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休事索命阁》早凉雨

21、漠雪柳絮（下）

　　胜韬已经走在路上了。
　　姜云崖也没有停手。

　　虞意山庄的议事堂内气氛瞬间尴尬，可姜云崖毕竟在在外打拼多年、知人世故的明教教主，加之以先前从虞翕口中大概了解虞柳意的性情，由是使上一计激将法。
　　姜云崖外表乃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但这张嘴却可以一击别人的弱点。姜云崖漫不经心地说：“莫非姑娘连相处都不敢与姜某相处，是怕了不成？”
　　闻言，虞柳意正如受到了当头一棒。她恼羞成怒，脸上泛起了一片红晕。她跺了跺脚，理直气壮道：“谁说不敢了？！谁怕你啊！哼！”
　　姜云崖不留一丝让她思考的空隙，接着道：“那姑娘能否与姜某游玩一遭？”
　　“呵，去哪？这儿的秀色山水，虞意山庄包揽无遗。这里本就是我家，恐怕这里还没有我不熟悉的地方。”虞柳意得意洋洋地说着。
　　姜云崖轻轻地拂了拂袍子，淡淡地说：“姜某猜测，这儿还有姑娘尚未看过的地方。”
　　“噢？”虞柳意蹙起了眉，微微俯身看着他。
　　“不信的话，姑娘可以跟姜某走一遭。”姜云崖带着浅浅的笑意，没等虞柳意回答，便开始迈开步子往那条长长长廊走去。
　　“喂！”叉着腰的虞柳意伸手想去追，便走边喊着：“走这么快干嘛！难道本姑娘会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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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长的长廊中，姜云崖在往前不紧不慢走着，虞柳意却在旁不停挑衅着。岸上的杨柳微微拂动着，绿水也波澜不惊，姜云崖正如这绿水与青柳一样，带着淡淡的笑意。
　　仍在堂中的虞翕轻笑了一声：“终于有人治治这丫头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虞翕觉得心中多了些盼头与喜悦，但似乎心中的惴惴不安，也未曾消失过半分！

　　胜韬已经在路上了，陆渊与他同乘。
　　一行马车在小径上“辘辘”地发出响声，这条小径鲜有人知，就算休事楼一大队人马从千里迢迢的地方慢悠悠地走过来，也无甚人发觉。又或者说，有能力打听到马车里的人是谁的人，都绝不敢妄动，因为没人愿意把自己的人头送出去。
　　马车已经“辘辘”地行走着，马车上的那个黑衣人目视前方，沉默不言。而与他同乘的人时不时望一下他，随后又同他一样沉默不言。
　　马车上的帘子是挂起的，能够看到窗外的景物，白衣人望了一眼窗外，行至开封，“嗯，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是时候讲了。”他想。
　　白衣人刚想开口，但黑衣人已经捷足先登了，黑衣人看了白衣人一眼，沉声道：“你想说什么？陆渊。”
　　陆渊沉吟了一声：“嗯……”
　　“直接说。”黑衣人的两手依旧按在两腿上，这两天除了吃饭睡觉，他的动作就没有变换过。
　　“陆渊心中有疑惑，但愚以为自己愚钝。想请教楼主一些……一个问题。”陆渊低头。虽然往日陆渊在察言观色方面颇有造诣，但他对于这个有着深渊一样的内心的胜韬，摸不着头脑。
　　胜韬神情严肃，不言。
　　陆渊明白，所以他轻咳了一声，问道：“楼主，陆渊斗胆一问楼主乘坐马车的用意……”
　　“舒服。”胜韬冷冷道。这几日他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过，是因为虞柳意，也不因为虞柳意。
　　“咳！”陆渊鼓足勇气，用力咳了一声。他看了看胜韬，目光闪烁，“是因为虞柳意？”
　　听到这句话后，胜韬的怒意瞬间填充满了整个人！他突然抽出鲸鲵，横手砍烂了一行木条！马车随即遭到重创，马车上四面墙中的其中一面被拦腰砍去了一半，木条碎裂声振聋发聩。整一队人都停了下来，连陆渊都整个人震了一下，他目中带有惊骇之色，跌坐在马车上。
　　顿时从队伍的各个部分都窜出了几个杀手，杀手在极快的时间内全数落在了马车上，两人伏在车顶，两人挂在车窗上，还有一人钻到了马车底部，其余的，在一旁悉数待命。
　　挂在窗上的两名杀手沉声道：“楼主，没事吧？”
　　风吹动树叶“沙沙”地发出声响，也有昆虫的鸣叫，但就在这须臾片刻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胜韬沉默一一会，才开口：“继续驾车。”
　　前面的侍从问：“楼主，需要换一辆马车吗？”
　　“不需要，就这样走。”胜韬回答道。
　　于是，一行马车又开始“辘辘”地向前开去，休事楼楼主那辆马车，同时也发出“吱呀吱呀”的木条摇晃的声音。
　　陆渊从地板上坐回座椅，颤颤地问：“稳吗？”
　　“稳。”胜韬短促的回答道。

　　实则，从休事楼一路慢悠悠地走来，只是因为，胜韬知道，姜云崖并没有走的意思，他反而是想长期逗留在虞意山庄。因为，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期待能够来到的人，并且期待他接受他的挑战！
　　“他在等我！”胜韬知道。
　　“因为他不会走，所以我也要让他等等我。”胜韬的另外一面都逐渐在这种仇恨的逼迫下渐渐露头。
　　这三天，发生了许多事情，不仅仅是明教有打算，休事楼有计划，而另外一个组织，也将参与其中，那个帮派，叫做——蝎子堂。
　　胜韬由原先的疑虑变成由愤怒与怨恨充满胸臆，全因这个蝎子堂。而蝎子堂而又何德何能？内里的乾坤，恐怕是要等到潮水退去的那天，真相才会露出来。

　　姜云崖在等他，他也着急与胜韬对弈，只因蝎子堂在三天前与他说了一些话，让他改变了原本只是想抢夺虞柳意的意思，而让他对胜韬也逐渐感兴趣了。
　　姜云崖勾唇笑笑：“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胜韬，陌上尘，萧噬骨，明教，和中原。呵，我期待你这个对手。”
　　阴暗里和白昼里，似乎有着许多只手，去搅动这场风云。

　　三日前，姜云崖从中原的各方明教驻地中走向虞意山庄的途中，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正是蝎子堂的堂主黎榆。因为他，姜云崖改变了原先的计划，增添了多一个内容——他要引起虞意山庄和休事楼的决裂！
　　想到这里，姜云崖不禁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但在虞柳意眼里，他还是那个温文如玉，谦谦有礼的故人之子。

　　虞意山庄的镜湖碧波中央，有一个四角湖心亭，傍晚的湖心亭与其他时间的湖心亭不同，远方的巨轮已经落下了四分之一。那个天空与水交接处的巨轮向四处发出耀眼的光芒，天空中的云霞都被披上了一层彩衣。在天空中的她们，仿佛在对大地上的人微笑。
　　现在虞柳意终于相信了姜云崖那句话——“兴许这虞意山庄还有姑娘没有见过的地方呢。”
　　虞柳意站在亭子的一边，看着碧波粼粼，转身时便看见看一米远处的姜云崖站在亭子的另一边，在他身后以一副美轮美奂地傍晚落日图，而他的剪影正是这幅图最胡龙点睛的一部分。在日光的照耀下他显得完美不可亵渎。虞柳意似乎看呆了，此时姜云崖刚好转过头看着虞柳意：“嗯？”他笑得正如春日在微风中飘摇的柳絮一般。
　　“没……没在看什么。”说完虞柳意退后了一步别过头不再看他。
　　姜云崖只是笑得更深了。

　　虞柳意认为，其实爹爹这个故人之子也并非那么不好，又温柔和睦，还是个谦谦君子。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倒不像是会武功的人。哎，倒也无妨，除了不会武功，他好像还挺好的……
　　虞柳意低下头，手指摆弄这衣袖，似乎在纠结什么似的。余晖散落在她的身上，就向为这个青衣少女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嫁妆一样。
　　其实，虞柳意想的是：“好像这个姓姜的……姜大哥也挺好的……”
　　“他好像……比楼主……也……”然后她就制止了自己继续想下去了。

　　这几日姜云崖和虞柳意相处得十分愉快，姜云崖善于抓摸，善于应酬；而虞柳意对着姜云崖这种老谋深算之人，在这个毫无破绽的破绽的计划中，她的纯真无邪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何况在这样的一个男子面前，寻常的少女又如何能够拒绝他？
　　在虞意山庄里的这几天里，其实也是自萧鸣雪死后，姜云崖最愉快的时日。因为，虞柳意还不知道他就是姜云崖。
　　在虞意山庄里他们度过了美好的时光，又是划船又是钓鱼，甚至虞柳意还耍了一段鞭子给他看。而姜云崖却只是笑笑不语，或许虞柳意也因此认为，这个沾满鲜血的“文士”，没有丝毫武术功底吧。
　　虞柳意并非不坚定，而是对于一个少女，心爱之人冷落自己太久，往往也很难不让自己爱上一个对自己更为温柔的人。

　　夜幕渐渐降临了，虞意山庄内宁静而安详，甚至荡漾着春日的气息。但外头呢？外头就真的这么春日暖人吗？
　　外头，是杀意的蔓延，毒蝎子攀爬着，打算将这个山庄吞噬，因为——这个山庄的主人，挡着他们过桥了！
　　蝎子堂堂主是一个想过桥的人！

作者有话说

　　胜韬还是有些随性中带着逗比的性质。
勾出了蝎子堂的情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