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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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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许多单元楼中的一幢,楼梯间用水泥镂出简单粗糙的花卉图案,她常在这此灰色花朵后面朝我挥手,所以我印象很深。一直摸黑走她才抱歉地说,没灯,不好意思。她脖子上的钥匙刚好够到门上的锁孔,她只好微微弓下身子。这时我发现她的背影竟是这么瘦削,这么弱小,甚至有点不堪重负。门一打开,一股湿霉的气味扑面而来,家里空空荡荡,家具很少,只有一台半新的十七寸黑白电视摆在客厅的小柜子上,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有人生活的地方。沙发是一种发黑的黄褐色,在扶手和靠背的地方已经磨得发亮了。茶几上有一套紫砂茶具,落满灰尘。茶具旁摆着一束塑料花,红色,黄色,紫色的花瓣上细细碎碎落着黑色的油污,据说那一半就是她父母工作的地方。
从客厅径直往里走,左边是一个大卧房,右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卫生间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门。小薇在厨房里烧开水,说要泡茶给我喝,我便退到客厅里油腻腻的沙发上坐下。再次打量这个房间,怎么也看不到一点鲜亮的色彩,怎么也嗅不出一点温馨的家的味道,小薇到底是如何在这里生活的呢?正怅然间,她提着开水瓶走过来要给我倒茶,并没有用紫砂茶具,而是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白色烫金边的陶瓷杯,十分精致。
我问:“是你的杯子吗?”她调皮地笑笑:“是我妈的。”我有些害怕地放下已经端到嘴边的茶杯。“骗你的,这是专门给客人用的。”她也坐下来,把两只手压在双腿下,一副很自在的样子。“你能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吗?”我问。“不行,我的房间好久没用了,又脏又乱的。”我猛地想起那个关着的小门,一时有些恍神。
她轻声问我:“我不会做饭,只会下面,你要吃一点吗?”“不用了,我坐坐就走。”放下茶杯,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并没有起身去做饭,而是用一种很低沉略微颤抖的声音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到家里来吗?昨天许峰在我家楼下等了一夜,我早上开门的时候,他才离开。”“为什么,他找你有什么事吗?”小薇摇摇头说:“他只是想证明他爱我,想让我被感动而已。”“那也不用等一夜吧,你为什么不叫他回家去呢?”我接着问道。“我叫了,可是他执意不肯,我也没有办法,昨天一夜都没睡好,怕他砸门或者大喊大叫,还好他只是坐在楼梯上抽烟,喝咖啡,早上出门的时候,楼梯上满满都是烟头。”“你喜欢他吗?”“谈不上,我没想到这么早谈恋爱,因为我们年纪太小了。”我点点头:“那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害怕吗?”“怕啊,不过忍一忍就过去了,爸爸说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了。”我欣慰地说:“那就好,你就有人疼了。”没想到她说:“什么疼不疼的,自己只能靠自己,谁都靠不住。”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因为是第一次听她说出这么悲观绝决的话,一时有点难以置信。她低下头,象在消化什么情绪似地抚弄着自己皮包骨头的手指,随着每一个动作,手背上的血管微微地鼓胀,移动,象绿色的藤蔓往有阳光的地方攀爬。我拉过她的手,第一次感觉到她手掌里的温热,仿佛泪水无声滚烫地在她体内流淌。我终于明白她并不象表面上那么漠然,那么骄傲,起码,她的手此刻是彷徨无依的。我把她的手轻轻扣在掌中,柔柔地抚摩着,千言万语在胸口似拍打着堤岸的潮水般涌动,却不能说出一句。她仍旧低着头,说:“今天不知道许峰会不会来,如果你在的话,我说放心了。”我看到她眼里薄薄的雾气,象是泪水,又象是灯光,一时分辨不出。
那是个春天的夜晚,她躺在大大的双人床上,很快就甜甜睡去。我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一个女生的睡脸,我紧张得呼吸急促,汗流浃背。小薇有着白晰的皮肤,浓密的黑发,最生动的是那一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时,在脸上投下美丽的阴影,象一场袖珍的舞蹈,在那样安静幸福的夜晚为我一个人上演,叫我怎能不认为这就是极至的快乐呢?虽然不能确定她对我是怎样的感情,但是在我眼里,她就是一切。半夜,我抱膝坐在面向阳台的地板上,望着那一轮明月,想象自己坐在属于自己的小屋里,听着如水的音乐,想着爱人已经安睡,而我则是那个兴奋难捺的少年,喝一壶酒,再吟一首诗,在月光里疾速奔跑,只为证明自己还有无穷的精力去守护这梦境一般的生活。曾经的辛酸苦痛统统不值一提,只要守着自己的爱人,守住她甜甜的梦。
第二天早晨小薇告诉我,她的小名叫甜甜,是奶奶帮她起的,因为幼时的她笑起来很美很甜。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憨憨一笑,仿佛自己仍然沉浸在那个甜美的梦境中,不愿醒来。
学校的花圃中种着许多鲜艳的花,每次一踏进校门,五颜六色的花朵用浓烈的香味欢迎着我们,有种兴奋剂的作用。看到这些不知名的花朵,我常问自己,到底蔷薇花长得什么样子,它美吗,它香吗?我为什么对蔷薇花这么感兴趣,理由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她叫小薇。
十几年过去了,我仍分不出牡丹和蔷薇,甚至形容不出蔷薇的形状,但是那个叫小薇的小女孩就象一根花刺扎在我的心里,不断提醒我,只要我心里还有一滴血,一滴泪,她就会开始蓬勃的疼痛。我不想去追究这是为什么,我只想把这根刺完好无损地挑出来,放到阳光里晒干,然而我却做不到。
长久隐藏于胸的秘密会变成一颗过期的酵母,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在不该膨胀的时候从心里膨胀出来,它发酵出来的是杂念和臆想,还有莫名其妙的被合理化的一种自我防御和修复机制。
那是个露天茶座,白色的塑料椅子整齐地摆在电视机前,只有一个话筒,拖着长长的线。表姐和许峰在合唱《相思风雨中》,他们的头都倚向中间的话筒,从背后看很象依偎在一起的情侣。电视里闪动着五彩的光景,我突然想起李军唱的那句歌词:我是一滴远方孤星的泪水,藏在你身上已千万年。这么一句,他能反复唱十几遍,象在念一个解不开的咒语,想要听到的人帮他参透咒语里的玄机。黄昕把话筒塞到我手里,带领大家大声地鼓掌和欢呼,前奏响起,荧幕上打出四个字:《一生不变》,就象坐在小薇身边无数次地对她唱的那样,我款款地唱自己的心声。“一幽纷飞散发披肩,进进退退想到从前,让我再吻你,吻多一遍,未有狠心再多讲,讲一遍。”渐渐的,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起来,索性放下话筒,坐到椅子上。许峰坏笑着把话筒拿起来,露出一嘴鲍牙,在电视机前尽情表演着。黄昕走过来问我:“你知道许峰喜欢小薇吗?”
“我知道,怎么了,他让你帮他撮合吗?”
“不是,我只想打听一下小薇对他的印象如何?”
“我不知道,你去问她本人吧”
“要是她肯说,还用我来问你?”
“你想知道什么?”
“我听许峰说,他在她家楼下等了一夜,小薇早上看见他,就跟没看见一样,板着个脸就走了。”
“谁叫他长得那么丑,人家小薇眼光多高啊”
“小薇长得还算漂亮,但一看见她的额头和八字腿,我就想笑。”
“我告诉你,小薇只是玩弄许峰,其实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气得象要爆炸的气球,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拔腿就跑了。第二天,我象往常一样,睡意朦胧地趴在课桌上小憩,感觉谁用手指狠戳了我一下,小薇的脸因为用力而变得紧绷,嘴唇也微微地颤动,没等她开口,我就意识到昨天我对黄昕说的话可能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我们对恃似地站在走廊上,小薇的眼睛里慢慢渗出一层泪水,她低声颤抖着狠狠地挤出一句:“你怎么可以背叛我,你叫我以后怎么相信你?”我一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竟毫不犹豫地“卟嗵”一声跪倒在她面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生气了,所以才口不择言的。”“难道你不清楚他的为人吗,你怎么会这么笨?”我后悔万分地说:“真对不起,我可以跟许峰解释清楚。”“不用了,他已经警告过我了,叫我以后小心点。”
我没想到许峰会威胁自己喜欢的女孩,一股强烈的正义感驱使我跑到黄昕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问:“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告诉谁了?”黄昕轻蔑地一笑:“什么话,难道许峰是傻子吗?他早说知道小薇不喜欢他,还用你来告诉他?”我强忍着委屈和愤怒走出了教室,看见小薇呆呆地倚在栏杆上,茫然地望着远方。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拼了命地去保护她,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她的谅解,让我们的关系恢复正常。事与愿违,自从那天以后,她就不和我说话了,故意躲开我,放学后也总是匆匆地溜出教室。
我几乎每天都要拜托同学帮我捎带一些礼物给她,有时是一朵彩纸折成的玫瑰,有时候是一个塑料管编成的金鱼,然而礼物送出去以后,往往收不到任何回应。心急如焚的我只好使出最烂的一招,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她。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夹克,提前20分钟离开教室,跑到小薇回家的必经之路躲起来,绿化带里很脏,而且又热又痒,我蹲在里面一遍遍地探头张望。那天的星星特别多,月亮也特别亮,我仰望天空,内心流淌出一条欢快清亮的溪水,慢慢打湿了我的心,原来,等待可以这么甜蜜,相遇可以这般浪漫。
终于听到了她们杂沓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我很快辩认出小薇的声音,就在那一秒钟,我用尽全力冲到她面前,因为衣服是白色的,她发出一声尖叫,鬼啊!我有些措手不及,小薇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可能是惊吓过度,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你要干什么,想吓死我吗?还穿了一件白衣服,这样冲出来,不怕有人把你打死。”尽管她很生气,但我却有点惊喜,毕竟她对我说话了,一下子还说了这么多。我陪她慢慢地走,她脸上还有残留的惊恐和怒气,月光下如一朵飘摇的花被雨水打得颤颤巍巍,很是惹人怜惜。我禁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疲惫无力地抬起眼睛望向我:“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跪呢,你的骨头就那么不值钱吗?再说我不一定原谅你。”
“可是我真的很后悔,都怪我太轻信别人了,给你带来了麻烦,你原谅我好吗?”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只要以后别再做这种事就好,我已经够累了,不想再多事。”
我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又一次直直地跪倒在她的面前:“我发誓,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如果再犯,你可以永远不理我。”小薇被我的举动怔住了,连拖带拉地把我弄起来,帮我拍掉膝盖上的灰尘,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真不要脸。”
那天晚上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仿佛慈爱的母亲的手,又仿佛一首优美的摇篮曲,在岑寂的夜里抚慰了两颗少女骚动的心。人生能有几次机会看到这么澄明的月光,感受到这样初始的欢喜呢?
第一次听到小薇唱歌,是在体育馆的水泥看台上,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和几辆站着囚犯和武警的卡车。因为公审大会,周围的群众蜂拥而至,加上学校的师生以及囚犯和受害人的亲属,整个体育馆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有人在主席台上宣读法院的公告,底下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着,整个场面既庄严又嘈杂,即振奋又伤感。因为看台下面是足球场,坐在看台上,能看清这些人的动作和表情,这时我注意到一个头发蓬乱 ,满脸泪痕的中年女子在人群里左右移动,好象想离主席台更近些,又象是在激烈地思考某个问题。她的眼神十分涣散,脸色也是暗淡的,我猜是某个受害人的亲属。正当替她难过的时候,她跑向跑道上的一辆囚车,隔着几个武警朝车上一个低着头的少年拼命挥手。少年的脖子上挂着重重的白底黑字的木牌,头低得很下,他并没有看见这个女人。她一个劲儿地挥手,眼睛里有一个母亲本能的挽留与永远想不通的疑惑。这时广播里传出这样的话:某某某,十九岁,因犯故意杀人罪,抢劫罪,□□罪,被判处死刑。那个母亲把自己挂在几个武警的胳膊上,慢慢地往下滑,象一尾要死的鱼吐出最后一口气。突然,她站起来,往出口的方向跑去,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转过头看小薇,她和我一样不知所措。“中国为什么不取消死刑呢?”“是啊,最起码能执行安乐死,不用那么痛苦。”我们同时陷入了沉思,为了缓和气氛,我提议小薇唱一首歌,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唱给她听,我还没有听过她的歌声呢。好奇心驱使我睁大了双眼。她唱道:都说那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什么银河岸隔断了双星。她的声音很甜,放在这种歌里,有种酸甜的感觉。她的歌声在嘈杂的人声里显得单薄,但是我却牢牢记住了它,记住了我们共同经历的生离死别。我从未想过会和小薇分开,好象我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后来因为她父母工作调动的关系,我们甚至没来得及道一声再见,她就离开了我,杳无音信。
少年时的离愁并不那么深厚,抵不过嬉笑和糖果。我以为该付出的,即使不在一处,也没有任何遗憾和怨言,也许这样无声无息地匿迹,是对不知情者的一种尊重和不忍吧。我甘愿接受这样无奈的事实,只是偶尔看见校园里的花,会禁不住回想起小薇说过的话,花只需要观赏,不需要摘下来看,这不是真的爱花,是杀花。我会忸怩地回她,可是送花的人也没错啊。慢慢地我变成一个对月伤心,见花落泪的忧郁少年,不再对世事都怀抱满腔的热望,也不再主动从他人那里索求慰藉和感情,我开始把自己关了起来。
幸好我又遇到了许多人,杏子是最矮也是最坚强的舍友,她和姐姐弟弟跟着母亲艰难生活,但她总是爱笑,她会从一大碗黑黑的酱油白饭里抬起头来,对我们腼腆地笑,露出可爱的虎牙和小酒窝。我们逗她说,小心酱油吃多了变黑。她并不生气,还使劲往碗里倒酱油,只是埋着头,恨不能把笑也撒到碗里去,她吃的不是饭,是一颗颗的泪。芳芳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有一张漂亮的明星脸,象是从年画里直接撕下来的,没什么特色,只能用漂亮来形容,再加上她外向开朗的性格和极富感染力的笑声,使她身边的男人总是换来换去。今天是理发店的少爷,明天是隔壁炒菜的厨子,很少看见她和同龄的男孩一起,为此我们常背地里赌她是不是处女。
一天半夜,我被她床铺上的声响吵醒,好像是她和一男一女偷溜到她的床上,嬉笑打闹着,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寝室严禁留宿校外人员,更不用说男性了。她们因为成功躲过门卫和值班室的老头而兴奋地互掐胳膊,但是又不能出声,那断续飘忽的声响在安静的寝室里听来有些刺耳。我一边叹服她的大胆,一边搜肠刮肚想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种噪音。一个刚在武侠小说里看过了的词从脑子里蹦来“浪笑”。这就是恬不知耻,腥臭难闻的浪笑,混杂着荷尔蒙的气味,男人的汗味,还有肾上腺素的气味。这些气味波浪般袭卷而来,让人睁不开眼,喊不出声。
并不是每个漂亮女孩都这么热衷于谈情说爱,红就是一个长得古典精致的文学爱好者,她常捧一本精装书在校园里徐徐散步。披肩的学生头,圆润的肩膀,瘦削的锁骨,纤细的手指,她身上处处散发出和红楼梦里的女子一样的优雅气质,让人想去窥探,去靠近。她常跟我说,她家住在依山傍水的地方,一醒来就能听见鸟儿在唱歌,河水在唱歌。她眼里闪烁的向往,让我也跟着她飞到那个桃花源。有一次她问我:“你认为女人什么地方最美?”我想了片刻,给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的答案:“心灵。”她笑岔了气,用手点了点我的眉心:“你为什么那么俗气,我指的是外表。”“那是我想多了,是锁骨吗?”她摇摇头:“不对,女人最美的地方是脖子,你听说过美人背吗?女人的背如果很美,那她的脖子也一定好看,古时挑宫女,会让她们赤身裸体背对才官,如果背影合格,会用红蜡在她的脖子上作记号,入选的宫女会一直保存直至进宫。不然皇上为什么能从高高的衣领和头发间,发现那一小段最美最嫩的脖子呢。”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对于她讲述时的认真程度的尊重,我决定以后密切注意所有女人的脖子,特别是背后的脖子。
寝室里和我走得最近的是蔡小芹,她有一双深邃的眼睛,却因为近视变成鼓突的形状,镜片挡不住她的炯炯目光和明察秋毫。和她对话,你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快速的反应,否则你会跟不上她的思维节奏,也很难就她的观点发表出最独到的见解。我喜欢陷在她与人沟通的这种妙趣里,把自己当成一名侦探,一步步腾挪闪避,一步步究根追底,直抵事件真相。而她更是饶有兴味地与我过招,一边出手一边防御,脸上的刀光剑影在镜片里飞进飞出,忽远忽近。几番激战下来,我们都会在心里直呼痛快,脸上却只是浅淡的微笑,彼此的灵犀在空气中干柴烈火地烧起来,大有星火之势。
她也有自己的苦恼,在很黑的夜里,我们走在操场的跑道上,她冷不防冒一句:“父母为什么要生我出来?我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因为接触过一些哲学方面的书,我首先表扬她有一个哲学家的脑子:“你是不是认为父母代替你做的事情和决定太多,剥夺了你的话语权?”她看看无边的黑暗和无边的天际,叹了一口气:“如果他们把我生成傻子倒好了,就不用自我折磨了。”夜风吹来她的发香,久久盘绕在记忆中,不愿散去。
后来,我在看到《哈姆雷特》的第一个句子时,眼睛里涌出很多为她而流的泪水。也许她正在笑,也许她正在哭,那年那个关于存在的问题,编成了一根细细的藤条抽打着她,也缠绕着两颗稚嫩的心,勒出同样深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