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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Jacker的第一天是这样开场的:我很长时间只会说frame white,所以把馥芮白说成了氤氲白。他连眼睛都没抬就闲闲地说,馥芮白超大杯吗?我和店里的其他几个人蛮熟的,看着他们憋着笑还是有点暗暗的不爽。
Jacker周三的时候值班,黄老师告诉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职业不明,性取向不明,月薪不明。不过我很喜欢他公寓性冷淡的装修风,灰色的羊毛地毯坐起来非常舒服。
他的手很润,食指和拇指的指腹有薄茧。在男人的手里,算是我格外钟意的,和Dans这么形容:干燥而温暖。我瞄上他也基本上就是从找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开始的。
夏天的时候穿黑T恤和马丁鞋,他穿卡其裤和牛仔裤也是格外好看的。高大匀称的男人,手臂上肌肉的纹路在调咖啡和拉花的时候匍匐着像隆起的山脉,我后来想到老鄢写的:像一首小诗匍匐在上。他喜欢我穿条纹的连帽薄衫还有一件灰色的牛仔外套。
偶尔会坐在店里等他,黄老师算半个红娘,时不时地请我一个舒芙蕾或者可颂。后来在她的教唆下我也偶尔点豆奶的那个星冰乐。
Jacker是个有点闷骚的人,没事做的时候就在电脑上画图纸,赚点外快拿来当酒钱,累了就看我写在纸上的豆腐块大小的东西。喜欢梳个大背头,保养得不错,一点也不像二十六七岁的老男人。
我们从来没有越过界,用Dans的话说就是像两个小孩过家家。他说自己是有原则的人,猥琐未成年是构成刑事犯罪的。我头上罗小姐扣的白莲教教主的这个高帽也不是白戴的,他当初扣的时候甚至想标上“此人肾虚,减速慢行。”
作为她小点心的回礼,他们来的时候我都是自觉去做饭的。怎么说呢,二十多岁的人对什么事都比较能接受吧,总之我是没和他们闹过不痛快。也有可能和老鄢总结的一样: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所以没太有人惹我。
最常煮的是海胆番茄意面和马赛鱼汤,黄老师说反正他有钱。我那次期末考得不错,晚上翘了班没回家报道,腾出空间给我哥和他老婆可劲儿作。她一手一瓶青岛一瓶Rio要跟我干,我跟她说下次能不能请我喝百香果味的那个。
她说Jacker对你也是上心的,小周有次喝大了说你是兔子,他一个拳头就招呼过去了,那一整个晚上脸都是青的。
他走的时候,我一直陪他坐到高崎。家里说他游戏人间的份额已经挥霍殆尽了,该回去做正事了。身上还是出门前炸虾的味道。他喜欢吃我做的天妇罗,其实也不一定是天妇罗,炸的他都喜欢。只是天妇罗的面皮里会放清酒和苏打吃起来更脆。
我拍了拍那个在我肩膀上的脑袋,喂,该安检了。因为身高,他抱我的时候喜欢把耳朵放在我鼻子旁边,这样说悄悄话就可以一字不落。我把他的脑袋掰过来,点了一下他的嘴角。朱夫人说得没错,我喜欢写男人的胡渣。他的下巴扫在我的脸颊上酥酥痒痒的。
偶尔在Jacker家留宿。用他的淋浴间,薄荷柠檬味的洗发水,他新拿出来的蓝毛巾。我喜欢他地板上黑色的马赛克,牙刷架是两个铜质的狮子头。有的时候从君临二十层高的公寓里下来,慢悠悠地做饭后消食。穿他的T恤,唯一一件白色的,HM折扣的时候我买给他的,和我随身放在包里的人字拖。
听他讲家里的男男女女,从君临一直走到江滨。还有他爸的公司,他妈的画廊,他学金融的姐姐在澳大利亚定居,找了一个一年四季只穿西装的德国男人。他平静完美的生活,在一个苏北的城市,离我的第二故乡很近。听我说学校里的一切,关于Dans,关于Zayn,关于Danie。听我讲Jonus。
大多数时候我们不聊彼此之间的事,那像是一条漫长的河,无法涉足,无法跨越,也无人想渡。我以前喜欢把现在正在过的日子比作被蒙上眼睛在城池里摸索,延续这个观点,Jacker就像是另一个被蒙上眼睛的人,恰好遇上了,并愿意牵着手走一段路,不管彼此心里念着什么,背上背着什么,都可以在这一段小小旅程上信任彼此。
所以你看,一个人手好看有多重要。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背贴着他的胸口,缓慢的心跳声一路顺着血管,皮肤,滑到我的身上。他的体温很高,远远地便可以感受到那种热量,像血液里住着一颗太阳。他的鼻息就这样缓缓地落到我的脖颈上,像不知名的吻。
后来我总是想起星美晚上偷偷起来把脑袋贴在张海柱的胸口,听他心跳的场景。
Jonus的事情我是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讲完的。认真点说那个时候真是悲伤铺天盖地,但是眼中无泪,不过到底是没做到哀而不伤。有个词叫露水姻缘,我觉得写得很好。月最亮的时候萍水相逢,拉着手说点轻松的话,太阳出来了噗地一声就只剩一道烟,不纠缠不越界,管他是不是发乎情止乎礼。这个世界上理不清的事情太多,对彼此不深究,也是宽容。
他第一次亲我也是最后一次是在我说完篮子家里不依不饶之后。他的嘴唇凉凉的,牙齿一颗一颗数过去都是薄荷味。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总是温热的,那次他搂得格外紧。
黄老师眼力还是有的,我是真的蛮喜欢他的。那种十年之后他要是还是这个模样我就考虑跟他过一辈子的喜欢。当然张爱玲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们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分开。’好像我们真的做的了主一样。所以这个屁我从来没放给别人听过。
其实他走的时候我是真的不难过,反而很开心他陪我这一两年,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什么道不清的恩恩怨怨,他是清清爽爽的一个人,我也是。
况且我们心里都还有人可以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