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剑》苏稚如

5、第5章

　　闻佳音下意识摆出了防备的姿势，先发制人问道：“什么人？”

　　对面那人从书架后绕了出来，似乎也没料到这时候会有其他人进来，听到声音不由愣了愣。

　　“诶？”

　　他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紧接着迅速打开了手电筒。

　　闻佳音还在思索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只看见黑暗中一抹淡淡的绿光一晃而过，下一秒，对方的手机已经照亮了活动室。

　　闻佳音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他举着手机的那只手上，在大拇指的位置，套了一枚碧绿古朴的扳指。扳指看起来很昂贵，也很漂亮，但出现在一双少年人的手上总让人觉得不太协调，它更适合戴在中年富商的手指上，手腕间再缠几串紫檀乌木之类的佛珠，那样比较有派头。

　　在她的记忆中，学校里会戴玉扳指的只有一个人。

　　闻佳音看向他的脸，借着灯光，她很轻易地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果然是他。

　　“韩学长。”她点了点头问了声好，收起了开打前的架势。

　　韩乔琛也挺意外：“你怎么会在这儿？”

　　韩乔琛比闻佳音大一届，当过两年学生会主席，后来大四忙于实习才卸任。闻佳音身为校队队长从前和他也打过几次交道，但称不上多熟悉。不管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涉及到齐云泽的事，出于谨慎，闻佳音也不会贸贸然地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他。

　　于是她简单地解释道：“最近看了几本小说，对科学之外的事件比较感兴趣。”

　　“是嘛……”韩乔琛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扶了下眼镜，朝闻佳音招呼道，“过来吧，这里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修，你想找什么样的书？我给你照着。”

　　闻佳音犹豫了一下，抬脚向他走去。

　　“那就麻烦了。”

　　“都是朋友，说不上麻烦。”韩乔琛含笑道。

　　他左手托着几本书，书封已经褪色，看起来十分陈旧，光从外表也看不出里面的内容是什么。闻佳音看了几眼书，又看看他，问：“学长又怎么会来这里？”

　　“其实我是这个研究协会的会长。”韩乔琛神色温和，隐约带有几分调侃，“你应该不知道吧？”

　　闻佳音还真不知道。

　　她和韩乔琛不过点头之交，以往对这些事也不怎么感兴趣，只听池桑说过她是这个超自然研究协会的副会长，从没想过会长居然是他。

　　“没想到学长的职务还不少。”

　　“我也是兴趣使然。”

　　说话间，韩乔琛领着她走到了一个书架旁。

　　“到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电筒的光打在书架上，正巧映出书脊上的名字。闻佳音粗略看了看，大多数和“穿越”、“修仙”一类有关。

　　她侧过头看了韩乔琛一眼。

　　韩乔琛没意识到她眼中暗含的探究之色，径自解释道：“我猜你看的应该是穿越小说一类的吧？好像女孩子都比较喜欢看这些。”

　　他轻笑一声，接着说，“相关的一些资料、搜集的趣闻和事迹都在这边，从这个书架开始，到后面倒数第二个书架都是。你有没有什么明确的寻找方向？里面的书籍有不少是我摆放的，我可以替你找。或者，需要我推荐吗？”

　　闻佳音摇了摇头：“不用，我随便看看就行了。学长晚上有事吗？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韩乔琛浅笑道：“没关系，明天休息。”

　　好吧。

　　闻佳音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再拒绝对方的好意反而显得她不识趣。

　　她压下心中轻微的不适感，蹲下身在一层层书架间选择自己的目标。韩乔琛在她背后尽职地扮演着照明灯，随着她的挪动而挪动。两人都没再说话，寂静的活动室里只能偶尔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大概是站得累了，韩乔琛把他的几本书放在了架子上，两只手替换着举高手机。偶尔闻佳音回头，还能看见他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不知在想什么。

　　“……”

　　闻佳音没有出声，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又转悠了一圈，最后随意从书架上拿了两本书就站了起来。

　　“选好了？”

　　“嗯。”闻佳音点头，“我要先回去了，学长呢？”

　　平心而论，韩乔琛是个非常绅士的人，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可不知道是不是受周围环境太阴森的影响，闻佳音总觉得和他共处一室有些不自在，但碍于礼貌，实在做不出拔腿就跑的行为。

　　韩乔琛不会读心术，猜不透她心中想法，说道：“那我和你一起走吧。”

　　闻佳音只能同意。

　　出了文化楼，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不小，被风一吹，更有一股寒凉之意。

　　闻佳音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有备无患，从包里掏出雨伞撑开，一脚迈进雨里，回头就准备和韩乔琛道别。

　　一扭头，韩乔琛正皱眉盯着雨幕，浑身上下除了夹在臂弯里的几本书外，什么也没带。

　　他对上闻佳音的目光，有些无奈地微笑：“学妹，要不然麻烦你一次……”

　　他不久前才帮过忙，拒绝好像不太好。

　　想到两人的宿舍楼离得也不是很远，闻佳音犹犹豫豫地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了一点：“……不麻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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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俊男美女，撑着一把伞相携离去，又是在大学校园，别有一番偶像剧式的唯美。

　　齐云泽从文化楼旁的树下转出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撑在树干上的手微微一用力，树皮立刻凹陷进去了一个浅浅的印……

　　在这个时候，流云剑选择当一把沉默寡言的剑。

　　老实说，它也不知道自家主人脑回路是怎么转的，气跑了那个小姑娘后又怕她想不开，巴巴地跑过来，一看人家在楼上身边还有其他人，就不冒头了，守在楼底下一待就是一小时，愣是看着雨滴落下也不去建筑里避雨。

　　好不容易等到小姑娘完好无损地出来，和身边人有说有笑地走了，他又不高兴了，还拿树出气。真不知道气个啥，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流云剑内心叹息。

　　——爱情啊，真是狗娘养的。

　　齐云泽：“……”

　　作为本命灵剑的主人，自己的剑灵在想什么，他都能听到。

　　注意，是都能听到。

　　“我主你刚刚一定是听错了，我绝对没有说话！我可是你乖巧的小云啊！我怎么会在背地里偷偷说你坏话呢？”

　　齐云泽没精力和它胡闹，闭了闭眼，盯着闻佳音和她边上那个男人的背影再看了最后一次，冒着雨转身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流云剑憋不住自己的嘴，在他脑海里又开始碎碎念。

　　“我主，其实你挺喜欢那姑娘的吧？”

　　“她边上那个男的虽然高了一点，温柔了一点，但还是比不上我主你英俊潇洒的嘛！”

　　“只要您说一声，我立马就去把他腰子扎个对穿！”

　　流云剑嘿嘿一笑：“长得再帅的男人，没了腰子也就是银枪蜡样头……”

　　齐云泽再度生出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召唤错剑了”的念头。

　　流云剑看他没有反驳，顿时来了兴致，继续说道：“我主，以我的认知来看，你对人姑娘还是有感情的嘛，你看你一撒手，立刻就有别人上赶着了……”

　　“不对。”

　　“啊？”

　　齐云泽忽然停下，正色说道：“喜欢她的是那个只有二十年记忆的齐云泽，并非我。”

　　他必须把自己的记忆分得很明确，才不至于使自己因此而迷乱。

　　流云剑嘀嘀咕咕：“那不还是你嘛。”

　　齐云泽抿了抿唇，佯作未闻，重新迈开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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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几天，闻佳音总是不时能碰到韩乔琛。

　　有时是在食堂门口，有时是在宿舍楼下。见到了少不了要交谈几句，韩乔琛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次次都像是偶遇一般，闲聊几句后常常以给她推荐各种读物为结尾。

　　闻佳音摸不准他到底什么意思，不知不觉被推荐了不少书目。她没往歪处想，看在其他人眼里却像是韩乔琛对她有意，正在追求中。

　　室友好奇地打探了几句，见她确实对韩乔琛无感，也就歇了八卦的心思。

　　只是，宿舍里容易澄清，扩大到整个校园就难了。

　　闻佳音尽可能减少了自己外出的机会，但还是碰见了几次，而且好巧不巧的，她名义上的“前男友”齐云泽也回回都在场。

　　闻佳音私底下怀疑齐云泽和韩乔琛之间是不是存在什么特殊的联系，只要其中一个人在场，另一个也会出现的设定简直太迷了，像是某种特殊BUG。

　　也许他们俩才是拿了主角剧本的人，她只是个不小心乱入的路人甲？

　　闻佳音想到最后都快绝望了，在宿舍一连窝了三天，总算听见室友说没看到韩乔琛在宿舍楼这边出没了，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韩乔琛为什么开始得蹊跷，结束得也仓促，但对闻佳音来说，什么都没发生才是最好的。

　　她这辈子认准了一个人了，其他人在她眼中也不外乎是甲乙丙丁的区别。

　　何况这几天窝在寝室埋头钻研也不是没有成果的。

　　闻佳音看着摊在桌上的“杰作”，终于露出了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开心的笑容。

　　她解锁手机，输入了那串熟悉的号码，在电话拨出前一刻，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齐云泽的来电专属铃声响了起来。

　　“有时间出来吗？有些话我想和你谈谈。”

　　闻佳音挑眉：“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谈。”

　　齐云泽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回答道：“好，时间地点你定。”

　　闻佳音看了眼显示器上的时间，说：“那就半小时后老地方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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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分钟后，闻佳音赶到了“独话”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的甜点很好吃，曾经她和齐云泽闲暇时经常过来一坐就是一下午。往往是她玩手机打游戏，齐云泽在她对面自习，偶尔她写完作业，齐云泽还会帮忙检查是不是有错。二楼角落里被绿植隔出来的那个位置几乎成了他们的专座。

　　可惜……

　　闻佳音顿了顿，没有犹豫地爬上二楼。

　　走到角落，果然看到齐云泽已经在等她了，还是像以前那样，点了她最喜欢的热饮和点心。

　　闻佳音深吸了口气，手悄悄地摸进随身的包里。

　　越是走近，越是紧张。

　　她尽量平静地走到桌旁。这个角落的座位周围都是绿植，像是一个被天然分隔开的小包厢，绿色的植株衬着正在看书的男生，愈发显得他清秀俊雅。

　　随着她的到来，齐云泽缓缓抬头望向她。

　　“你……”他张了张嘴，说出了第一个字。

　　之所以没有第二个字，是因为说时迟那时快，闻佳音以自己从未有过的飞快速度将包里掏出来的东西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

　　明黄色的符纸托着殷红的朱砂符文，轻飘飘地在齐云泽眼前晃动。他就像是林正英鬼片里的僵尸，额头上被人贴了定身符一样，除了眨眼以外，一动不动。

　　闻佳音期待地看着他，然后慢慢的，脸色由期望转为失望。

　　——齐云泽拧紧了眉心，伸手揭下了符纸。

　　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