他迷了眯眼。
　　“好说，越王八剑是否？”陆醍酒说。
　　胜韬摇了摇头，撅了嘴：“不不不，那几把剑真身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偷换走了，哪里轮到我胜韬来动身。”
　　“哈哈哈，韬兄自谦过头了。”他浅浅地尝了一口酒，“要是韬兄早出生几百年，恐怕越王八剑都被你收入囊中。”
　　胜韬瞥过头，摆摆手应付到：“哪里哪里！”他忽然俏皮一笑：“嘿嘿，话说兄弟，你猜出来了吗？”
　　陆醍酒一本正经地说：“铜雀扇。难能可贵。”
　　胜韬放下酒碗，笑笑说：“铜雀春深锁二乔。恰逢其时。”
　　“韬兄，一路顺风。”陆醍酒作揖言之。
　　胜韬一拍案：“哈哈哈，陆兄承你贵言！”

　　夜夜都有风，每当深夜的微风吹过时，那些宝塔上的铜铃声都会“玲玲”响起，祭奠着北魏时期的那位长眠的枭雄，歌唱起司慕北这百余年的孤寂。这些年她终于留意到站在远方的那位立剑的男子魏南倾，他总是深深地凝望，也不知是凝望这庄严凝肃的铜雀台，还是凝望这抹红影。司慕北的眼中常含泪水。
　　她忽然问起了话：“你为什么夜夜在此？”她忽然又沮丧地低下头，因为她忽然想起活人并不能看见她。
　　男子依旧是痴痴地看着她，半响魏南倾才回答：“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魏南倾。”
　　司慕北忽然呆滞地抬起头凝望着他：“你能听得见我的话？”那仿佛是百年的孤寂凝聚在这句话中，她期望能够有人听她倾诉，诉当年的英雄驰骋风沙、策马奔腾，诉诉这几百载春秋的哀怨。
　　魏南倾没有回答。
　　她追问道：“你是已死之人？我也是……”这种落寞的声音飘荡在空灵里。
　　“我姓司，名为慕北。倾慕的慕，北方的北。”她的眼中仿佛又有光。
　　那个立剑之人仿佛只会接他曾问的话的回答。他静静地说：“你在这里守了多少年？”
　　司慕北皱起眉：“你问的问题怎么这么奇怪！”她现在就像一位少女，但她很想回答他的话。于是她又说：“我在这里三百五十三年。你呢？”
　　魏南倾没有回答她：“你为守护这铜雀台下的铜雀扇三百五十年了……”
　　司慕北忽然眉头紧蹙，眉头间充满了怒气起了警惕之心。这句话仿佛是从炼狱而来的手，来扼住司慕北的喉咙，这个红衣女子的尸身全身充满戾气，团团火红的光在她身上燃烧，那副枯骨时隐时现，背后漆黑的夜，背后寂寞的铜铃响声被阵阵哀风刮得毫无章法。惨白中透黄的枯骨左手中忽然祭出一把火红色的利剑。
　　利剑朝魏南倾的右肩刺去，魏南倾的身体穿了一个洞，他那副灰黑色的枯骨也时隐时现，右肩上慢着灰蓝色的眼。
　　那个在远方的声音咄咄逼人：“你是为铜雀扇而来？！吾之一日不还阳，汝等休想动铜雀扇的念头！”
　　“你还是否记得你生前之事……司慕北……”魏南倾张开双臂，他肩上的烟在黑夜里就像佛堂里即将燃尽的香。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何而守在这里！为了曹魏……为了曹魏！”那把剑松了松，他肩上的黑烟少了许多。
　　“但你早已忘记了你的故乡……忘记了村南村北……你还记得你故人之人吗……”魏南倾始终没有动他手上的剑。
　　司慕北一直呆滞着，她的手一紧，“刷！”地一声，利剑就被收回了。
　　“司慕北不知道我故里在何方……”她的眼神由空洞转为思慕，“但我是北魏的人……
　　”
　　夜空寂寂，青烟寥寥。

　　胜韬风雨兼程来到邺城，他骑的马并不是什么好马，由是他一路上换了三五匹马方才来到铜雀台。铜雀台前临河洛，背倚漳水，虎视着中原，他身上凝聚着霸王之气。
　　“吁——”胜韬轻轻勒了缰绳，马甩了甩头，他抬头仰视这座充满着威严气息铜雀台，长叹一声：“呼——终于到了。”
　　胜韬咧嘴一笑，思忖着：“听说铜雀扇是在铜雀台下是吧。我估摸它是在哪个方位呢？嗯？我怎么感觉这次和我以往的感觉都不同呢？”
　　他的马在“哒”、“哒”地走，他越来越靠近那段古老的历史，他半眯着双眼，喃喃自语道：“是否就在这铜雀台的正中央下方呢？”他的眼神扑朔迷离。
　　现在正是艳阳高照之时，前往一览遗古英雄风云的游客侠士络绎不绝，人群熙熙攘攘。胜韬荡然一笑，他轻快地扯了扯缰绳，马朝另一个方向“哒”、“哒”地慢慢走去。
　　“今晚再来看你！”他笑得正如此刻挂在天空的烈阳一样灿烂。

　　子夜，胜韬如期而来。他料定铜雀台下深藏铜雀扇的地方必然有重重机关要道，所以他这次把所有的家当都拿过来了。除却一些必要的刀具，他还带了不少诸如绿矾油的药品。胜韬是个聪明家伙，他虽然对这把铜雀扇爱不释手，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
　　胜韬很快就在偌大的铜雀台上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不知道为何，他脑子里有一个强烈的预感，铜雀扇必然在铜雀台正中央。他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比天空中的星星还要明亮。聪明的胜韬终于在北方的高台上找到了一排铜兽，第三只铜兽正是开启这个通常藏扇之地的通道。
　　“若是直接转动这只铜兽，那不是太儿戏了一些了吗？”呵呵！胜韬冷笑了一声，但同时他又自信满满。他在铜兽在兽嘴里摸到了一个钥匙孔大的洞，“嘿嘿，果真如此！”他想。若是普通的机关设计，想打开机关的人，直接扭转铜兽，令它指向一定的方位便可。但，为何不想想帝王设下的机关会让普通的盗贼可以立马想得到的吗？不可能。胜韬没猜错的话，若是直接转动这个机关，恐怕他就会死于非命咯！由是，他得意地一笑。他施展了一招蜻蜓点水，他往铜雀台以南的方向跑去。
　　夜风瑟瑟，吹动他的衣角，他蓦然回首，忽然倍感凄凉。其实在铜雀台之上，便伫立着那身穿一袭红衣的女子。她用哀戚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胜韬，若是胜韬能够看得见，他一定会觉得神秘莫测。
　　胜韬拍了拍脑门：“哎哟！我在这瞎想什么呢！”
　　最后胜韬如愿以偿地在南边楼宇台阶砖下找到了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其形状与方才他摸到铜兽售口的钥匙孔相吻合。胜韬虽然是心里一乐滋滋的，但这种喜悦又很快被他作为职业盗贼的冷静给压下去了。
　　直至钥匙成功插进铜兽口，待他将铜兽口扭向向月的方法。
　　“轰——”铜雀台的正中央果不其然地打开了一条通道口。
　　胜韬紧张了一把，用手背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让我找到你了。”
　　夜色朦胧，月光盈盈，云雾缭绕，但只有他一个人行色匆匆。

作者有话说

　　这是胜韬还没当上休事阁阁主之前，陌上尘离去后所发生的事情。
这段故事可能会有点没这么容易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