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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长刀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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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为对方接下来的沉默而莫名其妙,却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接着传来柳三娘着急的声音:“鱼姑娘,你快走吧。刚才那位大人,抓你来了,正一间间房搜呢。”门口出现了她那张浓妆淡抹、风韵犹存的脸,她似乎赶得急了,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伸手把鱼玖儿给拽了出去。
刚才鱼玖儿踹进去的那个花红柳绿的房间里,赫然坐着一个衣裳不整的老头,十指金戒,一见她便两眼放光,粘上来说要娶她做小,她一把掌打得那老头子晕头转向,磕掉了老头子那最后一颗门牙。
鱼玖儿还在后悔当时没打到他失忆,就瞧见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跑上前来。他气喘吁吁地对柳三娘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个来找人的吴大人又盯上了月下的老板,任二当家也在。老板,快去看看吧。”
任二当家?提起他,鱼玖儿想起前几天她和崔宏在街角见了他,他还问起严小羽和付公子的事,她当时还疑问,任二当家怎么知道严小羽他们搬到了东山脚下?看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这时柳三娘她左手叉腰,右手拿着帕子,急急扇着风。她示意鱼玖儿先走,又皱眉道:“今儿个早还真邪门,连开棺材铺的都找上门来了,好生晦气。”
鱼玖儿心想,这老头子牙都没了,胃口还真好,通吃啊。听着前面已闹成一片,她从后边溜了回去。
这凌波别院和媚香楼实在是近。
夜半时分,随夜风飘来欢声笑语阵阵。刚开始大家听着,面面相觑,还有些尴尬,后来便习以为常,天照聊,棋照下。不过就是不敢让崔宏弹琴,崔少爷一曲毕,便会有几个年轻公子摸黑找上门来,要求见小姐,看到开门的是严小羽,更是痴痴迷迷地不肯挪步了。这让崔少爷颇为恼火,鱼玖儿认为,大概是他幽居山中的仙人梦终于破碎了。
燥热的夏夜,动一动都觉得要出一身汗,全天下大概只有尤蒻冰那个冰神才觉得凉快,这不,尤蒻冰又送来战书,说是十日之后铜镜回廊,她要见识见识鱼玖儿的星云流水,玖儿心说星云流水就没有,咸鱼流汗倒有,她要不要啊。两人交换条件后,鱼玖儿终于同意。尤蒻冰临走时居然交代她多到灵谷寺里去逛逛,给婆婆烧烧香祈祈福。果然是不孝儿女在身边,孝顺孙女在天边哪。尤蒻冰还真长良心了。
这是个难得有点凉意的夜晚,鱼玖儿不由想起,上次到灵谷寺的时候,还是到乘云禅师那里给苜蓿拿药草的,如今再也不需要了,顿时心下黯然。
苻丕这几日借酒浇愁的时候少了,崔宏旁敲侧击,苻丕似乎真的回心转意,开始想回家的事了。鱼玖儿日日祈祷,那个羊皮公早日来逛这个知名烟花地,叔侄俩来个花楼巧遇。不过,想来人家什么美人没见过,而且柳三娘的花魁之前还跑了,如今也没个红牌能把他引来。
尤蒻冰果然没有食言,将军府里给人家看小老婆也是很有前途的,也是能广布人脉的。她终于送来了鱼玖儿要的消息。七日之后,梁家少爷梁青司将会到寺里去上香,那日是他姐姐的忌日,而阳平公苻融也将会同往。
其实梁青司故去的姐姐梁倾城,就是那个敛将军的前夫人,她曾跟楚婆婆学艺,尤蒻冰也是她被她带进将军府去的。但不知为什么提起梁青司楚婆婆总撇嘴,似乎不太高兴。
严小羽说,既然尤蒻冰和梁青司这么熟了,就代为传句话吧。
尤蒻冰却问,就算付布衣真是苻丕,如果他一不小心死了呢?
大家都知道王公大臣戏耍不得,鱼玖儿不仅深有体会,而且深受其害。
严小羽说,那就算那个梁青司倒霉吧。
尤蒻冰把脸一僵,骂严小羽是蠢女人。
鱼玖儿倒是很少见到尤蒻冰为了什么人如此激动过,想来那个梁青司不是武艺奇高,便是有什么武功秘籍吧。
严小羽自恃是她们一族英明神武的下任代族长,最讨厌人家说她蠢。若不是被婆婆喝止,两人怕是要打起来了,鱼玖儿曾听说她们是童年好友呢,这友谊也才脆弱了吧。
严小羽为了证明自己是貌美且聪慧的,同意了鱼玖儿的馊主意。她们要自己去找阳平公。两人合计了一下,发现缺少一件证明苻丕身份的信物,想来想去,终于决定到苻丕那儿去偷。两人迫不及待,根本等不到什么月黑风高夜,鱼玖儿扮蒙面大盗,严小羽依然浓妆艳抹,掩护带把风。
半夜,两个丫头收拾停当,分头行事,信心十足地偷盗去也。
月光朦胧,院中桂花幽香隐隐浮动,一片风平浪静。
鱼玖儿一袭黑衣行至院中,却见两条黑影闪过,皆比严小羽高大许多。看着他们往苻丕房间那边去了,她心中大叫不好,急忙追赶上去,眼看着那两个身影一顿,作交头接耳状,鱼玖儿喝道:“哪里跑!”
那两个黑影扭头看过来,皆是黑布蒙面。鱼玖儿一愣,但见其中一个一挥手,另一个转身便往前跑了。鱼玖儿正要跟上,却被一把长剑挡住去路。
那蒙面人脊背挺直,说道:“小王爷,太谨慎了吧。”
难道他们是冲苻丕来的?拿下他再拷问。想着,鱼玖儿拔刀迎了上去,问道:“哪个小王爷?”
蒙面人与鱼玖儿刀剑相抵,他暗暗施力,低声道:“你,谁?”
两人蒙着厚厚黑布说话,嘴里如被塞了黑色馒头,听上去很是滑稽。
鱼玖儿不语,一个闪身,如微风飒然掠过,刀锋霍霍,一缕青光,直刺那人手腕。蒙面人似一惊,剑招瞬息已变,那剑锋如风卷下,顺势反刺她的脚。
鱼玖儿眸光一转,不觉瞪大了眼睛。此蒙面人的剑招,矫捷如神龙飞舞,而最怪的是,她是招招熟悉。
用这种剑招的,她只知道一人,那便是韩修。
“你,又是谁?”鱼玖儿大惊,嚷道。她激动,欢喜,害怕,也歉疚,不由地心中翻江倒海起来。
那人似眉头一皱,朦胧月光下看不清他的眼,但也横竖看不出他是能驾驭如此凌厉剑招之人。只见他身随剑走,疾若惊鸿,剑招展开,乍进乍退。此人很懂得扬长避短,长剑在他手中,不过是他身形的延展,同一剑法,他使得聪明,时实时虚,暗藏变幻,让她也有些招架不及。
当初她苦心积虑要破韩修的剑招,多年来对这剑法的套路已摸得纯熟,即使不能化解,应付起来本该是自信满满,游刃有余。
鱼玖儿却有些走神,她无法不去猜测此人身份。因为,他绝不可能是韩修。
“大师?”她试探道。
那人身形一顿,趁鱼玖儿不备,想要溜走。鱼玖儿见此人单薄,似乎颇为年轻,心知不可能是韩修那出了家的老爹那种半老头子,却还是不依不饶,上前想拖住他。
两人似有棋逢对手之势,打斗纠缠中,离苻丕的房间越来越近。
这时,鱼玖儿一颗心终于静下来,一展长刀,刀锋如鲨鱼利齿,紧咬住蒙面人不放。
“小心!”严小羽一声大叫之后,她也陷入呆愣之中,到底哪个是鱼玖儿?
蒙面人见有个空档,作势要攻发呆的严小羽。鱼玖儿果然中计,飞身接招,哪知那人根本是虚幻一招,闪身而走。鱼玖儿不甘心,她伸手一抓,人没抓到,却只撕下一片黑色锦帛来。
鱼玖儿有些气恼地拔下面巾,问严小羽如何?
严小羽道:“得手了。”说罢,还晃了晃手中头带。她和付布衣正好遇上另一蒙面人,几招过后那蒙面人便匆匆逃走,显然严小羽没帮忙捉贼,还乘乱摸走了苻丕头上那根金丝头带。
鱼玖儿翻看手中那片黑锦,上面竟有些云纹绣饰,青黑光亮,月光下闪着淡淡丝光,好不精致。
没见过哪家刺客还如此讲究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万籁俱寂,墙外却有三个黑衣人碰头,奔向远处。
“恐怕还需好好计划一下。你那边如何?”
“遇到一个,浓妆艳抹,傻里傻气的。少爷,您呢?”
“呃,长刀美人。”
“是何模样?”
“没见着脸!”
听者面面相觑,刹时无语。
终于到了梁倾城的忌日。
这天,天不亮,严小羽就被鱼玖儿给拖了起来。鱼玖儿往她嘴里塞上一个馒头,带上弓箭和尤蒻冰的三爪飞钩,就打算拖她出门了。严小羽本就起得慢,还扯她后腿,慢吞吞地梳洗完,非要描眉画眼不可。鱼玖儿说免了,寺里都是些清贫的僧人,谁会为她一掷千金啊。打扮得鲜艳的鸟儿,莫说早起也吃不到虫,只怕先着了猎人的道。最后,严小羽挑挑拣拣,终于戴上了一朵珠花,才勉强同意出门。
不久,两人便出现在寺里的放生池旁,池中的莲花已经开过了,前些日子见了还是娉婷而立楚楚动人,没想到现在已到了荷落叶枯之时。晨风拂过后,花枝上唯一花瓣掉了下来,落于水面,泛起涟漪圈圈,它微微蜷曲着,如小船一般,停在那里。
它,是在等谁吗?
鱼玖儿拖住言小羽埋伏在荷叶遮蔽下的池边。却听严小羽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嘀咕着:“尤蒻冰,那个死丫头,自己明明认识梁青司,传个话不就行了吗?”
鱼玖儿说道:“如果付布衣不是阳平公要找的人,崔宏他猜错了呢?官家都是翻脸无情,弄错了,谁担后果?”说罢,她便懒得再严小羽。却见不远处,尤蒻冰抬头向这边张望过来,她前边一前一后地还走这两个人,鱼玖儿心想,必有一人是阳平公。
忽见他们停了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严小羽突然问道。
鱼玖儿探出身来,搭箭引弓,嘴里喃喃道:“就这样。”那支箭的前端打了张纸条,还系着从付布衣头上剪下来的头带。这段珍贵的发带,还害得严小羽半夜埋伏在苻丕门口,没想到刚好人家出来撞了个正着,她当时还真怕苻丕当她是投怀送抱的,幸亏苻丕只为打跑了刺客沾沾自喜,没顾上她。
她严小羽将来可是一族之长,振兴故族的“神来之笔”,可丢不起那个人。
鱼百百正眯缝着一只眼瞄准。
严小羽又问:“你学过百步穿杨?”她还是有点担心,她觉得这段距离这么远,真有点悬哪。
“没有。”说话间,鱼玖儿手中的箭矢已经“嗖”地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