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為人子難 ...
-
都说为官难，我说，为官的儿子更难丶为两个官的儿子更他妈比蜀道还难丶难上加难丶难於上青天！
我他妈的那些猪朋狗友说，过年嘛！躺在家里吃吃喝喝丶有男人来就出去叫声叔丶有女人就出去喊声姨，被问几声结婚没丶生孩子没丶补到官没，也就是了，有什麽难的。
泥马那是你家没有一个十二月初就开始穷紧张要怎麽过的爷丶没有一个都要除夕了还不想打扫的娘！（虽然他们其实是姨丈跟姨母，不过方便起见就不说了）而且他们一个是万年御史大夫丶一个手上掐着含嘉仓跟半个河北，平常一个月见一次也还罢了，原本靠着美色()可以解决的事，过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因为年货跟年菜战起来的时候，当儿女的泥马伤不起啊！！！！！！！！！！！！！！！
自从十二月底，阿娘从关东回来後，我跟弟妹就陷入了一年一度丶万劫不复……不丶是万劫再复的过年地狱。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丶可能是还在淮南的时候吧，我印象中的过年就是我爷会列一张长长的清单跟日程，贴在家里各个醒目的地方，每天回家就跟秋决杀人一样，拿朱砂画上长长一杠，表示今天的日程已经做完了。说的不清楚，我把它列出来，大家就会知道身为长子，我他妈的招谁惹谁了！！！！！！
十二月初八：
父：视事丶督办诸事
母：视事（距回京尚有二十日）
乾丶坤：清点家具丶监督弟妹
离丶坎：搬出损坏玩具丶裁红纸
兑丶震：背诵吉祥话
艮：学步（喻乳母：务必在除夕前能走三步以上）
阿奢：督小厮砌灶丶清灰
燕阿母丶黄阿母：督制新衣丶分派衣料
寒云：监办以下诸事，修补围墙丶换瓦丶漆门丶盖新厩丶修车
大娘：开出年节菜单丶备韦家礼丶祭家庙诸事丶备屠苏酒丶令相熟商贩开立年节菜料（有新物更佳）
………..
这是什麽鬼！！！为什麽连背吉祥话丶小孩子学走路都要写在上面？小的时候不觉得，阿爷说西京人都是这样过年的，回西京的时候才知道，泥马根本没人这样过年！！！国子监的同学来家里，看到那一张一张招魂似的日程，差点没笑倒在地，我的面子都丢尽了啊！！！
被别人取笑不打紧，为什麽连汉阳驸马都跑来笑？好，我知道汉阳驸马是我娘的朋友丶我爷的学生，但是你来要说一声丶我好把日程拆下来啊！被你笑有什麽打紧？我是不想被汉阳公主笑啊！以後我要是不小心也捞了个官做丶要入宫拜见公主，结果公主一见到我就问起：「你的过年日程都做完了吗？」，我岂不是欲哭无泪？我可是立志要做大官来着的！！！！
说到这里，不由得常使阿乾泪满襟，其实我十三岁起，就每年去考进士科，去年已经是第三次了，但是！我没有一次考上……正确来说，我没有一次考「完」整场考试，原因无他，就是去他妈的「犯讳」啊！！！！
虽然我很感谢阿爷阿娘把我养大，但是，为什麽我阿爷的爷这麽没天良！什麽名字不好取，为什麽要雀千里」！为神马！！！！为神马！！！！！你这没良心的老混帐丶你有没有为孙子们着想啊！
第一次考试，好不容易杀到策问，结果一看题目：「问：号令者，所以齐其俗，一其心，故圣人专之慎之。然则号令既出，而俗犹未齐者，其故安在？有人言出则千里之外应如响，令下则四海之内行如风，其故何也？」
我去你妈的千里之外应如响！！！当场我就把我爷的爷骂了个狗血淋头，死没良心丶乱取名字！好你的千里之外，於是考场当真送我离开丶千里之外！！！
第二次，诗赋倒是很容易就过了，於是来到帖经，我都不知道我怎麽会手这麽臭！经典这麽多丶我为什麽会抽到尚书？尚书的经跟注这麽多章节，我为什麽会抽到尚书正义的序文！
「夫书者，人君辞诰之典，右史记言之策。古之王者，事总万机，发号出令，义非一揆。或设教以驭下，或展礼以事上，或宣威以肃震曜，或敷和而散风雨。得之则百度惟贞，失之则千里斯谬……」房师郭舍人念完，竟然还冲我娇媚一笑：「哎呀，阿乾，又犯讳了！」
孔影达你这该死的老妖精！！！！你他妈的用个万丈丶百尺什麽的不好，你他妈的为什麽要用「千里」丶为神马！！！！！君子报仇丶十年不晚，我一边擦着眼泪收着包袱，一边暗想，老子如果有一天当了淄青节度，第一个去孔氏碑林把你挖出来痛打一顿！以泄今日之恨！
我想，可能是我的诅咒被孔影达听到了，所以第三次考试的时候，这老混帐怕我高中，第一道就把我刷下来，赋的题目竟然是「王畿千里赋」…….我淡定了丶我无言了丶我收包袱了丶我泪奔了！！！！！
身为人子，我当然不可能叫我爷改名字，而且他这麽大的名气丶这麽臭的脾气，叫他改名丶他会先宰了我。但是我不能回家，一回家，我要怎麽跟他说：「鸭鹤～～爷，我又第三次因为你的名字所以没考完试就回来罗！你不要难过，反正不会是我一个人当不了官嘛！我们家大概三代都不会有官了！因为避讳要避三代嘛！这样其实也很好唷，因为你挂点的时候，墓碑可以做小点了，反正孝子都只要列名字就好了，我们都没办法做官嘛！」
这种话叫我要怎麽说？他会比我更崩溃啊！！！我娘又不在，他又不可能要求考官改题目，最後他就只能在朝廷上报复考官了呀！但是这科的主考是汉阳驸马，他这人本来就少根筋，考题也一定不是他出的！我看还比较可能是郭舍人干的！但是我爷向来打蛇打七寸丶找碴找首脑，一定算在驸马头上丶驸马的女人是公主，公主是未来的皇帝，我爷欺负汉阳驸马不打紧，以後人家当了主父丶欺负回来，我们岂不是连平民都做不成？
於是我只好泪奔到东都去投靠我娘，预备等到风声过了再回来。当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娘後来写信去发飙说：「你不改名丶我们就和离，直到孩子们都捞了个官才准他们认你这个爷！改名跟和离，自己选一个！」於是我爷只好叫我赶快回去，我跟弟妹们在家里翻了好几天字典跟各种经典，才好不容易找出一个天上地下都不可能有人取过的名字给我爷……
过几天，刚好是大朝会的日子，整个朝廷都震动了，什麽时候御史大夫换了人？李囧？谁啊？当我爷站出来之後，所有人的脸也都成了「囧」字。
好啦，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以後我爷就叫李囧了，连字都怕被拿来做文章，所以乾脆以字行，李囧丶字囧。
话说我爷挂着个李囧的名字，倒也还算习惯，因为花押也很方便，画个圈圈点几点就好了，大家还能从他的花押里看出他的心情，也算皆大欢喜。只是到了年末，他的花押全部都显示心情不佳……
其因无他，我娘又第七度写信来说：「过年不要弄这麽多东西啦～我们全家一起去山亭吃吃喝喝就算了嘛！」於是我爷也第七度写信严正拒绝：「夫人此言差矣，年节乃一家团聚之时，岂可等闲视之。夫人性本疏懒，我亦知之，然春节不过辛苦一时便可享数日天伦之乐，切莫随便。」
说实在的，这两位的过年方式，我都不欣赏。我爷是如临大敌，比要接驾还神经质，我娘是根本就没神经，过年只打算去买几只鸡丶几坛酒，睡醒就吃丶吃完就喝丶喝完就睡，根本不打算出门访友丶拜年丶祭祖，叫她大扫除更是要她命一样，正房因为有一半是我爷的，她也只能跟着扫了，但是她的书房从淮南回来之後就根本没扫过丶又不让我们随便动，就只能放在那里生灰尘了。
偏偏她只要回京，河北诸镇都要来拜年，还有一大票知道会被我爷拒绝的官员，都假装要来拜访她，就算拒绝十个也要见一两个，宿醉头痛还要陪笑，下来之後就会更不爽，如果我爷又去烦她，一场大战就一定得开战了。
这才初四，我们家七个孩子已经轮流去劝了两轮，我再去就是第三轮了……
今天的戏码…….不丶情形是这样的，我爷一大早起来，就绕去厨下看看存粮，发现猪肉没了，便要人去买，因为市集根本没开，所以我爷说那就买活的回来杀好了。没想到猪一牵回来，我娘看着可怜就放生了，我爷正磨刀霍霍要杀猪，听说猪被放走了，无法展现他大夫解猪的刀技，於是大怒，我娘看他发神经，就跟着炸了……弟妹们劝都懒得劝，身为长男，只好又换我上阵。
「我又不想吃猪肉丶杀猪干麽！」丶「妳不吃丶孩子想吃啊！」
谢谢爷，但是我们被你们气都气饱了。
「大过年的杀生不吉利！」丶「我这几天就没看妳吃过一口蔬菜！」
谢谢爷，但是那是因为你屯了太多肉，厨子根本没锅子可以腾出来煮菜。
「哎呀，你年纪都这麽大了，不要这麽爱生气嘛！」丶「我哪里年纪大！五十岁过一点哪里算年纪大！」
呃……我怎麽记得我前几个月才刚过了爷的六十大寿？
「皱纹都出来了还说年纪不大？」丶「我哪里有皱纹！我每天都吃木耳熬猪皮怎麽会有皱纹？」
这倒是，我爷这十年保养得比娘还要经心，我还见过他很认真擦面药。
「肚子也大了。」丶「谁说的！我明明就瘦了！」
六十岁的人，怎麽可能没有肚子呀？
「哎呀，大过年的瞎嚷嚷什麽呀。」丶「我什麽时候瞎嚷嚷！」
这就是他们过年吵架的模式，一个是软趴趴爱吵不吵丶一个是不想吵但是又莫名其妙就会怒起来，我们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好了没呀！过年吵什麽吵呀！我们都不用读书了是不是？考不上怎麽办！」
「都是你爷。」丶「关我什麽事！」嘟囔中的二老。
见势正好，俺不免鸣金收兵：「去洗手换衣服丶吃中饭了！」
到底谁是爷娘？每年过年我都有点搞不清楚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為人子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