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百百》木晓白

41、情人之间的无间道

　　却说韩修追丁美人到林中，见树下的衣阕飘飘的美人吟道：“翠笼红玉藏，香绕清梦断。”她玉立在一阵甜香的春风中，缓缓转过身来，两人相顾，默默不语，如一旁的山石静默，近在咫尺，却似远隔银河天涯。
　　良久，韩修终抱拳作揖道：“韩修多谢丁小姐舍命相救，请恕在下今生无法还你的一片情谊。”
　　“为什么？”丁美人一惊，却软语安慰道，“我早已听闻银柳之事，相信你是被人所害！”
　　韩修依旧道：“即便如此，你我还是无缘之人。”
　　“为什么？”丁美人又惊又急，声音似有些凄然。
　　韩修却道：“你可记得在雀汐楼中，她曾送你一首诗。”
　　她似有不解，却还是娓娓念道：“小桥西边望奴家，春来璧人偷桃花。浮光映水天涯远，红粉金甲挽窗纱。”
　　韩修赞道：“丁小姐好记性。”
　　“小女自然记得，那是你娘的诗。”话一出口，她眼里又多了一抹羞涩。
　　难道她没发现这首诗好烂吗？“我娘当年所作，”韩修道：“丁小姐可愿一听。”
　　丁美人一愣，又点了点头。
　　韩修念道：“小桥西边望奴家，春来璧树吐芳华。隔花荫人天涯远，红粉无力坠窗纱。”
　　丁美人略想了一下，道：“浮光映水必然有影，黄金铠甲只是护具，她要你保护桃影，却为何无凭无据说我会对桃影不利。偷儿亦是贼人，还被她称为璧人，真是抬举了！她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着，她“哼”地一声，一拂袖子，挽紧臂上鲛绡，作势不理韩修。
　　“她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哥哥。”韩修道，“而且你哥哥曾用桃影胁迫于她。”
　　“何时发生？我怎么不知道？”丁美人疑道。
　　“你当时受了伤。”韩修道，“这些早已过去，韩修不愿再提。只是桃灵不会归顺任何一家，与人为奴。”
　　“公子与鱼小姐好生默契。我以为公子是我的知音人，原来却是我自作多情。”丁美人眼中有痛，却又愤恨道，“她躲躲闪闪，乔装骗人，不肯以真面目相示，不论她是否有违妇德，公子怎知她并未说谎？”
　　韩修看似无动于衷，只道：“她是桃蝠也好，是鱼百百也罢，她不会在此等大事上有所欺瞒。”
　　“那年，你在桃花林中曾对我说，鱼百百就如你的剑鞘一般，不论你与她是何种感情，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只是不信。”丁美人目光恍惚又凄楚看着韩修，又喃喃自语道：“但为何偏偏是她？”
　　韩修心中不忍，道：“小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是以后有所差遣，尽可对在下直言，只要不违仁义之道，在下定竭尽全力。”
　　丁美人倔强道：“公子武艺高强，自然能够化险为夷，小女那时却是自不量力，螳臂挡车了。多谢公子今日坦言相告。” 丁美人似心中愤愤难平，将象牙团扇重重甩在地上。
　　话音一落，林子里似突然寂静了下来，午后阳光透过树梢，投影在地上，那影子随风轻轻缓动，过往片段似这林中倾泻的阳光一般，只是如今，其间又辗转了这俩人无数犀利的心事。
　　丁小姐颦眉，泪珠滑落，说道：“悔汲山井水，虽浅却湿袖。”
　　“同取井水，丁小姐怎知，韩修衣袖未湿。”韩修眼中似有一丝痛，说道，“小姐是韩修的解语花，韩修不愿小姐日后左右为难。而且韩修眼下还有要事在身，不敢奢望太多，也不想耽误了小姐。”
　　“难道公子以为我贪恋富贵？”丁小姐幽怨地看了韩修一眼，以袖掩却泪光盈盈，朱唇轻动，仍是无语转身离去。
　　见她翩然离去，韩修这才回过神来，捡起地上团扇，快步追了上去。
　　躲在山石后的金花和桃斐终于抖着蹲麻了的双腿走了出来。
　　“修少爷到底有什么大事，要吞吞吐吐的？”金花终于耐不住问道。
　　“想知道？就先给少爷我捶捶腿。”桃斐笑嘻嘻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要说的意思。
　　金花一挑眉，懒得搭理他。
　　“鱼百百竟然还有这些伎俩。看来丁美人要输给她了！”桃斐叹道。
　　“你怎么知道？”金花道，“我看未必！”
　　“此话怎讲？阿修的坦白都出乎我意料之外，丁美人还能如何？”桃斐道。
　　金花听了，好笑道：“斐少爷，人家都说你聪明，却也有想不通的时候？”
　　桃斐不满道：“你的意思是？”
　　金花道：“看来修少爷喜欢丁小姐好久了。”
　　“从何而知？”桃斐奇道。
　　金花摇头叹道：“少爷只知，行军作战，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却不知情之一事，亦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坦白，可不是修少爷的性格。”
　　的确，韩修是捂事大仙，而且睡着了就算磨牙，也绝对不说半句梦话。“如你所说，阿修可是下了副重药，怕是要连累百百了。”桃斐还是半信半疑，便玩笑道，“这二人斗法，还拖上百百。她岂不是那最可怜之人？”
　　金花听了，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却又嗤笑道：“修少爷好福气。百百就惨得多，还没嫁就要下堂了。”
　　“从前，我就说她如此跋扈，不讨人喜欢。”桃斐为先见之明而得意。
　　金花意味深长地笑道：“自有更跋扈的人喜欢。”
　　“胡说。”桃斐脸色微变。
　　“我又不是说少爷你。”金花娇嗔道。
　　“谁？”桃斐皱了一下眉，笑问。
　　“不觉得从上次百百死里逃生后，丁琦就对她很有兴趣吗？而且百百一直以为‘璧人’是指俊美的男人，她说讨厌丁琦，却还是抬举了人家一番。”金花瞥了桃斐一眼，发现他笑得有点难看，又微微叹息道，“费解啊！”
　　“哦？”桃斐的笑有点冷，“看来，只剩金花和丁美人一争高下了。姑姑在世时，听说金花研习歌舞，但不知是否是丁美人的对手？”金花这丫头和鱼百百一样，傲气得很，而且她不仅一张嘴厉害，巧笑倩兮中还藏着一双的美目，时刻想洞察人心。
　　“少爷说笑了。丁少堡主和百百的事也请少爷不要放在心上。可能，与丁琦相比，百百还不够讨厌少爷吧。”说罢，金花笑吟吟地看着他。
　　不能不说，金花的确俏丽动人，但这眼里点点凶光，让桃斐有点不自在。倘若桃斐是会去趋吉避凶的人，就不会常年来与鱼百百相互折磨了。
　　只听桃斐叹息道：“金花，我看你是没机会了。”
　　“少爷，你也是。”
　　两人笑得云淡风清，笑得莫名高深，一起往林子那头走去，寂寂无声，不知是否真在享受一路上的花香鸟语。满园子的樱桃看着树林中两只小狐狸在此又是文斗又是冷战，便觉有些寒冷，都在忧愁会不会要下霜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领会到jj抽抽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