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锦当丫鬟的二三事》愚秋

4、红娘

　　三年后
　　阿囡还有一个月就要及笄，这世家女子一及笄，便要开始觅郎君了。旁的人家许是要考虑各种利害关系，谋算着如何高攀，甚至入宫争宠，让一场嫁娶获得最大的利益。可作为安定侯府的掌上明珠，阿囡自是不存在什么高攀。放眼偌大的皇城，除了太子和几位颇受圣恩的皇子，余的男子对阿囡都算是低就了。而她的爹娘也恨不得把自家闺女多留几年，生怕她嫁人了会受夫家的气。求亲的人倒是没踏破侯府的门槛，因为侯府的门槛够结实。侯爷都以阿囡还未及笄回绝了，阿囡也不在意，只顾吃喝玩乐，不知相思为何物。只偷偷遣了西锦去前厅端茶，顺便……看看提亲之人的模样，用以茶余饭后的调笑。
　　雕刻精细的檀木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抹翠色的身影从百鸟朝凰屏风后走来，时光似乎忽略了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而半倚着银红丝面迎枕的人儿，单手支颌，就着紫檀木榻上的朱漆螺钿小几端详着书册，耳根却有些微微泛红。
　　娇俏的孩童在金子般的岁月里出落得越发动人，已然是个姑娘了。一袭妃色宝相花齐胸襦裙，腰间系着蝴碟结子长穗玉色宫绦，项上戴着八宝璎珞银链。垂鬟分肖髻将女子瑰丽的面容衬得愈发妩媚动人，一双半含秋水的柳叶眼中如有水波荡漾，听到来人，像是受了惊的雀鸟，倏地将书册合上，藏在身后，拿起手边的针线，绣着永远也完不成的丝帕。
　　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想来是做过无数遍了。
　　“小姐，是我。”西锦咯咯笑道，阿囡这家伙身量是长了不少，脑子却还处于营养不足的状态。
　　“哎呀，你吓死我了。”气鼓鼓地嘟起小嘴，埋怨道，一把甩开手上的针线，摸出包装精良的话本。
　　“少看些话本，人都要看傻了。”西锦将雪梅凉糕放在小几上，顺手拿了一块塞到嘴里，一样的行云流水。
　　阿囡嗔了她一眼：“你这个木鱼脑袋，大概一辈子都搞不懂郎情妾意的妙处了吧。”
　　“奴婢只想着填饱自己的肚子就好。”虽是阿囡的玩笑话，西锦却觉得曾经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那大概是很久远的事了吧。
　　“小锦，你说二哥和容姐姐什么时候能成事儿？”
　　西锦正擦着微微有些褪色的绣球灯，调笑道：“有空去担心你二哥还不如想想自个儿呢？你也快及笄了。”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你这臭丫头，小心我把你先嫁出去！” 虎着个脸，说着说着，却是想起了什么，脸颊都有些发红，不服气道，“你家小姐我眼界儿高的很。哪能看上这些个凡夫俗子。”
　　“你说二哥怎么都不着急，容姐姐那样如花似玉的姑娘，他也不怕被别人捷足先登了。不行，我可想让容姐姐当我嫂子呢……诶，我有个主意！”阿囡眼睛亮亮的。
　　“我的小姐诶，你又想到什么馊主意了，上次的风筝传情，愣是飞到了别家院子里，整出不少幺蛾子。还有上上次的飞鸽传书，没飞多远就被人打下来做了盘中餐。你说，还不如赏给我呢，乳鸽汤的滋味，啧啧啧~”
　　阿囡黑着脸，赏了回味无穷的西锦一个暴栗子。
　　“附耳过来——”阿囡贴着西锦的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有私相授受之嫌啊。”西锦不由扯了扯嘴角，这小姑奶奶真是……
　　“这不是有我这个挡箭牌呢么，我得去催催二哥赶紧去提亲。”阿囡一脸恨铁不成钢。
　　“有你这么心急的小姑子么？”
　　你二哥不是不想去提亲，怕是觉得自己不配去提亲啊。当然这些西锦是不会和阿囡说的。
　　阿囡这次的主意还是从话本里得到的灵感，男主为了与自己的心上人私会，求了自己的妹妹，以保护妹妹和妹妹的闺中好友去礼佛为幌子。阿囡便是打的这个主意，想要如法炮制一出公子会佳人。
　　这安定侯府的三小姐和容家的千金便顺利成章的在侯府二少爷的护送下，前往郊外的灵犀寺求姻缘。相传当年月老下凡游历时曾小住在这灵犀寺，寺后有处泉眼，要是喝上一小口泉水，便能得到月老的赐福，觅得佳偶。
　　阿囡对此深信不疑，定要尝一尝那泉水。
　　西锦扶额，这不过是传说而已，不搞得神一点，寺庙哪来的香火钱呢。
　　“容姐姐我们去那间小殿看看吧。”阿囡狡黠一笑，拉着容璃就往事先打听好的最偏僻的云岫殿走去，二少爷自然也紧跟其后。
　　殿中果然冷清，主位的月老被搬到其他的大殿中，供香客参拜，两旁的月老座下的童子像，却没被搬过去，明珠蒙尘也难掩其灵气十足。
　　“云岫殿，这名字好生奇怪。”阿囡愣愣地瞅着匾额，不解其意。
　　“流水下滩非有意——”二少爷笑道。
　　“白云出岫本无心。”容璃偷偷觑了眼二少爷，忙别过眼，吐气如兰，耳根红红的。
　　“咦，二哥和容姐姐好厉害。”阿囡不由感慨，珠联璧合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忽然一脸严肃：“你们都到殿外候着，我与容姐姐要在这儿祈愿，别放别人进来。小锦你留下。”
　　“诺”这样一来殿中便只剩下了四人。
　　阿囡装模作样地拜了拜，便说无趣：“我和西锦去寻别的殿看看。”
　　走过二少爷身旁时，一脸高深莫测：“二哥你在这儿好好陪着容姐姐。”
　　“你个鬼精灵。”傅云策哪能不明白小妹的撮合之意，眉目含情地望了眼早已羞红脸低下头的心上人。
　　阿囡便拉着西锦飞快地从这殿的后门出去了，掩好门扉。
　　成就感满满，冲西锦一挑眉，得意道：“怎么样？”
　　“奴婢佩服佩服。”西锦由衷赞道，“小姐，你想去哪个殿啊？”
　　“这个嘛…”阿囡将飞散的发丝别到耳后，“当然是去寻泉眼啦。”
　　“……”
　　小殿中，一对璧人坐在蒲团上。
　　“阿囡真是长大了。”容璃依偎在傅云策的怀里。
　　“流水下滩非本意，白云出岫本无心。小妹虽是有意为之，倒也并非取笑，你别介怀。”二少爷拥着佳人，柔声道。
　　“阿囡的心性我还不知么。”容璃羞得想躲开傅云策的手，却还是让他给捉到了，终是十指相扣，窝在他心口，安心地喃喃道，“傅郎…”
　　“璃儿，我定要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吾心悦之。”
　　“我也…”翦水秋瞳盈盈地望着郎君，樱唇潋滟，惹得有情人垂首一亲芳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