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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氐族豪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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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簸箕西施?谁让佟老头伤了腿脚,做得最多的是簸箕呢。不过,就算人家喊她“簸箕西施”,鱼玖儿也只能笑,没办法,她还得慢慢攒钱回河洛呢。她就笑吧,哪天笑到面瘫,哪天算完。
就这样,鱼玖儿在佟家铺子中笑过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一天白马东街上,有骏马疾驰而来,骑马的是一对长相不像姐弟,穿着不像主仆,气质不像夫妇的壮实小伙和娇小美女。
鱼玖儿正啃着卖水果的刘大妈给的梨子,在佟家铺子门口守着,和大家一起看热闹呢。二人鲜衣怒马的,趾高气昂,不用说,非富即贵。
这时,铺子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你?你就是那个‘簸箕西施’?”
说话的是个浅蓝衣裙的少女,发上金钗闪闪,身上羊皮腰带雪白,手中持着银灰长鞭,柔韧精致。她挽着长鞭正在手心轻轻拍着,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鱼玖儿。
人群放过了先前的热闹,听着一声娇喝,便都看了过来。
最近确实偶尔有人来佟家铺子门口闹事,多是些地痞无赖、无聊的公子哥儿,但都被佟老头,一张黑脸,一把竹刀给吓跑了。这美女来闹事还是第一回。今儿佟老头不在,来人又是略阳铁铺掌柜娇蛮出名的女儿郭倩兮,大家都想看这“簸箕西施”怎么办?
鱼玖儿没有辩白的意思,眼前之人和她确有一面之缘,而且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
那日鱼玖儿正追着小桃生喂饭,却见一个少女气呼呼地楚婆婆的屋里冲出来,路过之处一片狼藉,后面跟着丫头家丁,皆是一副战战兢兢的神色。这位大小姐就是郭倩兮。
小桃生正又跑又叫气鱼玖儿呢,正好一头撞上郭倩兮,眼见郭倩兮怒火更旺,正抬脚要将桃生推到在地。鱼玖儿手疾眼快地拉起泪眼汪汪的桃生,想也没想就把手中那碗粥向郭倩兮泼去。
郭倩兮一身残粥,踢开那些上前为她擦试的丫头,手持鞭子直袭鱼玖儿,鞭子却被鱼玖儿手中的碗击落在地。
鱼玖儿看着眼前这个暴跳如雷、气急败坏的小姐无动于衷,鱼玖儿也飞扬跋扈过,也踢坏过人家的门,吓哭过人家的小孩,眼前这个小姐的一阵乱嚎,让她想到从前在寨里是如何肆意嚣张,虽然她不会如此高高在上,欺负弱小。
那些家丁围了上来,鱼玖儿虽然护着桃生,但“应酬”一下几个家丁还是游刃有余的。
见家丁不敌,郭倩兮一脸恼恨,正欲扬鞭,突然见一声“住手”,直袭众人的心魂。
来人正是她家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白糖糕”崔宏。
“请问姑娘如此大动干戈,所谓何事?”崔宏冷冷道。
郭倩兮竟小脸微红,用马鞭指向崔宏,却有些迟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郭姑娘,幸会。任二当家当日引见我们到郭家,说郭掌柜待人宽厚,不知其中可有误会?”崔宏微微一笑,分外轻松又有点促狭。
郭倩兮脸上一阵尴尬。
“误会,误会。”但见楚婆婆蹿了过来,笑得狡猾兮兮。楚婆婆如此及时的出现,显然是不想她的御用画师崔宏惹上麻烦。
“既然是误会,还请姑娘早些回去,免得郭老爷担心。”崔宏随水推舟,语罢,一拱手道:“慢走,不送。”转身要走。
“婆婆,这是……?”郭倩兮把疑惑的眼光投向楚婆婆。
楚婆婆眸光一敛,拉上鱼玖儿的手,对郭倩兮道:“郭四小姐,这就是老身新收的徒弟,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小姐见谅。”
不用说郭倩兮一愣,鱼玖儿都傻了半晌。
崔宏止步,回头瞥了鱼玖儿一眼,鱼玖儿还好,倒是拽着她的桃生立马止住了眼泪。
只听崔宏道:“还不快把桃生带回去,没见楚婆婆与郭姑娘有事要谈吗?”
郭倩兮面上一怔,鄙夷地扫了鱼玖儿一眼。
鱼玖儿马上回了神,夹上泪眼汪汪的小桃生,赶上崔宏,对后面郭倩兮的惊叫充耳不闻。
“什么?婆婆?就是她?”
楚婆婆似笑道:“老身,年纪大了,孙女又不在身边,晚景凄凉,总要找个人伺候。”
“婆婆怎么不去我家,家里多的是下人。”郭倩兮不满道。
“老身在这里住惯了。”楚婆婆接着讪笑。
鱼玖儿几步追上崔宏,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谁?”
崔宏道:“上次在郭家见过。”
“公子记性好,对美人过目不忘。”鱼玖儿促狭道。
“你不记得,是因为太笨了。”崔宏漫不经心道。
“又是鞭子又是家丁,崔少爷不怕吗?”鱼玖儿不甘示弱。
“不是有你吗?”崔宏笑笑,“养只老虎都不如你管用。”当肉票做回少爷,当绑匪变成打手,终于有了“魄力”二字可言。
“崔少爷还是一如当年,勇者无惧啊。”鱼玖儿也嘲笑他。
崔宏敛了笑,眯着眼瞄了瞄鱼玖儿。不是她,他能来这鬼地方趟这浑水?
“看什么看,要把我熬成虎骨汤?”鱼玖儿被他看得有些寒,嘀咕着走开,“年纪轻轻,吃点什么不好,想喝虎骨汤,小心虚不受补。”
后来从楚婆婆的口中得知,郭家铁铺掌柜的长女郭妮多年前曾跟楚婆婆学艺,郭家可不简单,而这位郭四小姐芳龄十五,是郭掌柜最宠爱的女儿,如今想要拜师。但这么爱敛财的楚婆婆为什么放过这个可以捞钱的大好机会,倒让鱼玖儿有些讶异。至于跟着楚婆婆能学到点什么,她也懒得问,不知道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刺绣,就算学习如何敛财致富也不稀奇。
此时,鱼玖儿一脸冷然地回味着和郭倩兮初次相会。在郭倩兮的眼中,这个据说总是笑脸相迎的“簸箕西施”一脸傲慢,简直是在给她下战书。
郭倩兮杏目圆睁,傲慢道:“无理的丫头,竟敢对我视而不见,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让楚婆婆收你为徒?”她手持长鞭照了鱼玖儿的脸蛋傲慢地指指点点。
鱼玖儿当然知道出门在外,不可鲁莽,不能惹事,便直截了当道:“我可不是她徒弟,你少来烦我。”
“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你的鞭法。”郭倩兮一声娇喝,她一展长鞭,向鱼玖儿甩去。
这时,一只缠满细布条的手掌伸过来,灵巧的触上她的长鞭,像有吸力一般,紧紧地扯上了。
只听鱼玖儿不阴不阳道:“鞭法?咱没学过。鞭尸,倒简单,您要不要来试试?”她当然知道什么是虚与委蛇,什么不是委曲求全。可是只要见到郭倩兮,她就嫉妒她在白马东街横行无忌的骄横,不由自主地怒气上涌,她敢甩来,她便能接。
郭倩兮手里扯着鞭子不放,又不甘地动起脚来,两人的武艺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转眼间她满脸通红,可半分便宜也没讨到。
正僵持中,当空飞来一条银色锁链,向郭倩兮的软鞭纠缠而去。
鱼玖儿一缩手,郭倩兮脚下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只见从她身后的骏马上跃下一个娇小轻盈的身影,扶稳了郭倩兮,娇声道:“妹妹当心。”
这娇小美女是个窈窕明艳,妆容精细的女子,芍药红衣裙层层叠叠,银丝锦帛束腰,只在头上戴着朵金镶翠玉珍珠环绕的珠花,再无其它首饰,看着却好不贵气。
那马上的小伙儿一身浅灰如意回纹精锻,脸庞黑里透红,不是狭长凤目,却也是眼尾上挑,但亮亮圆圆的,有种狂野的精气神,举手投足间却很有几分汉人世家子弟的风范。若说他脸上隐约有些少年人的轻愁,绝对是对他强健体格、结实肌肉的无视和侮辱。他坐在马上歪头看着,似乎兴趣正浓。
如此气派的两人,不似普通汉民的面孔。到底是何方来客?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议论纷纷,好像都在低声猜测这是哪家氐族豪门的子女。
郭倩兮脸色发窘,甩开了正扶持着她的柔荑,闷声道:“咱们走着瞧。”抛下一记白眼匆匆离去。
郭倩兮总能勾起鱼玖儿对往日寨中生活的深深眷念,唤醒她隐藏起来的伤心。被迫离开被宠爱被纵容被保护的生活,是她无所适从的伤心。她多么想独自冲到河边大叫几声,发泄一下郁闷,
鱼玖儿直觉娇蛮如郭倩兮,绝不会就此罢手。
没想到那娇小美女竟径直走过来,冲鱼玖儿柔柔叫了声“妹妹”。
这美女人个小小,当姐姐的瘾头可真大,见人都叫妹妹。鱼玖儿见她深褐眼瞳中暗藏波津,眼角一抹嫣红,遮断了胭脂该有的妩媚,就连随时逸放出魅惑的神色,都精致到妖异,细致到精准,直觉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却险些被她这轻柔似歌的语调蛊惑了。
“你认不认得一个会使大鞭子的人?”
鱼玖儿想了想,点点头道:“就刚才那个,郭四小姐。”
“还有吗?”
“不认识。我来这儿也没多久,对这儿的人也不熟。”鱼玖儿认真道。
那美女眼睛咕噜噜一转,又问:“那附近哪家店铺最贪财?”
贪财?我家房东倒是贪财,你租房不?鱼玖儿悻悻道:“都挺贪财的。” 难道是来做生意的,看着倒不太像。
她又问:“有没有听说过这里有人特别讨厌道士?”
这三个问真是相距如天地搬遥远,这美人是不是脑子不好啊,弄得鱼玖儿她也迷糊了。便摇摇头道:“这里没什么道士来,倒是在附近好像有家灵谷寺。”
这时小伙纵身一跃,跳下马来,高大的身形,让身边的美人显得更娇小了。
只听他问道:“这里哪家客栈最好?”
鱼玖儿往对面不远处一指,道:“这条街上就这一家。”
问罢,两人便转身要走。那美女却迟疑了一下,返身将几个钱来放入鱼玖儿手中,柔柔笑,又问了她一些话,便离去了。
鱼玖儿一头雾水,只呆呆看着这两人向附近的酒楼走去,却不知这两人到了酒楼还在议论她呢。
“严姑娘,那个卖簸箕的糊涂小妹,能打听到你要找的人?”小伙儿一脸不解。
“糊涂小妹?”美女脸上泛出笑意。
“她总有些答非所问。”
这付公子真是个简单的人啊。美女道:“公子,你小看她了。她身怀武艺,怎会是个买簸箕的小妹那么简单。”
“你确定她和你要找的人有关?”小伙儿不由又罗嗦了一会。尽管严姑娘十分聪明,但也可能会有押错宝的时候。
“这是小羽的事。”她端起酒杯,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公子既已安然来到略阳,小羽还有要事在身,在此先行别过。”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正好也想在此停留数日。多谢姑娘一路上与我相伴而行。若有人问起,我一定不会提起严姑娘之名。”那少年坦然道,脸上难掩些许遗憾。
严小羽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这是要威胁还是太体贴?她答应帮他出来,不过在路上也使了他“一些”银子,该算是两清了吧。他看起来淳厚,不像是会胁迫女子之人,难道日够久人心也见底了?
严小羽脸上立刻添了一抹笑颜:“小羽确实是有事要办,但也不急在一时。如蒙公子不弃,小羽愿陪公子在此游玩数日。”
付公子呵呵一笑,半点心机也无,开心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