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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南奎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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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一袭飒爽深蓝衣在休事楼幽暗的地道里留下了影子,留下那几箱银子后,不仅休事楼的南奎堂惊变,整个江湖都掀起了一阵风起云涌。
还记得年前幽暗的地下楼阁里的那一幕。胜韬留下两天雪白的银子。接过胜韬递过写着南奎堂长老名字纸条的那位无常小生,当时是瞪圆着双目,接过纸笺的那只苍白的右手在楼主走后仍然是不住的颤抖,他看着胜楼主远去的身影,竟感觉,这个人,比这个藏在地底下的幽暗密阁,要阴沉百倍。
那箱白花花的银子,每一锭都刻着“巫辙”、“邝眉”等人在名字,银子在幽暗里发出晶亮的光,他似乎能听到这些银子被钢刀刻下时的“哐、哐”划声,那是带有无尽仇恨的悲痛。着实,触目惊心……
明年,江湖上风起云涌,不论是高至昆仑、少林等这些掌门人,还是低至一个初出江湖的少年,都不禁为江湖的这一动荡的变故骇然一惊。因为,一时之间,“巫山流云”的掌门人巫辙、名镇南北的姜老鹤手姜直、南宫世家的二夫人邝眉等十余人暴毙!这些都是名动天下的人,此中许多人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莫说常人,就连大宗门派的弟子听见他们的名讳也知道,这些人,绝非寻常之辈。但他们竟在三日之内,尽数被人杀死,他们的死状大多不太“优雅”,譬如巫辙、姜直,即便他们是被一封断喉的,但颈口上的那条赤红而几近腐烂的伤口,却是深约两寸!寻常正派的弟子,莫非都只有骇然惊叹道:“这……好狠毒的剑……这到底要多大的力道才能封喉入剑两寸……”
而在江湖游猎已久的武林老手,都不禁蹙眉,深吸一口冷气:“仇恨!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恨……”这还不算“悲壮”,更有甚者,乃是邝眉,她原本美貌,姿色乃是属于倾国倾城至人,但她现在非但失去了原本的光华,而是丑陋无比!她死状及其惨烈!看着她双目已被挖去,途剩两个深黑的窟窿,窟窿里流出其臭无比的血浆。目光沿着那干涸的血望下去,她的咽喉竟然有三个触目惊心黑窟窿!这三个窟窿显然是被手指洞穿的,因为它们的切口并不整齐。若是江湖中有哪位勇士一睹此情此景,也必然要做三年噩梦!
然而,这些人的死,都是出自一个组织,一个卖命杀人的组织——休事楼!
休事楼虽然是个卖命杀人的楼阁,但如果没有买家,他们断不会无缘无故地杀人。何况这数十条人命,鲜艳的人命!竟都在三日之内暴毙,且死状何其惨烈。江湖上人人义愤填膺,“巫山流云”派的弟子无不想为他们的掌门人报仇的,他们个个执起雪白色的长剑,势要将那十恶不煞的狂徒之狗头斩下,高悬于“巫山流云”派的城门!而南宫世家对买命者的愤恨却不如此深,他们大多都漠然置之,愤者,顶不过是因休事楼杀人竟然在南宫世家的头上动土;拍手称快者,则是因为邝眉这位尊贵的二夫人,平时吹多了枕边风,到底是得罪了不少南宫弟子。由是,休事楼惹上的祸端还不算太大。
但是,江湖中毕竟还是有浩然正气存在的!勇者顶着他们一身正气以剑问天地:“难道,杀人者就不该偿命吗!难道,江湖定下的所谓规矩,没了江湖道义,就不该被摧毁吗!”
的确,杀人者,的确该偿命。这便是天道循环之理。
但是,胜韬本意并不在此。他也不禁骇然,骇然于休事楼这个百年不倒的暗杀明杀组织的手段。他心中骇然,骇得面色苍白,只因他的一时冲动而断送了这么多条人命。似乎森森白骨就堆砌在他眼前,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辗转难眠,难眠于思虑,为何休事楼杀人手法及其残忍!每想至此,他都留下汩汩汗。
这数十条人命的血,似乎已经使胜韬那原本一片混沌的脑袋彻底洗干净,让他清醒了。他站在南奎堂堂内,昔日人影俱已不在。他心中愧疚,但毕竟他的仇恨终于被洗刷了。他长吁一口气。南奎堂外的魁梧大榕树依旧风云不动地立在那里,微风吹拂着茂密而富有生机的树叶,它们便发出“刷刷”声,似乎这些生灵也在尝试洗去人类的杂念,甚至是,冤孽。
身穿一身深蓝劲装,散发披落的胜韬面对着空无他人的大堂内高挂的用正楷写着“奎”字的大字画凝眸。他负手而立,忽然他耳朵动了一下——院内来人。此人走过院内,仿佛带来了一阵清风,连在旁的大榕树也不禁为她的笑容而动容。此人面带着自信动人的微笑,身穿一身劲装,腰旁挂着一条精致皮鞭,踏着轻快的步伐,步入了南奎堂。胜韬还没转过身,但他也情不自禁地被她的灵动带得嘴唇微微勾起了一个笑容。
此人踏入南奎堂,她轻轻一笑,笑如三月暖阳,在院外的凉风阴翳下将她显得更加灵动可人。但是,背负着十几条人命的胜韬又怎么会轻易地再被她的笑容打动?他很快便恢复了愁眉不展。
此人行礼微微笑着道:“见过楼主!属下柳虞意,隶属明杀部莫宁组领头!请问楼主有什么吩咐?”
柳虞意说得很得意,因为能被纳入休事楼,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庆幸!她深爱着她目前的这份工作,她心中的观念风雨不动地伫立了已久。她始终认为,休事楼便是一个让人了解江湖恩怨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了休事楼,都只有揠息旗鼓的份,因为她始终坚信着,即便休事楼没有对外声明,但她也知道,休事楼始终存有着一份浩然正气。
柳虞意不仅仅是休事楼的一人,她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虞意山庄少庄主。是以她的自信,才得以长存至此。柳虞意至此认为,当初舟文州纳下她,乃是她今生最值得骄傲的事。
胜韬凝眸半刻,沉沉道:“南宫世家人即便是再有仇恨,也很难再迁怒于休事楼,但是巫辙老头……”他顿了顿,念着逝者已矣,继续道:“……老人的弟子对休事楼的怨恨至深,你去解决一下。”他拂手。
柳虞意接着便道:“是!”她心中喜悦,因为她又有新的任务了。
她方欲转身,衣袂仍在飞舞。突然,胜韬转身,扬手道:“慢着。”
柳虞意微微一扭头:“嗯?”
胜韬的眼中含着犹豫之色,他沉重道:“不要再伤人命了……”
风带着柳絮在飞舞,飞过长安的大门,飞来繁华旖旎的长安城。柳絮伴着金缕与丝竹,落脚于长安。
此番柳虞意要摆平的乃是“巫山流云”门下的两位师侄门徒。她仅仅带了五个人便只步长安城。亲眼目睹过长安城的繁华,柳虞意果然是大开眼界。她年纪不过双十,能够见识许多新奇事物,也足以让她快活一阵。
很快的,她带领着五个人在长安城的一处客栈落了脚。她带领着这五个人在长安城吃尽长安的秀珍美食,品足了帝都的琼浆玉液,赏足了繁华处的美人风物。虞柳意似乎已经忘记了她到底是有任务而来,很不幸的是,在他们吃饱喝足之余,其实死亡已经悄悄地向他们接近了。殊不知,总有两双深藏在黑暗中的两双眼睛,在偷偷地窥伺着他们。
是夜,他们回到了那个三天前就住脚的客栈里,六个人都喝得酊酩大醉。
房内烛光在跳动着,照耀着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人影也在摇晃着
虞柳意手下一人何有沉高举着玉壶在高喊着:“来啊,来啊!庄主!我们也该喝喝酒了!”
虞柳意与他碰上了酒杯,笑得不亦乐乎:“来呀!本庄主我年轻自在,恐怕这附近的帮主门派掌门人的,也没几个能够比得上我的了!哈哈哈!”
虞柳意的步伐着实不稳当,在她的眼里,桌面上已经出现了两根蜡烛在摇晃的景象了。
彼时就在他们房间的格子窗外,埋伏着两个人,他们都各自背着一把长剑,在黑夜中准备抓捕住他们的猎物。
而然酊酩大醉之人的脑中却还是一片混沌,他们并未意识到片刻危机,不是因为危机埋伏在黑夜中隐藏得太深!而是他们高傲的心性已经使他们失去了洞若观火的双眼!
窗外两个窥伺的人正如青蛙看窥伺不远处的蚊子一样,他们几乎成为腹中之物了。
窗外人身形一跃,突然跳进了房间内!
他们高举长剑,左右挥舞,口中大声道:“灭我师门者,纳命来!”
但似乎他们的神情并无些什么气愤。
剑光在闪烁着!烛火在跳动着!方才拿着酒杯和虞柳意碰杯的何有沉已经死在了剑下。其余四人有三人似乎在忙着找剑在何方,却已经被一剑封喉。其余一人握剑在手,目光发出奇异的光芒。但是!很可惜他目中的光芒很快就熄灭了。因为同样不幸的是,他已经死在了剑下……
这两个人的出手都并不快,只是他们太过大意。常言道:“大意失荆州”。大意又何尝不会失去人命呢?
杀人者忽然变得激动而亢奋,其中一人道:“虞意山庄少庄主是吧?哼哼!死在我的剑下,你也不算亏!”
另一杀人者目光炯炯地看着虞柳意:“少庄主,今日杀了你,我们何愁不扬名立万!”
一人奸邪笑道:“即便我们杀了你,也是名正言顺。谁叫你们休事楼杀了我们的掌门人呢!”
原来他们是“巫山流云”门下的两名弟子,正是他们任务中死亡名单的人!但虞柳意回头一看,发现如今他们有五人却已经死在了这两名弟子的剑下。
虞柳意惊恐不已,她第一次感觉到死亡靠得如此近,逼得她如此紧迫!她茫然不知所措。但剑锋已经向她坚定不移地刺去,剑锋的锋芒离她的眉梢仅有五寸之远!
黑夜即将把生命吞噬,将他们埋没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突然屋顶传来了一声爆裂之声。一个手持鲸鲵剑的男子从天而降,落在虞柳意的面前。他似乎真的自天上而降,他似乎为了救她而出现。胜韬的发丝飘扬,拂过虞柳意的面颊。虞柳意痴痴地望着他背后魁梧的身影,心中突然生出了无尽地爱慕与感激之意。两行清泪留下。
但很可惜,胜韬不是为了就她,他不过是恰好路过。的确是恰巧路过。他胸怀里藏着一把闪闪发光的铜扇,也不知是何物。他伸手将扇子藏得更深一些。然后一脚踢飞那两人。
胜韬自上而下地看着他们:“还不快走。”
两人听过后连忙连滚带爬地跃出了窗外。
胜韬回过头来:“你没事吧?”
虞柳意满是感激:“胜……胜楼主……你是为了救我而来?!”
胜韬愕然,又恢复了平静道:“不是,恰巧路过。”
虞柳意流下了两行清泪,即便胜韬说不是,她也当成是了,这是她天生而来的自信。
她突然娇柔道:“楼主……谢谢你特意来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语罢,她面上绯红。少女的心变得真是快,上一秒还在生死关头,这一秒就含苞待放。
胜韬冷冷地重复道:“不是特意。但你要回去面壁思过三天。”
……
黑夜即将离去,太阳即将照耀大地,带来一切生机。虞柳意仍痴痴地站在原地,而胜韬飞掠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踪。胜韬定当不是什么朝三暮四之人,对着当年街上的姑娘,他可是尽耍无赖之手段,却无将她们放在眼里。
虞柳意的命方自被他捡回来,如今又以为胜韬对她有意。这让她觉得觉得幸福的事,突然就勾起她仍是及笄之年的那段往事,那段最值得她骄傲——而舟文风楼主纳入休事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