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算我倒霉！》盈月流光

1、顾远惜

　　奶奶去世那年，顾远惜被段繁星接回家里去了。段繁星看着小脸糊的脏兮兮的顾远惜，心疼的掉下眼泪来。她一把将顾远惜抱在怀里，哭着问道：“小惜，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顾远惜任由段繁星抱着，一句话也不说。
　　段繁星知道顾远惜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不再发问，只是紧紧抱着她。
　　顾远惜沉默了很久，终于问道：“以后我要跟你一起生活了吗？”
　　“嗯。”段繁星点点头道：“一起生活，跟哥哥一起。”

　　顾远惜从小跟奶奶一起住在乡下，倒不是段繁星不愿意带着顾远惜，只是那一年正直自己跟顾恒闹离婚，自己舍弃了所有的东西，拼死想守住自己的两个孩子，可是顾恒却偏偏带走了顾远惜。
　　“两个孩子，你一个我一个，刚刚好。”顾恒走的时候这么说：“你要哪个，你说。”
　　“我不要一分钱，你把孩子给我。”段繁星坚定道。
　　“不要一分钱，带着两个孩子？你确定你能养活他们？”顾恒嗤之以鼻的笑了，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光是小风的医药费都够你吃不了兜着走，再加上小惜那调皮的性子，你管得过来？”
　　顾恒这番话好像说中了段繁星的心事。
　　段繁星咬牙说：“这些不用你管。”
　　“他们也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管。”顾恒将烟灰弹在烟灰缸，换了个姿势舒服的靠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说：“房子我给你留一套，小风跟着你，我带小惜走。”
　　“不行!”
　　“那我带走小风，一样的。”顾恒说：“如果不愿意，我们就法庭上见，说不定到时候你一个孩子都留不住了。”
　　段繁星咬着牙憋着气，望着高高在上的顾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儿子顾远风从小就体弱多病性格柔软需要照看，而顾远惜身体健康头脑聪慧自立性强，两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街坊邻居都说段繁星是生错了性别，该是妹妹柔弱哥哥刚强一些，却正好相反。
　　两个都是段繁星的心头肉，但……相比于顾远惜，顾远风更加需要自己的照料。她害怕若是哪天自己少看这个孩子两眼，顾远风在顾恒的手中就活不了多久了。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为自己将小惜交给顾恒的借口。
　　那天晚上段繁星抱着被子躲在房间里哭了一晚上，顾远惜跟顾远风躲在房间外面偷听。
　　顾远风听着听着也哭了起来，顾远惜嫌弃的看着他说：“大男人，哭什么哭。”
　　“我还不是男人呢。”顾远风眼泪一抹，回嘴。
　　顾远惜听他说话，只觉得有一口气闷在心里，转过头不再理他了。

　　第二天，段繁星顶着肿眼泡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跟顾恒说，决定交出顾远惜。

　　“小惜，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听爸爸的话。”眼看顾远惜要走了，段繁星抱着顾远惜大哭一场。
　　小小的顾远惜不懂这场离别，她只知道自己已经是被舍弃了。
　　顾远惜没有回应段繁星，接着就被顾恒带走了。她坐在后坐里没有回头，她也不敢回头，无论身后是何样的一片风景，她都不敢去看了。

　　顾恒对顾远惜没有多上心，当初决定带走顾远惜不过是想看看段繁星大哭的样子，想段繁星乞求自己，可是段繁星却没有那么做。他看着披头散发的顾远惜，后悔自己怎么带了个女孩出来。
　　“以后头发自己梳，澡自己洗，饭自己吃，作业自己做，自己玩。”顾恒对顾远惜说。
　　“嗯。”顾远惜点头，说：“我知道孤儿该做什么。”
　　顾恒冷笑两声说：“倒是长了一张厉害的嘴，像我。”
　　顾远惜沉着眼眸不说话。
　　她不想像顾恒，一点也不想。

　　顾恒有钱，请了保姆照顾顾远惜，顾远惜不喜欢那个保姆，一身浓重的香水味，做饭大油大盐，还不如自己做。顾远惜对保姆横眉冷对，不，她对一切自己不喜欢的人都横眉冷对。闲下来的时候顾远惜仔细想过，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谁，想来想去也只有段繁星的脸庞。
　　“已经不喜欢了。”顾远惜看着镜子，对自己说。
　　保姆也不喜欢顾远惜，这屁大点的孩子事可真是多，这不吃那不吃，一天还摆出恒嫌弃自己的样子。她看不惯顾远惜，总想从什么地方教训一下这个自负的小孩子。
　　然后，顾远惜跟保姆打架了，在顾恒上班去了以后。
　　不，是被打。
　　八岁的顾远惜哪里打得过已经成年的保姆？
　　但是被打只是暂时的，保姆只感觉箍着顾远惜的胳膊一痛，低头看发现那小狼狗正死命的咬着自己。
　　“这死孩子！”保姆骂骂咧咧的松手，顾远惜便立刻从她的臂弯里跑出去了。她径直的跑到厨房里，拿起一把菜刀，刀刃对着自己，眼神冰冷。
　　“顾远惜！你想干嘛？！”保姆用着地道的方言问道。
　　顾远惜拿刀指着她说：“从我家里滚出去。”
　　保姆被她逗乐了，笑道：“我要是不出去呢？”
　　“我就把这把菜刀仍在你身上。”顾远惜冷着脸说。
　　“你以为我会信你？”保姆摸不准顾远惜说话的真假，强装镇定的反问。
　　“你可以试试。”顾远惜道：“这把刀不在你身上，就在我身上。可惜，我觉得你不敢动手。”

　　顾恒回来的时候，保姆跟他谈辞职的事情。顾恒有点为难，这已经是第五个保姆了。再这样换下去，无论多少个也不会符合顾远惜的心意。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顾远惜说。
　　“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房间？”顾恒又补了三条。
　　“嗯。自己。”顾远惜这么说。

　　当天晚上，保姆走了。
　　走的时候保姆斜昵了一眼站在门后目送自己的顾远惜，对她说：“我可不是因为怕你。”
　　顾远惜看着保姆不说话。
　　“我只是不愿意照顾一个疯子。”保姆轻飘飘的撂下这句话走了。
　　走的时候再回头，也只见顾远惜还是神色冷淡的昵着自己，又感叹一句：“疯子。”

　　保姆走了以后，顾远惜的生活冷清了很多。没有人惹她生气，也不用每天大吵大闹了。她攒着自己那点零花钱，守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忽然有点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过不下去这样的日子。但她不理解为什么段繁星极力的留下了顾远风，却放走了自己。
　　顾远风很聪明吗，比自己优秀吗？
　　都不是。
　　顾远风从来就是一个喜欢哭哭啼啼，弱不禁风，事事需要别人照顾的哭包。
　　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会得到照顾吧。
　　顾远惜这么想。
　　但是她转念又想，难道不是优秀的孩子更容易得到喜爱吗？
　　难道不是吗？

　　眼见天色已经暗了，顾远惜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皮，拿着顾恒给自己的钱，出门去了。她在小书店里转了一圈，买了一本页面精致的菜谱。然而她拿着菜谱并没有走远，菜谱上很多字她不认识，就又请教了会做饭的大人。
　　“最后再放点葱花就行了。”细心温柔的大姐姐看顾远惜乖巧可爱，耐心的教她，还摸了摸她的头说：“可是小朋友，我一下说这么多，你记得住吗。煤气也很危险，家里没有大人千万不可以动。”
　　“记得住。”顾远惜点头，拎着菜谱走了。
　　买菜做饭一气呵成，当顾远惜吃上跟稀饭一样的白米饭，吃着没有味道的菜的时候，她忽然庆幸自己开煤气灶做饭的时候没被悄无声息的炸死。

　　半夜两点钟的时候，顾恒回来了，但不是自己回来的。他喝得醉醺醺的，臂弯里还搂着一个金发女郎。不，不是金发，只是那明晃晃的头发在窗外的霓虹中发着金色的光而已。
　　“别……顾恒……你别那么……急……”顾远惜看那女人被顾恒压在沙发上肆无忌惮的摸着。
　　“箭在弦上，你说急不急呀？”顾恒暧昧的笑着。
　　“你女儿不是还在家吗……我们回你房间……”女人还在抗拒着。
　　“我女儿早都睡觉了，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说话间，顾恒已经将那女人的衬衣扯破了，顾远惜看见有几个扣子掉落在地上。
　　“你……你讨厌死了……”女人这才比较放得开，娇笑的捶着顾恒的胸口，揽着顾恒的脖子也吻了上去。
　　顾远惜不愿意看见这些，她觉得心口疼痛，眼前的男女让她有着说不出的恶心的感觉。顾远惜忽然想念起橙黄色的台灯下面，为自己缝扣子的段繁星。心里更痛了。

　　“可以回房间去吗？”顾远惜打开门，走到顾恒身边。
　　顾恒被她吓得不轻，瞬间没了兴致。那个女人更是悻悻的裹着衣服躲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你为什么不好好睡觉？”顾恒扯开衣服，靠在沙发里抽一根烟。
　　“我不喜欢你在家里跟其他的女人这样。”顾远惜说。
　　“我跟你妈已经离婚了，我现在爱干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你不喜欢关我屁事。”顾恒烦躁的说。
　　顾远惜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不说话。
　　“你他妈别这样看着我。”顾恒被这眼光盯得不耐烦了，侧过眼睛看着窗外。这样的容貌总让她想起段繁星，想起段繁星盯着自己的眼睛。
　　顾远惜收起目光看着地面说：“我不喜欢她，你以后别带她回来了。”
　　“不可能。”顾恒当机立断的拒绝了。
　　然后气氛又陷入一片寂静。
　　顾远惜不说话，顾恒更加不说话。
　　顾远惜就见寂静的夜里，顾恒手中烟雾缭绕，好像模糊了这个世界。
　　然后他听顾恒说：“要不继续留在这里，要不去你乡下的奶奶那里，你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