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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黑户大清扫,小儿女情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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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如今大晋王室的都城是江南的建康,当初起兵的王爷中有一个,四十年前说了句“唯有蹈节死义,以雪天下之耻”,就匆匆渡了江逃命去了,不少从前的皇亲贵胄、高门大户也跟了去,还有许多坞堡的首领,也带着部曲举家搬迁而去,其中有被封了官却不让渡江的,有渡过了江却不受重用的,还有重用后反了的,能够入籍还成了高门大户的少之又少,不待见的只好还留在江北,饱受战乱之苦。
而且,在赵国消亡的时候,中原又大乱了起来,许多胡人也投靠了江南,不过都不让南渡,比如蒲姓的氐族老酋长归附后,晋庭给他的封地在与赵国的边境上,便称了王,他的儿子不愿在边境缝隙里讨生活,以晋庭封赐的爵号,带五千军兵入潼关,击败晋将杜洪,张先,入都长安,安定三辅,做了“秦王”。十一年前,大晋皇帝派了建武将军殷浩北上讨伐,本想以夷制夷,让归顺的羌族人当先锋,谁知姚氏的头人与殷将军一语不合,首领姚襄就干脆从许昌到洛阳占了一片地,因此桃灵寨也麻烦不断,害得鱼十娘常常往洛阳去。那个殷将军是都督五州军事,据说是皇后舅舅的连襟,被国丈保荐北伐,听说他以定中原为己任,但谈书论道行,带兵打仗就差远了,大败后,皇帝抵不住朝野的压力,就把他废为平民,有人说他没过多久就疯了。
朝廷又派了个征讨大都督桓温顶上,他胆识非常,敢于冒险,尚了大晋的南康公主,曾一举歼灭西蜀,还把人家蜀国的公主也带了回来,还闹了段逸事。他率大军四万从江陵出发,直指秦地,讨伐苻氏,一路上经襄阳,出武关,越秦岭,所向披靡,打到了长安外郊,就连秦王的太子苌也中流矢了死在他手中。他最后却因军中无粮,而败回襄阳。有人说是因为这桓大都督太过刚愎自用,但在长安时,一个卖簸箕的见了他,还摸索着衣服里的虱子,桓大都督都能与他大谈世事一番。人们却只赞叹那卖簸箕的“抠虱而谈”,有大将之风。
不久秦王病死,三子蒲生即位,此人雄勇好杀,荒耽□□,他不像赵王一家爱吃人,却也恶得匪夷所思,喜欢剥动物的皮,看它们哀嚎奔走,也包括人的面皮,还喜欢逼人□□,将妻妾喂鱼。他因梦见大鱼吃蒲叶,便要杀尽天下姓鱼之人,大臣鱼遵及子子孙孙便成了他的刀下亡魂。四岁时,鱼百百听路过的行商传起这些事,不禁心惊胆寒,日日怕他打到河洛,幸好,那时秦国在天水的东海王坚反了。只因长安有童谣云“东海大鱼化为龙,男便为王女为公。问在何所,洛门东。”蒲生便又打上东海王坚的主意,没想到这是与虎谋皮,连命带王位反被东海王夺了去。
一个夏季里,河洛还是回到了晋庭手中。大都督桓温败回襄阳的两年后,便卷土重来,两族人在鸾水大战,终于从羌族姚氏手中打下了洛阳,将他们赶到汉中去了,走时留了河南太守戴施、守将、都护,还有两千众守在洛阳城,还迁了三千多户人到伏牛山的南面,并说要把都城迁回来。此时燕王已自立为王,大批的燕军正屯兵在洛阳以北的黄河北岸虎视眈眈。听说朝廷要派个出身高门的太守来,终是没来,迁都回洛阳的消息传了十几回,却一直也没看到动静。直到这次皇帝死了,太守不知是去奔丧了,还是借口逃了。洛阳城终于来了这个家世显赫的英武太守,只不过不是从晋庭来的。
往年偶尔也就是太守派个人,到各坞寨里来打打秋风,如今燕国人进驻洛阳,还有太宰、吴王坐镇城中,又急急宴请了各方坞寨首领。看这洛州刺史身高八尺,面如冠玉,一身戎装,倒也威风凛凛,也不太像奸人。但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听他“啪啪”击掌两声,歌舞尽去,说道:“尝云:‘崤函有帝皇之宅,河洛为王者之里’,如今却是隔世楼宇,颓壁遗阙。”
席间一阵煞有介事的唏嘘。
又听他道:“秦王已屯兵于潼关之外,此番我慕容氏进驻洛阳,自当复我大都风华,与洛阳荣辱与共,各位皆是洛阳才雄,还望鼎力相助。”
话音未落,在场不少人已点头称是,有的还频频恭维,说一些“必为明主”、“天下苍生之福”之类的云云。
再听他道:“洛阳久浴战火,民资匮乏,如今又值大军进驻。皇上欲派人护送北迁移民,让北民重返家园,远离战火之苦。还请在场诸位尽快呈上寨中户籍名册,名册之外将由专人护送北归。”说罢,慕容筑起身,说是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了。
众人哗然,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左顾右盼,有的交头接耳,有的义愤填膺,有的匆匆离去。
在场中并无酒酣面红之人,连慕容筑也不是。难道都被吓得面无血色?还是各怀鬼胎,根本无人能纵情美酒歌舞。
待到骑马回寨已是月亮早已是前半夜的事了,这时月光不再,狂风大作,春夜里本就有些刺骨的寒冷,现在更是发挥的淋漓尽致。一路上火把照明,被大风甩的忽明忽暗,身上甲胄一点也感应不到火光的温暖,冰冷得让鱼百百不禁裹紧了披风。
只听桃威对韩修说:“你说,今日花宴,慕容氏意欲何为?”
韩修略一沉思,答道:“抽税养军,让各坞寨为他守好洛阳八关。而这北方移民?”
“自然是借口。怕是要送往北方为奴。”桃威说道。
韩修回想了下,说道:“似乎一些坞寨与慕容的关系非同一般,怕是洛阳城破之前,早已俯首称臣了。”
“坞寨间恃强凌弱,早已是诸多借口,如今呈献名册之事”桃威停顿了一下,颓然道:“只怕要又引来一番倾轧,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啊。”
韩修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声吩咐道:“大家打起精神来,一路上小心戒备。”
可是谁有精神呢,人人都在担心自己或是老婆孩子,能不能在这名册之上呢?毕竟能明正言顺的留下来的人有限啊。
鱼百百觉得突然间气氛凝结了,于是骑马挨近韩修,指着耳鬓,狡黠一笑:“好看吗?”
韩修一看,鱼百百的耳畔戴了多红花,皱了皱眉头:“你真是太岁头上也敢动土啊。”
确是如此,鱼百百还真趁人不备带了两件东西,白玉螭纹酒盏一个,木棉花一朵,鱼百百看见酒盏上的红纹可爱,而裴老儿家又看着富裕,反正已是顺手牵羊,也不差多一桩爬树摘花。看着两手空空骑在马上的韩修和桃威以及那些家丁侍卫,鱼百百不禁有些得意,她将酒盏揣在怀中,把花插于耳边。
“太岁我可没见。可我不怕熊。”鱼百百想到桃斐吓唬她,便好笑道。
“阿修,你喜欢鱼还是熊掌。”她突然想起桃斐说丁美人是熊毫的女儿,人家都说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她也难得打了回哑谜。
“熊掌。”韩修果断道。
“那鱼呢?为什么不好?”鱼百百不满道。
“不是不好。”韩修叹道,“只是,我家的鱼是连熊见了都怕的河豚,消受不起啊。”
“再毒,也逃不了被熊一掌拍死啊。”鱼百百嘟着嘴道。
韩修却笑道:“万幸万幸,我家的河豚长了一副熊掌,可以和熊对拍。”
鱼百百一愣,却听前头有人道:“前方有巨石挡路。”